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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2)

    韩武麒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她的眼,告诉她。

    「大卫是个男妓。」

    她愣了一下,她不是三岁丫头,她知道这世上有女人靠皮肉讨生活,当然也有男人会这么做,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懂为什么方才武哥似乎想跳过这个话题,然后她想起那个男人的样子,想起他身旁的那些手下看他的样子。

    他很漂亮,金发蓝眼,样貌英俊,身材削瘦,异常着重他的打扮和容貌。

    他们看他的样子有点怪异,她那时只觉得有点奇怪,没有多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男人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没有人对她上下其手,没有人多看她的身体一眼。

    蓦地,她领悟过来。

    「他的客人是男的?」

    韩武麒黑瞳闪了一下,表情几乎有些尴尬。

    「他的客人是男的。」他的沉默反而让她确认了这件事。

    天啊,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武哥要闪避这话题了,这话题让男人不太自在。

    屠欢瞧着他,道:「所以他靠着身体一路往上爬,再用这件事恐吓和他上过床的男人。你知道我已经成年了吧?我确实知道这种事是会发生的。」

    这丫头实在是太聪明又太直接了。

    韩武麒苦笑,说:「他专找官员和警方,帮派老大或企业家,任何喜好男色,又担心这是曝光的角色,他偷拍和他们上床的影片,在必要的时候拿来威胁、恐吓,那是相当有用的筹码,即便是心狠手辣的黑帮老大,也不愿意冒险让人知道自己的性癖好,更别提那些政治家或企业家了。况且,有些人在床上还满爱玩SM的。」

    最后这一句,教屠欢又一僵:「你看过那些影片?」

    「今天早上,那些影片全被人放上了网。」韩武麒瞧着她,道:「现在点阅率高得吓人,加上复制贴上再传播的,你也知道这种网路散播的速度有多快。」

    是的,她确实知道。

    以前红眼也曾利用过网路的力量来散布消息,这是一个资讯就是力量的世纪,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韩武麒笑了笑,说:「放片子的人把所有人的脸部打了马赛克,除了大卫之外,但你知道,只是把脸部马赛克是不够的。现在所有的电视台和网路讨论区全都在玩猜猜看,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认了出来。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

    屠欢握紧项链,瞪着他,哑声指出:「影片只可能在大卫手上,它们既然会被传上网,那必然是从大卫手中流出去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没错。」韩武麒伸手弹了下手指,微笑站起身,「我已经听到谣传,有不少人悬赏要他的人头,金额一个比一个大,黑白两道都要他的小命,我想那个大卫,现在一定很后悔招惹了你,不是吗?你的杰克是个狠角色。」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只让她更心酸。

    他不是她的,或许曾经是,但如今已经不是了,他走了,没有留下来。

    胸中的心是那么的痛,让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她的眼角。

    男人伸出手,以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别哭,海洋要是看见我把他的宝贝弄哭,会扁我的。来,笑一个看看。」

    这话,让她扯了下嘴角,硬挤出一抹带着哽咽的笑。

    「瞧,笑起来多甜啊。」他笑着说:「美得像花一样呢。」

    她不敢让自己多想那个男人在哪,不敢去思考更多,她不敢继续哭下去,她不想让武哥担心,更不想让老爸担心,所以她只是看着武哥,拭去泪水,保持着笑容,哑声道:「才没有,我丑死了……」

    「丫头,你这样要是叫做丑,这世上有八成的女人都要跳楼了。」他轻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吗?把伤养好最重要,别担心你背上的伤会留疤,阿南会处理的,也许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但可以尽量淡化,现在医学很进步的。」

    「嗯。」她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分发着每间病房的餐点。

    「太好了,晚餐时间。」韩武麒一见到餐车,双眼就发亮,快步上前帮忙护士把写着她房间号码的餐盘拿过来放到桌上,「不知道这间医院的餐点怎么样?」

    她没有胃口,但武哥已经兴致勃勃的掀开了盖着餐点的盖子。

    谁知道盖子一掀,餐盘上没有餐点,却放薯两把匕首。

    两人同时一愣,护士更是惊叫一声。

    匕首一黑一白,一直一弯,黑刃如星,银刀似月。

    那是她的,她的匕首,但她以为她掉在那长廊了,她记得她用黑刃击破灯管,它应该还在长廊,而另一把被杰克夺走了。

    杰克!

    忽然间,她气一窒,猛地领悟过来。

    他回去过那里,他把她的黑刃也捡起来了,捡来还她。

    想也没想,她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冲去。

    没料到她会这么做,韩武麒没来得及拦住她,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该死,卸,等等——」

    她没有等,她无法停下来,只能喘着气,打着赤脚,穿着病人的长袍,疯狂的在走廊上飞奔,四处张望寻找。

    他在这里,就在这里,在这间医院之中,否则他不可能把东西放到餐盘里,搁到餐车上——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穿着白袍,护士推着病人。

    人们诧异的看着她,惊慌的闪避她,红眼的人傻眼的跟在她身后叫唤她的名字,要她停下脚步,她却全都没听进耳。

    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奔过走廊,跑过楼梯,有那么一瞬,她看见他穿着白袍在三楼走廊的那一头,背对着她往反方向走去,她想跑过去,但武哥拉住了她。

    「卸——」

    「杰克!」她惊慌的朝着那身影大喊。

    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背脊莫名一僵,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他下了楼。

    她推开武哥,跟着飞奔下楼,完全不顾背上的伤与痛,只死白着脸,在医院大厅里寻找他的身影。

    她刚刚听着武哥说的话时,完全不敢想,不敢去深想,她不敢面对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

    可是他在这里,在这里!

    我不是杀人凶手。

    他说,一再试图告诉她这件事,可她不相信。

    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

    他看着她,痛苦的要求、恳求,但她太生气了,她不敢相信他,她害怕自己一错再错。

    她深深的伤了他的心,她知道,她可以看得出来,可以感觉得到,但她只顾着自尊,只顾着维持她的愤怒。

    他对人向来缺乏信任,可他喜欢她,她对他一定是特别的,他才会介意她的误会,才要对她解释,她明明知道的,但当他要求她相信他时,她却因为愤怒而将他推开。

    武哥说他是她的杰克。

    但他不是她的,已经不是了。

    他带她回到家人的身边,为她找回那些女人,解决掉那个挟持她来利用他的变态,他做到他承诺的一切,然后他走了。

    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他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热泪无法抑止的再次夺眶而出,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看不见他,找不到他——

    她知道他在这里,一定在这里,那个男人是他,她知道,可他躲起来了,他不想见她。

    她拔腿飞奔出大厅,在医院前方的草坪上转身再转身,但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倏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她以为是他,还以为是他,心跳狂奔的回首,却只看见父亲的脸。

    「怎么回事?」屠海洋一脸惊愕的看着满脸是泪的大女儿:「怎么了?」

    仰望着高大的父亲,她喘着气,没有办法解释,她无法思考,直到她看见他大手上的手机。

    她有杰克的手机号码,她记得那个号码,她早已将他的手机号码铭记在心。

    「对不起,爸,手机借我一下!」她恐慌的抓过父亲手上的手机,挂掉了原先的电话,快速的按下他的号码。

    屠海洋愣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她。

    屠欢将手机拿到耳边,屏息听着,在经过了像是无止境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听到电话拨通的铃响。

    他没有接,可她知道他还在附近。

    她将手机拿离耳朵,按住发声的喇叭,闭上眼侧耳倾听。

    好多声音,到处都有声音,说话声,引擎声,救护车的声音,她好害怕自己错过那首小夜曲,好害怕他已经改掉那首音乐,然后忽然间,她听见了。

    她张开眼,朝那个微弱的小提琴发声处拔腿狂奔。

    她穿过草坪,跑过花圃,经过好几个推着坐在轮椅上布的家属和护士,奔到那首小夜曲的音源来处。

    但他不在那里,还是不在那里。

    花圃旁,大树下,他的手机,孤零零的躺在白色的公园椅上,小夜曲依然在轻响,悠扬的琴声淡淡飘散在空气中。

    她停下了脚步,无法动弹的看着它,只觉得全身好冷。

    她可以感觉到春风迎面而来,路边的花草随风摇曳,可他不在了,不在这里,不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他连手机都不要了。

    为了不让她找到,他干脆连手机都丢掉。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拿起它的,但它在她手里了,轻轻的响着,她低头看着它,按掉了老爸的手机,小夜曲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他的手机,干净得像新的一样,但仔细着却能看见很多细小的刮痕,他用了很久,她从没见他换过,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换,她这两年也没换过,因为上面有着和他往来的讯息。

    和她一样,他保留着两人所有互传的简讯。

    那些照片,那些字句,他都不曾删除过,她看过,在那七天之中,她不小心看到过。

    他很珍惜这支手机,因为她,他保留着它,但也因为她,他不要它了。

    他将它留在这里,留给她。

    她看着它,吸气再吸气,然后再也无法克制泪水的奔流,无法压抑梗在心口、喉中的痛。

    一道巨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她泪眼蒙胧的抬起头,看见一张忧心的脸,她颤颤张开嘴,听见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要我相信他,他求我相信他,但我……」她痛苦的看着高大的父亲,豆大的泪,颗颗滴落,抖颤着唇,道:「我说我不能……我不能……」

    男人听着女儿的告白,只觉得胸口紧缩。

    这个女儿向来笑口常开,如他一般顽固,和桃花一样坚强,她成年之后,他几乎没看她哭过,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总是把泪水藏起来。

    可如今,她却用那双满溢苦痛与悲伤的大眼看着他,哭得泣不成声,痛苦的重复着。

    「我告诉他……我不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顺从本能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瞬间,她像儿时那样,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着,紧紧的抓着他的上衣,彻底崩溃的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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