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够倒霉的，居然会在家里过夜了，完全忘了答应了天使长大人要准时回天堂整理资料的。失约的结果就是要把一整个星期的工作全在今天做完，要人命！而且更倒霉的是，路上撞到了雨雾天使，把他怀里心爱的灰色云朵撞坏了，对方因此放狠话说今天不要让他看见金色的阳光和彩虹了。哦，上帝啊！面对这该死的资料还要面对着灰蒙蒙的单调的天空？
可恶的雨雾天使，公报私仇的混蛋家伙！
看着手里厚厚的资料和外面渐渐加厚的云层，言南只能徒劳地咒骂。
闹铃还没有响的时候黎斯蕤就已经起床梳洗完毕了。星期天，恐怕儿童乐园的人会很多，还是早点过去占个好点的位子比较好，毕竟要在那待一整天呢。
不知道天使哥哥现在在干吗呢？会不会来找自己呢？啊，忘了已经和他说好不要过来的。想到这个，虽然是说好的，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可以过来。
一到儿童乐园，发现因为天气有些阴阴的关系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于是很容易就找到离旋转木马最近的长椅坐下，看着孤独旋转着的木马，想象着当年言南的心情，虽然不是很开心的感觉，不过觉得这样子好像离言南哥哥的心很近。
在儿童乐园的长椅上一个人坐着不动是很奇怪的行为，偶尔会有好心的老人或者漂亮的女孩子上前询问：“同学你等人吗？在这里等很冷吧？”
“嗯。”很肯定的回答，然后细想又不太对，“哦，不算是。”
“耶？”所有人都会奇怪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在等人，但是他不来呢，不过我答应他一直要等下去的。”给出更奇怪的解释，于是对方确定这么好的孩子居然是脑子不太清楚的，老人会喃喃地说一些“可怜”之类的话，女孩子则是露出很惋惜的神情然后离开。
斯蕤也不介意，裹紧外套继续看着旋转木马发呆。
唉，要是别人不来和自己说话就好了，因为当时天使哥哥一天都没人理他的啊，这样子就不一样了。
有点郁闷地想着，却忘了言南当时是人类看不见的小鬼。傻傻的斯蕤同学，一遇到言南的问题，考虑问题就变得很狭隘很执着，这样的失误好像斯蕤是局中人而不是局外人。
到下午的时候原本就阴阴的天毫无意外地下起雨来。
斯蕤走得太匆忙了，没带伞。
冬天的雨不像夏天的雨那样来势汹汹消失匆匆，冬天的雨不一定很大，但是下得很密，持续时间很长。就像是不停歇地从天空撒下来数不清的银针，一碰到人的皮肤，就扎得你冰到心里去。
言南放下手中的资料，整个身体都瘫在云朵上。呼，终于搞完了，差点就死在这堆资料上了！不过，看看不远处坐在云朵上仍在撒雨的天使，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有没有搞错？不就是撞了下他那什么用来控雨的灰色云朵吗？有必要下那么久吗？还想趁着阳光回家的呢！
正忙着工作的天使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你以为我愿意的啊！你个混蛋你把它弄坏了知不知道？还敢抱怨！”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嘿嘿。”他附和道。实在是没兴趣和这天堂最?嗦的家伙吵架，还是趁早溜比较好。
心里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可是天使长交代的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啊。
“都是这该死的雨啦，搞得自己思绪混乱！”胡乱地扯着安慰内心不安的理由，尽管好像没什么效用。
然而经过儿童乐园的时候终于想到是为什么心神不宁了。
因为黎斯蕤。
因为昨天斯蕤说：“哥，明天我在这等你一整天哦！”
应该不会是真的吧？又不是真的傻瓜，这么冷的天气，还下着雨。摇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还是赶紧回家堵丹汐那丫头比较明智，昨天睡着了没来得及问清楚，死丫头不会趁爸妈不在的时候在外面闯祸吧？
感觉就像是强迫自己的腿往前迈一样，慢吞吞地在雨中移动，甚至忘了设结界挡雨。翅膀淋了雨，也没顾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经过一个撑着伞的老人，他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但是因为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不是很真切，“可怜的孩子，下雨……还坐着……”
轰……惊雷骤响。
蓦地停住脚步，下一秒已经转身拔足狂奔。
黎斯蕤！
雨雾中静坐的白衣少年凝成一道接近透明的风景。在远处看的话绝不会认为那是一个有温度的孩子。安静得就像是一个没有呼吸的洋娃娃。
言南站在离斯蕤三米多的地方，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甚至都无法上前。
柔软的头发被雨水浸湿后全贴在被冻得雪白的脸上，黑白对比之下，少年的脸色透明得仿若玻璃水晶。
缓过神来赶紧又上前几步，但是又莫名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翅膀张开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发出什么声音，面前玻璃一样少年会马上消失。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低垂着眼眸的少年忽然抬头，因为淋雨而被冻得失去神采的眼睛就像是瞬间解冻的琉璃，散发出狂喜的光芒。
“哥！”
这一瞬间言南能想到的字眼就只有“感动”。
真的被少年的执着震撼住了，感动到无以复加，眼泪顺着脸部线条滑落的时候都难以置信，自己这是哭了吗？这么多年来冰封的眼泪。
“嗯。”能发出的声音也就这一个字。
看见言南的一瞬间斯蕤觉得刚刚彻骨的寒冷好像都过去了，心情温暖得让原本抿紧的唇线立刻扬起好看的弧度。
叫了声“哥”后，突然想起昨天明明叫了言南不要过来的。这样的话，岂不是这一天都没什么意义了？都不能真正体会到哥的过去了，也不能转嫁哥的痛苦了，噢——
“哥，不是说你不要来的吗？唉！”
“唉？”重复了一下斯蕤的感叹，言南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什么孩子啊？精神世界真是够奇怪的，一秒钟之前还是一副开心得恨不得马上扑过来抱住自己的样子，一秒钟之后又是一副惋惜的“哎呀，你干吗过来啊”的样子。
“哥，你过来了我不是就等到你了吗？那就和你不一样了啊！”冷得直打哆嗦，却还在??嗦嗦地埋怨个不停。
这孩子，真是傻得没得救了。
言南“刷”地张开已经被淋得半湿的翅膀，猛地把说个不停的黎斯蕤整个包在里面，“谁说我没等到人啊？”
“呜，嗯？”被包得太紧，斯蕤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啪”地敲了下怀里傻瓜的头，“不是等到现在的你了吗？”
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男孩子相互拥抱着伫立在银色的雨雾之中，美丽得超过了天边的七彩。
半晌之后，一声怒吼划破天际：“慕言南！你个混蛋居然把我的宝贝撞成这样！下雨的时候就跑出彩虹来啦！”
“你搞什么啊？”
丹汐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慕言南。
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最在乎形象的天使大人，如今狼狈得跟只掉水里的鸟一样;怕麻烦一直收得好好的翅膀的毛更是乱七八糟地粘在一起。更奇怪的是，顶着这副形象的人，没有要死要活反而一直在傻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哦，淋雨了。”毫无意义的解释。
翻了个白眼，靠！鬼都知道他淋雨了啊！问题是，怎么会淋雨呢？难道这家伙的法术已经退步到连个防护结界都布不起来的地步了？
“丹汐，斯蕤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家伙呢，对吧？”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黎斯蕤？这几天一提到他的名字就头疼。丹汐没好气地把手里的干毛巾扔到继续傻笑的天使脑袋上，“可爱个头啊！因为他。我这几天差点就挂了！噢，疼死了，我的头……”一边呻吟着一边绕过还在发傻的言南，懒得理他，整个一有病，八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的女鬼，头都要痛死了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去考虑这家伙那些三天两头的破事，还是趁早上床睡觉好了，明天可是背水一战啊！
“嗡嗡嗡！”手机没命地震着。好半天，一双手终于从被窝里探出来漫无目的地摸索着，然后无力地按下通话键。
“嘟……”
结束了床铺地震般的感觉，但是并没有恢复到清晨宁静的世界，因为李然的声音催命一样地从手机里窜出来：“慕丹汐，还不给我起来！这一个多礼拜的训练想白做啊？”
头重脚轻的还没有完全清醒，揉揉仍然很疼的头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慕言南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大清早的你手机吵个屁啊９让不让人睡觉啊？！”
这才“啊”地惨叫出声，“扑通”一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外套穿鞋子，“几点了几点了？完了完了！要死了！”
一个人在那儿叽里咕噜语无伦次的，弄得慕言南很后悔撞开了门，没面子地“切”了一声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后面的丹汐像一阵风从身边“哧溜”刮过，还没来得及因为被她撞到肩膀而发出抗议，小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的“命令”：“喂，你今天假期是吧？那就无论如何把黎斯蕤给我弄到体育馆去！”
“耶？什么？慕丹汐你给我回来，还没问你话呢！”徒劳地跳脚。
“哗啦！”厚重的绒布窗帘被某人毫不温柔地拉开。
阳光直直地照射在美少年栗子色的刘海上，折射出柔和的光。美少年的身体蜷缩在像棉花糖般柔软的被窝里，因为耳畔毛毛的触觉，身体蠕动了一下，把露出的一个头缩回半个。
慕言南好笑地看着斯蕤孩子样的睡相。好可爱啊！让人忍不住想要抱抱。这样想着的时候其实早就在这么做了。还把带着屋外冷空气味道的头陷到了少年颈边的被子里。
“斯蕤！起床啦！”
于是在这个宁静的清晨，充满茉莉花香味空气的美少年卧房里，爆发出“哇！什么啊——”的惊恐叫声。
一直在隔壁守护的忠心的管家立刻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少爷？”
“呃……没、没什么，做梦了。”美少年瞪大眼睛，那个隐没在空气中半透明的长翅膀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使劲地挤眉弄眼使眼色。
“哦。”管家应了一声，带上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疑惑，是不是老了出现幻听了啊？为什么在阖上门的刹那少爷的房内又爆发出了“扑哧”的笑声呢？
当然不是幻听，房内的黎斯蕤笑得眉眼弯弯的，“哥，你刚刚的表情好搞笑啊！”
言南伸伸懒腰从空气中显出形来，“你知道什么啊，我们有规定的，不能随便在人类面前现身的。”
“哦？那哥怎么在我面前现身呢？”斯蕤问，好奇地从棉花糖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
“耶？”言南愣了一下，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为什么呢？仔细想想，还真是莫名其妙。索性就直接说好了，“那个，觉得斯蕤你很特别，好像特别喜欢你。”
“啊？”美少年也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天使认真的神色，好像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咳。”言南懊恼地干咳一声，以为说得太直接了吓着了这个单纯的孩子。噢！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对他有什么企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