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向日葵从医生口中得知钟信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造成的精神创伤,表现为痴呆和暂时性失忆,需要经过药物治疗,并且辅之以自律神经松弛疗法,因为现在他的神经依然处于惊恐中,所以应该尽力把他从当时目睹的境况中拉出来。
换而言之,哥哥是可以康复的!只是不知需要多长时间,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希望就算让她牺牲一辈子她都无怨无悔!向日葵的心中升起一层蒙蒙的光亮。
不知这场与心魔的战斗将会持续多久,她抽空办理了自己和哥哥的休学手续,这样就可以全心护理他和妈妈。由于妈妈是嫌疑犯,所以接触妈妈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有几次,她隔着玻璃窗凝视妈妈,心酸极了,看到妈妈依旧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幸福中痴痴地笑,知道妈妈再也不会记起她这个女儿了。
护士又来给钟信打针了,因为他不吃不喝的缘故,所以不得不采用注射来为他补充营养,向日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十天了,哥哥已经整整十天没有进食了,即使有药物的补充,但也不如他亲口吃的好。
她要想办法让他吃些东西!
“护士,麻烦你帮我照看哥哥,我要出去一下,不会很久。”
“好的,放心吧!”
了解事情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十分同情这个娇小坚强的女孩,本以为她会被突如其来的悲剧击溃,但他们低估她了,她身体中所蕴藏的能量能够支撑起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再站起来,所以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她分忧解难。
向日葵奔出医院,为了节省开支她用跑地奔向心中的方向——第五街三十三号!
连走带跑了一段时间,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在目的地前停住了脚步,感觉腿已经跑得麻木了。颤抖地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一眼便看到了阿芙洛狄特,她在和一对男女说话。
就在向日葵迟疑时,阿芙洛狄特发现了她,奔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天呢!圆圆头,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她的口气中有责备,更有心疼。
“阿芙洛狄特……”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拼命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能再哭了,眼泪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脆弱,更加痛苦!
“小宝贝,你瘦了很多!”她捏她的脸,已经没有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了,脸色也不再红润,好像变了一个人。
“这样不是很好吗?会变漂亮!”她强颜欢笑,“阿芙洛狄特,教我做松饼吧,我想做给哥哥吃!”她知道在所有的食物中,哥哥最喜欢松饼。
“好,我答应你!”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毫无条件地答应她。
自从在报纸上得知向日葵一家的悲剧后,阿芙洛狄特的心一直被她牵动,担心她会倒下,虽然知道她很坚强很乐观,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
“梓夏、廉楚,麻烦你们去别的地方约会吧,我要和这个小姑娘做些事情。”她把这对在吵吵闹闹中甜蜜恋爱的鸳鸯支开,又对其他的客人宣布今天的营业时间到此为止,为了表示歉意,在场的所有客人全部免单。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何梓夏疑惑地搔着鸟窝头,现在她的头发已经及肩,梳成两条短小卷曲的麻花辫,这个样子在廉楚眼中可爱至极。
阿芙洛狄特挑眉一笑,没有回答。
“阿芙洛狄特,我没关系,我晚些再来吧!”向日葵觉得过意不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她的好生意。
“圆圆头!”阿芙洛狄特严肃地说。
客人陆续离开了咖啡店,最后离开的是何梓夏和廉楚,他们看了看微微皱眉的向日葵和浅笑的阿芙洛狄特,莞尔一笑,何梓夏轻轻拍了拍向日葵的肩膀以示友好,和廉楚离开了咖啡店。
阿芙洛狄特反锁好大门,带她来到制作台,“开始吧,向日葵松饼!”
“向日葵松饼?”她疑惑地盯着她,“不是百合松饼吗?”
“唉,笨蛋!你怎么连他喜欢的口味都不知道?!”就在那天,她料到钟信一定会选择向日葵口味的松饼,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验证了她的想法。
“天!”被阿芙洛狄特这么一说,她才回想起自从那天之后送给哥哥的松饼味道确实和以前不同,可那时她太大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么说,哥哥早就接受她了?
激动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被她及时地煞住了,“开始吧!我们做向日葵松饼!”她信心百倍。
看到她来了精神,阿芙洛狄特很欣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帮助她,惟有自救!
“可是这里没有向日葵!”向日葵忽然意识到没有原料。
“闭上眼睛,跟我来。”阿芙洛狄特神秘一笑,“不许睁开哦!”
“又来了!”她嘟着嘴,奇怪她总是那么多花样。
向日葵被阿芙洛狄特牵着手慢慢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忽然觉得这个咖啡店远远不止平时看的那么小,而是很大很大,仿佛拓展到另一个空间,令她感到一阵恍惚迷离。每迈出一步就能更清楚地嗅到从前方传来的阵阵香气,这香气犹如漩涡一般将她圈圈环绕,她好想抬起渐渐发沉的眼皮看个究竟,哪怕是睁开一点点呢!浓烈的好奇心开始做祟,但耳边忽然响起阿芙洛狄特的警告——“不许偷看哦!”只得乖乖地在黑暗中想象。
一扇门被打开了,一股馥郁扑面而来,向日葵怔了,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植物世界,室内跳跃着无数清新的氧分子,令人由内而外地舒爽。
“好了,睁开眼睛吧!”阿芙洛狄特命令。
向日葵迫不及待地睁看双眼,呆住了!天,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巨大的温室花圃?一丛丛蕨类草和花散发着一种野趣的情调,四面布满油绿色的藤萝和能爬墙的植物,阳光从玻璃顶棚笼罩下来,照亮整间温室。花圃的正中央至少有二百株高高挺拔的向日葵!它们又圆又大的脸庞迎向太阳,骄傲自信地生长,鲜嫩的花边更是耀眼。她奔向它们,深深地呼吸,沉浸在一片清新中,慢慢合上双眼,头脑中出现一片向日葵的海洋,不知不觉自己也变成一株向日葵,和其他伙伴一起寻找太阳,一起向着太阳!
阿芙洛狄特久久凝视眼前的一切,欣然笑了,这里是她的秘密花园,是她心中的故事,这个花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扩大,只要有故事就有它们,所有的故事终究化为一枝花或一株草。
“阿芙洛狄特,这些都是你种植的?”向日葵回过神,欣赏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有些是她见都没见过的,看得她眼花缭乱,心中充满无尽的诧异。
“对呀!”阿芙洛狄特拿起喷壶不时为一些花浇水,抚摸着它们稚嫩的花叶,心情也开阔起来。
“水仙、睡莲、荚竹桃、百合、木槿……接、接骨木!是接骨木耶!这个你也有?!”她大眼圆瞪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植物,“告诉我,还有什么新鲜东西,快给我看!”
“自己去看。”
“这个是什么?猕猴桃吗?”她指着一个有着圆滚滚果实的植物,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
“苌楚。”
“苌楚?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她轻轻拨弄它,“好像猕猴桃!”
“好啦,我亲爱的圆圆头,咱们该回去了。挑选一株向日葵,我们还要做松饼,你想让钟信等很久吗?”
“啊呀,我差点就忘了!”她挑选了一株向日葵,抱着它圆圆的脸亲了又亲,“我还可以来这里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以!”阿芙洛狄特坚定地说。
“为什么?”向日葵心急地问,她好喜欢这里,来到这里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美好的事物欣赏一次便足已,看的次数多了,它便不再美好,不再吸引你,渐渐变为一种习惯!你要让它成为心中独一无二的东西,永远忆它吧!”
向日葵好不甘心,但阿芙洛狄特的话是对的,只要把它放在心中,就算不能再见到它,它也会深深地植于内心深处!
“闭上眼睛!”
向日葵最后望了一眼,恋恋不舍地合上双眼,深深地吸气,再记住这令人迷醉的芬芳。
“记住,爱是恒久的忍耐和恩慈。”阿芙洛狄特俯在她耳旁好似念咒一般低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向日葵心头一颤,深藏在心中的信念又被唤醒,蠢蠢欲动充斥全身……恒久的忍耐和恩慈,永远不能忘记!
随着花香的淡薄,向日葵感觉自己迷蒙蒙地从另一个空间穿过时空隧道又回到了起始点,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后,匆忙四周张望,可咖啡店内的墙壁都是死死的,根本找不到一扇可以打开的房门。
阿芙洛狄特看到她瞠目结舌的样子,玄之又玄地笑,蓝灰色的瞳孔中射出一束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们开始吧!向日葵松饼!”
“嗯!”笑容像盛开的鲜花在向日葵脸上绽放,这个笑容在她心中已被压抑良久,现在她终于可以将它释放!
她那小小的心脏盛着无限大的空间,那是一个充满阳光和向日葵的世界,是一个不再乌云密布的世界,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是一个广袤无垠的爱的世界!
事情并不没有那么顺利,当向日葵兴冲冲地把亲手做的松饼摆在钟信眼前时,他没有丝毫反映,还是呆呆地蜷缩在床的一角。她试着喂他一小口,可他根本不知道咀嚼,只是含在嘴里,她又找来一支干净的针管,吸入些许温热的牛奶来喂他,结果还是有一多半的牛奶从嘴边溢出,她耐心地擦去他嘴边和衣襟上的残渣,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毕竟还是有少量的食物含在他的嘴里,这样会随着本能下咽。
初战,基本告捷!
之后,她每天都给他做松饼,有时换换口味也尝试做其他的口味,但主旋律一定是向日葵松饼!就这样,她的松饼越做越美味,有时连自己也忍不住多吃几口,而他也显示出对这个味道的喜爱,开始停停顿顿地咀嚼,虽然咽下去的食物还是很少,但可以少食多餐嘛!不仅如此,在经过一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护理之后,她发现他的视线不再是千篇一律地死死盯着地面,有一次在喂他吃饭的时候,他竟然抬起眼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恐惧,乌黑的眸子清澈如洗,虽然依旧是直勾勾的眼神,但这个举动着实令她震惊,振奋油然而生。
那次,她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温温的。
一次偶然,她发现了一件事情,钟信对红颜色有着强烈的反应!那天她换上一件红色毛衣,刚刚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他恐惧地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她身上的红色毛衣,额头上渗出冷汗,不停地颤抖。她越是靠近他,他的反应就越激烈,嘴里咿呀地碎念什么,她迅速搂住他,他狂吼一声“不——”之后就昏了过去。
她急忙叫来医生,这是在护理他的半年中第一次见目睹他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不知是喜是忧。
在急救的过程中,向日葵冷静地坐在急救室外默默祈祷着,感恩的心始终怀着坚定的信念,爱,忍耐,恩慈,恒久!
医生依据钟信的脑电波图为她解释钟信反常的缘由,由于外界的刺激,使他的大脑神经在高速运动,曾经历的恐怖记忆闪现、投影在他的视网膜上,致使他出现幻觉。
红色毛衣……红色……向日葵飞快地思索着,忽然她想到了,是血!一定是血!半年前,就在哥哥踏进家门的那刻,他一定亲眼目睹了那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她急切地询问医生出现这种情况对于哥哥来讲究竟是好是坏,医生给了一个令她欣慰的答复,只要坚持接受药物和物理治疗就一定能帮他克服心魔!
但是,钱怎么办?她根本没有经济来源,父母留下的钱为了给哥哥和妈妈治病已经所剩无几,她该怎么办?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来不及多加思考就决定了,卖房子!惟有这个办法了!
在阿芙洛狄特的帮助下,房子被卖了一个好价钱,与此同时,医院经过多方协商同意减免钟信的部分治疗费,这无疑给向日葵注入了更多的信心和力量,没有房子算什么!她有哥哥有妈妈还有身边无数关心她的好人!
就在家庭悲剧过去的一年后,钟信在向日葵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自理能力已经完全恢复,这让她轻松很多。
偶尔她还会回想起第一次为他擦身体的情景,那时她坚决拒绝护士的帮忙,哥哥是她一个人的,他的身体怎么可以给别的女人看呢!她鼓足勇气羞红了脸,磨磨蹭蹭退去他的衣服,直至他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被吓得闭上了眼睛。那次,她是在双眼紧闭的情况下完成了为他擦身体的任务,直到帮他把衣服穿好,她的脸还是红得像只灯笼。
不过随着时间的拉长,一切都成为习惯。
为了不让他丧失语言能力,她努力营造语言环境,从开始护理他的那刻起,每天都和他讲话,即使在半夜睡醒也会讲他们的过去,憧憬他们的未来,但始终得不到他的反应,很多次她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护理他的第八个月,他开口说话了。
那天两人正在吃松饼,吃着吃着他突然不吃了,而是死死地盯着她吃,向日葵被盯得一头雾水,狐疑地望着他,两人就这样对峙。忽然,空气中响起他含糊沙哑的声音。
“你……是……谁?”
顿时,向日葵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大喊:“我是向日葵!向日葵呀!哥哥,你记起我了,对吗?”
“向日葵……向日葵……”他低声重复,乌黑的眸子蒙上一层茫然,之后又陷入沉默,再也没有开口。
那之后她每天都在尝试让他再次开口,但都归于失败,他讷讷的神态气得她乱揉他的脸,可一看到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又忍不住大笑。她知道虽然他仍没有把她记起,可他已经意识到有她这样一个女孩每日守在他身边,对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犹如初生婴儿般纯洁清澈,充满好奇。
光是这一点,即便她有再大的委屈,也甘了!
“哥哥,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生日快乐!”向日葵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令人气爽神怡。
钟信在穿衣服,根本没理会她,她好似在对着空气讲话。
“哥哥,昨天护士长同意我们外出的请求了,今天我要带你去过生日。”她不满意地审视身着病服的钟信,快速扒下他的病服,翻出便衣让他穿好,“这样才帅嘛!”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得意地笑看他,殊不知,趁他生病的时候她占去了他多少便宜!
“出发喽!”她挽上他的手臂,这是他们一年来第一次迈出医院的大门。
钟信讷讷地被她挽着胳膊,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蹿出冲撞胸口,他皱眉,用尽所有的力量在头脑中拼命搜索,但究竟是什么呢?斜视身旁满脸笑容的女孩,这花一样的笑容似曾相识,她究竟是谁?
“阿芙洛狄特,我们来啦!”她兴冲冲地带他进门,他则好奇地环视四周。
“我等你们很久喽!”今天,阿芙洛狄特为了给他庆生,特意停业一天,“托你的功劳,钟信恢复得不错嘛!你好,我是阿芙洛狄特,还记得我吗?”她主动与他握手。
“哥哥,和阿芙洛狄特握手呀!”向日葵拱拱他的手臂。
阿芙洛狄特微笑着,继续等待他的手。
刹那间,钟信被阿芙洛狄特醉人的笑容吸引了视线,直勾勾地凝视她,她那致命的双眼似乎蕴藏着巨大的磁力,他感觉自己慢慢变轻,被卷入那蓝灰色的世界,头脑中一阵混乱模糊,仿佛看到一位美丽的女神在云端向他微笑,他用力眨眼甩头,想甩去这些令他眼花缭乱的景象。
“好啦,我想他可能认生哦!”阿芙洛狄特缩回手,给他一个礼貌的拥抱。
钟信紧绷着身体,很不习惯这个拥抱,求救一样地看着身旁的向日葵,他只习惯她给的拥抱。
“圆圆头,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
“我在南区的BLUESKY为钟信定了蛋糕,麻烦你去取吧!”
“南区?!那么远!”她大声抱怨,往返这样一段路程要花去将近一个小时!
阿芙洛狄特用笑容堵住了她继续抱怨的嘴巴。
“哥哥,我出去一下,你要乖乖听她的话!”她轻拍他的肩,气鼓鼓地指指一旁偷笑的阿芙洛狄特。
阿芙洛狄特确定向日葵走远后,靠近钟信,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而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按照她的指示慢慢闭上了双眼,一切都在他的潜意识下进行着,而她就是那个掌控者。
钟信在黑暗中被她牵引着,他慢慢地走,每走一步心都微微紧缩一下,眼前飞快闪过一张张画面,很模糊,他看不清。
门开了,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他本能地睁开眼睛,眼前所呈现的植物世界令他莫名紧张起来,空气中弥漫的芬芳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身体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好似被钉在地上,久久凝滞不动。
“来吧。”阿芙洛狄特领他来到花圃的中央,那片她特意栽培的向日葵。
钟信颤巍巍地挪动脚步,站在那几乎与人同高的向日葵面前,他的心躁动起来,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深呼吸,闭上双眼。”阿芙洛狄特在他身后低语。
他照做了,就在向日葵所散发的滚滚清香被吸入体内后,他的身体像触电般猛地颤抖。突然,一个女孩的笑脸在头脑中闪烁不定地出现,她有着圆圆的可爱的脸、清丽的大眼睛、灿烂的笑容……是她,那个一直守着他的女孩!
“钟信,爱是恒久的忍耐和恩慈……”阿芙洛狄特低声重复着。
爱是恒久的忍耐和恩慈……爱是恒久的忍耐和恩慈……哥哥,我是向日葵……哥哥,我爱你……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哥哥、哥哥……一个甜美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刹那间,又一声尖厉的狂笑像一道霹雳从他头脑中劈过,嗡嗡作响,他看到眼前一片鲜血,从父亲的身体中汩汩流淌,染红了他的双手双眼染红了整个世界,他想救起父亲,可鲜血像汹涌的大海一般把脆弱无力的他完完全全地吞没,无法挣脱。溺死了,最终他溺死在一片红色中……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交杂在一起就像魔咒般在他耳边萦绕眼前闪现,令他头疼欲裂,所有的思绪乱作一团,额头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身体变得虚脱无力。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头脑中不停地蹿出一个甜美的声音和声声惊悚的狂笑,那些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高,整个天空渐渐充满了巨大的回声,似雷鸣般向他罩下来。
“啊——”钟信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的折磨,抱头大喊,撕心的喊叫听起来竟然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慢慢地,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痛苦中苏醒,发现竟然满脸是泪!他感觉好累,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痛无力,就像做了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长梦,而现在,长梦终于醒了,他费力地支撑酸疼的身体重新站立起来。
“向日葵……向日葵……”凝望眼前这片光彩照人的向日葵,他反复低声叨念,对了,他的向日葵在哪里?他最最珍爱的向日葵在哪里?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他四下张望,无暇理会究竟身处何地,急切地在偌大的温室中寻找她的身影。
“钟信,我们该走了。”阿芙洛狄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猛然一惊。
“是你!”他警觉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惧怕这个女人,每当见到她都不由自主地被她那鬼魅般的双眼迷住,越是沉迷于此就越感到恐怖,好似一只大手把他藏于心底的秘密硬生生地揪了出来!
“我们该走了,去找你的向日葵。”她含着微笑不愠不火地说。
“去哪里?”
“闭上眼睛,我会带你去。”
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现在,他发疯地想见到向日葵,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看来,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绝对不能睁开眼睛!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个花房,包括向日葵!”阿芙洛狄特加重语气。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