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对不起

    手冢国光重新站上赛丑，比赛由第六局的40-0重新开始。.

    但遗憾的是，在左肩伤痛的影响下，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良好局面被迹部景吾追平。

    6-6，平局，进入抢七。

    两人已经被将近的持久战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集中力，这轮抢七局，与其说是网球比赛，倒还不如说是精神力的对抗、面对面的决斗。

    迹部景吾之前还能分心去留意安藤浅的反应，可此时已经完成沉浸在比赛之中。

    迹部景吾一直以为手冢国光应该只会是那种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冷静、更深谋远虑的人，却不曾想过他也会有如此热血执着的时候。

    迹部景吾之所以选择保守的消耗战不仅仅是想要利用手冢国光左手的伤痛给他一个教训，替安藤浅出气。

    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敬重。

    对方可是手冢国光啊，那个和他一样背负着身为部长的职责和使命的男人，面对他，决不能大意！

    更何况，此时的手冢国光尽管承受着非比寻常的痛苦，眼中却仍旧透露出不顾一切的狂热和对胜利的渴望！

    对此，迹部景吾也只能以自己最强的力量回应着，暗自下定决心，无论这场决胜要打到什么时候他都奉陪到底！

    35-36、36-36、36-37……

    漫长的抢七局中，双方紧咬着分数不放，眼见着他们的体能消耗越来越大，行动渐渐迟缓，观众们都明白比赛即将步入尾声，全场掌声与喝彩齐鸣，将离开不远的越前龙马和桃城武吸引了回来。

    安藤浅抱着医疗箱，紧咬下唇，全身因紧张而颤栗着，担忧的目光始终未曾从手冢国光身上离开过。

    她看见手冢国光在放下手臂准备再次挥拍时手臂在抽搐着，抖动的幅度即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眉心皱起的那个川字，从站上球场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消失片刻。

    安藤浅不久前曾脱臼过，尽管没有对谁说起过，可她仍记得那种从关节处传来的钻心刻骨的剧痛，像是被一把钝刀卡进关节里缓缓地移动着、研磨着。

    而此刻安藤浅看见手冢国光紧蹙的眉头，听见他挥拍时关节处发出嘶哑可怖的声响，只觉得剜心刮骨怕也不过如此。

    “手冢的左手应该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

    不二周助睁开漂亮的冰蓝眼睛凝视着手冢国光的左手，目光中满是凝重。

    一直默默围观的一年级生于心不忍，拽住大石秀一郎的衣袖椅着，“那为什么不让他停下来？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继续啊！为什么！大石学长！”

    在一声声的质问中，场内的手冢国光强压下手臂的剧痛，握紧了网球拍再次发球，清澈而又坚定执着的目光看得安藤浅心中一颤。

    “国光……”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只恨自己不能为他担去所有伤痛。

    “不止是手冢，那个迹部也已经是极限了。两人的灵魂正通过网球激烈的碰撞着，用精神力决一胜负。不明白吗？看着那两人！这是一场谁都无法阻止的战斗！”

    大石秀一郎的话，让安藤浅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比赛场中，似乎要将这场比赛每一个细节都铭刻于心。

    在这场比赛中，有迹部景吾抛开所有美学、华丽，大汗淋漓，甚至可以为接球不顾仪态地扑倒在地！

    在这场比赛中，有手冢国光丢弃冷漠、沉静的伪装，斗志高昂，忍着剧痛发球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赌上！

    “部长……”

    连一向淡漠的越前龙马都忍不住动容，被比赛感染，热血沸腾。

    当见到手冢国光再次祭出了零式削球时，他都忍不住在心底呐喊“赢了！”

    可本该停止在地面上的那颗黄绿色小球却高高跳起，这并不完美的零式削球，被迹部景吾打了回去。

    围观群众正庆幸还好在手冢领域的掌控之中时，却不料，最关键的一球挂网。

    在安藤浅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缓缓下坠的网球，它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跳，这一瞬间，万籁俱静。

    风声、鸟鸣、欢呼、喝彩、喧闹的人群都在瞬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颗黄绿色的网球吸引。

    然而，它还是被球网阻挡，偏离了应有的轨迹，随着一道残缺变化着的抛物线，落入了手冢国光的界内。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跟着那颗跳动了几下后缓缓滚动、终归还是静止了的网球移动。

    “比赛结束！冰帝迹部获胜7-6！”

    全场鸦雀无声，安藤浅唇瓣微张，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在浅金色的阳光之下，她看到晶莹的汗珠顺着手冢国光俊美的面部轮廓滑落，滑过下颌。

    他站直了身体，轻轻仰头闭上眼睛，干净剔透的椭圆镜片泛起微光，握住球拍的手臂垂下，长舒了一口气，神情竟是无比轻松写意，如释重负。

    当结束比赛后，二人隔着球网将交握的双手高举时，观众们这才回过神来，人声鼎沸，其间夹杂着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叹。

    “哇！两个人都好厉害！”

    “了不起！真的太厉害了！”

    “双部之战最高！”

    该高兴？

    还是该难过？

    安藤浅放下医疗箱低着头站了起来，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脸上到底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手冢国光已经走下赛场。

    他低垂的长睫掩不去眼底那一抹愧疚与失落，灼热而凌乱的吐息冲淡了嗓音中的清冷严肃，低声对青学众人道，“对不起。”

    青学正选们脸上都露出了释然的神色，不曾有丝毫不满。

    对于这场比赛，对于手冢国光，他们还能再说什么呢？他的全力以赴有目共睹。

    “给……”安藤浅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毛巾和水杯递上，却发现自己已经语不成句，可心里还是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有好多好多的心情想传递给她眼前这个曾经爱慕的少年。

    手冢国光接过安藤浅递上的东西，和她一同坐到裁判椅上，伸出手臂等待着安藤浅为他检查。却久久不见她有所动作，当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漂亮的丹凤眼猛然睁大，瞳孔一颤，忍不住惊愕。

    “国、国光，辛苦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一句话，安藤浅从未发现要逼迫自己说出一个完整的短句会是如此艰难的事。

    安藤浅抬头，唇角微扬，漆黑的眸子里清澈的微光闪耀着。

    她明明是笑着的，如同往常一样，可此刻眼里却盈满泪光。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直到很久以后，手冢国光都忍不住反复回想。

    只是无论回想了多少遍，他还是没能想通，为什么有人可以用微笑代替泪水，用柔弱凝成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