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就是爱（下）

    天空越来越昏暗，大片大片铅黑色的云朵聚集着，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杨雪仍旧抱着保温桶在街道上缓慢行走着，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对她而言是那么的漫长。

    漫长到每一步都是煎熬。

    她的眼里看不到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她的眼里只有刚刚谢寒彦和蒋天瑜并肩而立的画面。

    在别人眼里，杨雪运气好得让人羡慕。

    可实际上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维持这份幸运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每天为谢寒彦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一切，将他的喜怒哀乐看得比自己的一切还要重要。

    这样的日子，他们一起过了整整五年。

    他是王子，为了配得上他，她努力想要成为公主，只可惜她结果还是灰姑娘、丑小鸭。

    当蒋天瑜用一曲《卡农》打动了谢寒彦的那一刻起，杨雪的心里就产生了很强烈的危机感。

    那天，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谢寒彦眼中掠过的奇特光彩，是笑意，是欣赏。

    或许别人会看错，可杨雪绝对不会！

    因为她了解他，她用时间和生命去了解他！

    那张苍白的小脸再也留不住微笑。

    风很大，尽管将那件茶色风衣的前襟吹开了了许多，不住灌进冷风，但杨雪却这对严寒毫无察觉。

    亦或者，是腹部的疼痛已让她感觉不到寒冷。

    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眼前的世界变得昏暗模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吃力。

    终于，杨雪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抱紧怀中的保温桶，它摔落在地，而她腹痛如绞。

    那几样精致的色彩亮丽的糕点从松动的盖子里逃离，淡黄色的鸡汤撒了一地。

    周围的雪被尚有余温的鸡汤一淋融化了一层。

    只是当淡黄雪水渗入下一层积雪时却多了几点鲜红，像是几朵红梅突兀地绽放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鲜红的颜色短暂的唤回杨雪的神智，忍了许久的泪水从眼眶滚落，坠入冰雪中。

    冰凉的雪花落在杨雪微黄的发丝上、瘦弱的身体上。

    在雪地里蓦然落泪的女子再也无法强撑起坚强的伪装、承受住身心双重痛苦的打击。

    是啊，就算没有蒋天瑜，谢寒彦也不会是她杨雪的。

    谁让她不是公主？

    谁让她得了胃癌？！

    两年前，当杨雪得知这个消息时犹如晴天霹雳！

    作为一名医生，她比谁都清楚癌症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还是胃癌晚期！就算去治疗，治疗五年后生存率也不足百分之五。

    权衡利弊后，杨雪决定顺其自然，不就医。

    理由很简单，她穷，她不想成为谢寒彦的负担。

    就算只剩下一年半左右的生命也无所谓，一年半足够留下多到数不清的回忆。

    她……想要一直……一直陪着他，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工作也好。

    为了掩盖服用治疗药物后会脱发的副作用，杨雪剪去了一头长发。

    为的只是希望谢寒彦不要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的脸色越来越憔悴，当谢寒彦问起，她总是微笑着用营养不良搪塞。

    专心学术和工作的谢寒彦没有过多在意她的情况，自然也就发现不了杨雪的异常。

    对于这一点，杨雪很庆幸也很难过。

    谢寒彦明明发现了她形容憔悴却还是埋头工作不肯多抽出些时间来陪她。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的病情也顺利地瞒过了他。

    这就是杨雪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每每想起谢寒彦认真工作不顾其他的模样时……

    她心底还是会泛起一阵阵的失落？

    杨雪活了两年，比医生预计的时间多出了半年。

    这对于一个长期营养不良、又得了胃癌晚期的人来说已是奇迹！

    而支撑着这个奇迹的力量，都来自于杨雪对于谢寒彦的执念、对谢寒彦的爱！

    可是如今，他已离她而去，杨雪还能依靠什么去苦苦支撑自己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

    她还曾想着，如果自己能够死在谢寒彦的怀里，那孤身一人的黄泉路上自己也会是笑着走过的吧？

    但，是幻想，终归还是会有破灭的一天。

    雪地冰凉，好似不久前谢寒彦看着她的目光。

    或许这就是爱吧？

    尽管他是这样的绝情，对她的一切漠不关心。

    可杨雪还是恨不起来，她亦无怨。

    至少，寒给了她一场最幸福的梦境，只是，梦境。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她倾尽一生去爱的男子与他的公主锦衣华服，携手相将。

    右手手心里仍旧紧握着那枚小小的吊坠，那是她用整整一个月工资为谢寒彦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

    曾为他抚平眉间皱痕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属于谢寒彦的温度……

    “天黑了……”

    万家灯火通明，可是街头那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的灯却是再也亮不起了了。

    杨雪瘦小的身体在冰冷的雪地上蜷缩着，那双眼底总是有着清澈微光的眸子终是黯淡了。

    白雪飘扬，如同一件纯白的丧服披在杨雪的身上，将一个孤苦苍白的女子的一生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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