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有人说,“曾经”其实是一句咒诅。
我曾经快乐过,我曾经拥有过,我曾经幸福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曾经,就好像,我以后再也不会拥有了……
然而,“曾经”同时也是一份告诫。
我曾经错失过,我曾经放弃过,我曾经以为什么都不说,你就会明白……但,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多年以后,老天怜悯,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
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
“啊,我的‘城堡’又不见了?”
童颖欣几乎翻遍了整个童家,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又是白方的那枚“城堡”不见了呢?
童颖欣懊恼地直拍脑门,努力地想回忆起这几日自己是不是把这副棋盘端到过什么地方?
突然,她想起来了,三天前沈舒涵又来过一次。
而就在那一天,不死心的她一见到他踏进家门口,就端起棋盘跑去找他,磨着他跟自己进行第七百次“决斗”。
当然,最终她还是铩羽而归。
沈舒涵简直就是稳如磐石,不管她怎么软硬兼施也不肯改变初衷。再加上自从她知道了沈舒涵有哮喘搀,也不敢怎么过分地逼迫他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给弄坏了。
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她只要不小心瞄到沈舒涵抓胸口、扯领结,或是感觉到他气息有些微的不稳定,她一颗心就提得老高。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母性情结”作祟吧?
“呼呼,看来我这第七百次决战,是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童颖欣平躺在床上,将怀中的呼呼高高举起。
“现在连这盘棋子都不完整了啊!难道是天命注定?”
又叹了一口气,童颖欣将呼呼放了下来,搁在胸前。呼呼似乎察觉到了女主人失落的情绪,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舔着她的脸颊。
“好痒,哈哈———呼呼,别乱舔———哈哈———”
被呼呼这么一闹,童颖欣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
棋子丢了一颗就叫老爸再去打造一颗嘛!
想通了问题的关键,童颖欣开心地抱着呼呼在床上滚来滚去,打闹戏嬉。可能是兴奋过度了,一时间没提防床沿,最后一个翻滚倒霉地落空,抱着呼呼狼狈地往床下跌去。
跌下床的那一刻,她惊觉呼呼就在自己怀里,怕压伤了它,连忙将呼呼随手往旁边一推,自己却没注意到床头柜,一脑袋狠狠地砸了上去,顿时,眼前金星狂舞。
眼见主人受伤,呼呼在一旁焦急地大叫。
“好痛!”
童颖欣微弱地呻吟着,轻抚着额际想站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昏眩。正想抓住旁边什么东西支撑一下,下一刻,她却跌入了一具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之中。
鼻端传来的,是一阵清爽熟悉的气息。
“舒涵?”童颖欣回过神来时,终于看清了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庞,“你怎么来了?”
沈舒涵紧抿着双唇,没有应声,而是弯腰一把将童颖欣抱了起来。
“啊!”童颖欣一声轻呼,却没有挣扎,只是心口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将童颖欣抱至床上,又细心地拿了抱枕给她当靠垫,沈舒涵淡淡地问:“哪里有药?”
“药?什么药?”童颖欣似乎还未完全回神,有些心不在焉。
“你额头碰伤了,有没有药酒之类的东西?”
“哦,在化妆柜左边的抽屉里。”
沈舒涵转身取来了药酒,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会有一点痛,你忍一忍。”
“哦。”童颖欣乖乖地闭起眼。
感觉沈舒涵微凉的手指揉上了额际,童颖欣只觉得心中又是一阵狂跳,连耳根也有些微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一次沈舒涵回来,总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啊!
偷偷地睁开眼,她用眼角瞄了眼沈舒涵。
他的神情很认真,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底,却似乎藏着另一种她看不透的情绪,让她的心跳更为加速。
这时,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呼呼,不甘心自己被主人忽视,硬挤了过来,不客气地爬进了童颖欣的怀抱。
“啊?呼呼?”童颖欣想起沈舒涵对动物的毛屑过敏,怕他再次病发。牙一咬,她狠心地将呼呼往外推,“呼呼,乖,这次你要离远一点。”
被推离怀抱的呼呼,瞪着大眼,委屈地看着童颖欣,似乎不解为什么向来跟自己亲近无比的主人,竟把自己推开?
童颖欣心软了,“呼呼,不是我不要你,而是———”
“我没事。”沈舒涵已经替童颖欣揉好了药,“倒是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就算为了保护呼呼,也要顾着点自己。”
他的语气很冷淡,听起像有点像是教训人的语气,但童颖欣却从中听出了关切。
她微垂下眼帘,竟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见童颖欣一副做错事的孝模样,沈舒涵轻叹了口气,放下药酒,似乎伸手往口袋里掏了下,但最终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你先休息吧!”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舒涵———”童颖欣连忙叫住他。
“什么事?”沈舒涵回过头,一双黑眸注视着她。
“哦。”童颖欣竟觉得脸上莫名一热,微垂下了眼帘,“我是想说谢谢嘛。”
“嗯。”沈舒涵淡淡应了声,接着往外走。
“啊,等一下。”童颖欣再次唤住他。
沈舒涵停住了脚步。
“你有没有看见我那枚白色城堡的棋子?它又不见了。”
“没有。”沈舒涵摇头,眉峰微蹙,“棋子以后再找,现在先好好休息!”
“哦。”童颖欣暗暗吐舌。
这家伙教训起人来怎么比她老爸还强?回想起十年前,可都是她在欺负他啊!就十年的时间,风水已是轮流转了吗?
一直到沈舒涵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童颖欣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抱起床边的呼呼,“呼呼,你说那枚棋子是不是又被他藏起来了?上次不就是他藏起来的嘛,他就这么不想跟我下棋啊?”
心底隐隐有些失落,也隐隐有些难过。
难道他是不屑跟她下棋?以为她还是十年前那种水平吗?
那怎么行?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们可是“士别”了十年!
正思忖着,突然,敲门声又响了。童颖欣抬起头,看见沈舒涵不知何时竟又折返了回来。
“舒涵,你来得正好。”童颖欣放下呼呼,兴致勃勃翻身下床,打算发表一次精彩的演说,给沈舒涵洗洗脑、开开窍,让他答应同自己开展第七百次决战。
但鞋子还没穿好,就见沈舒涵走了进来,将一个锦盒递给了她。
“刚才忘记给你了。”沈舒涵淡淡地道。
“什么东西?”童颖欣眨了眨眼,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白色城堡。
“是钥匙扣啊?”童颖欣双眼都亮了起来,“好漂亮!而且竟是纯白水晶打造的。”她抬起头,惊喜地看向沈舒涵,“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眼前那朵明亮的笑容,让沈舒涵脸上原本冷漠的线条稍稍柔和了几分。
“你不是丢了一枚城堡的棋子吗?”
“谢谢,谢谢。”童颖欣爱不释手地拿出那枚水晶钥匙扣。灯光下,钥匙扣上散发出来的迷人光泽几乎让童颖欣眼花。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拉住了沈舒涵的手臂。
“来,坐下。”
将沈舒涵强行按在床边坐下,然后,她又抱起呼呼,走到门口。
“呼呼,乖,先回你的窝睡觉。乖乖。”
呼呼似乎也明白今天注定吸引不了主人的注意力,只好无精打采地跑回了自己的小窝睡觉。
童颖欣走了回来,又从玻璃柜里端出了西洋棋盘。将手中的城堡钥匙扣摆了上去。此刻,她的眉眼都笑弯了起来,酒窝浅露。
“现在我们一个棋子都不缺了,你可以陪我下第七百次棋了吧?”
她竟还是不死心?!
沈舒涵轻叹了口气,还没回答,门外就响起了一道无奈的笑声。
“颖欣啊,你这脑袋里除了西洋棋还装得下其他的东西吗?”童天宜一脸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丫头,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啊,光惦记着下棋了。”
童颖欣一怔,随即恍悟,“原来你这是送我生日礼物啊!”她嗔怒地瞅了眼沉默的沈舒涵,“舒涵,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我哪里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嘛?”
真是小气,连句生日快乐都不肯讲吗?
虽然口气略带不满,但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染满了甜蜜幸福的笑意,几乎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了,也同时照亮了沈舒涵的心。
从那一天起,沈舒涵就知道了,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脸上的笑容。
缓缓睁开了双眼,沈舒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有关于她的每一件事都早已清晰地烙印在了心底深处。
她的笑容,一直是他的阳光,一直是他所想守护的东西。他甚至曾经以为,他会永远拥有那份笑容,但老天却总喜欢跟他开残忍无情的玩笑。
在拥有过后,再失去……那种疼痛,谁也无法轻易忘记吧?
“叩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沈总。”陈悦拿了一叠资料走进来。
“您让我拿去相关部门鉴定的手巾有结果了。手巾上面季芸的指纹和您所提供的童颖欣的指纹是一样的。”陈悦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沈舒涵,“也就是说,季芸和童颖欣确实是同一个人。”陈悦说完,不禁多看了眼神色依旧平静的沈舒涵。
没想到季芸竟会是沈总三年前已在飞机失事中意外身亡的妻子,惊讶之余,她也感到不解。这里面藏着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三年前,在童颖欣登上飞机之前,也许发生了一些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吧?
沈舒涵翻看着手中的报告,又低声问:“我让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嗯,也有结果了。”陈悦又拿出了手中的另一份资料,“这是我所查到季芸的背景资料,她的身世背景有些模糊,很多资料也语焉不详,无法查核。不过,我却查到一件奇怪的事。”
沈舒涵抬起头,“什么事?”
“三年前,季芸曾发生过一起车祸,日期也是十二月十四号,跟童颖欣飞机失事那天是同一天。不过,查不到当时发生车祸的来龙去脉,只是简单地用‘醉酒驾车’四个字带过。”这个巧合太过惊人了。
沈舒涵接过陈悦手中的另一份报告,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印入了他的眼帘。
———林瑞?是当年那个林瑞吗?
———他竟是季芸的未婚夫?!
脑海中隐隐掠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沈舒涵只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禁轻咳了两声。
“沈总,你没事吧?”陈悦担心地问。
沈舒涵轻摇了摇头,“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陈悦退出了办公室。
沈舒涵微一沉吟,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他早已熟记的号码。
手机那头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音:“喂,您好,哪位?”
“季小姐吗?”沈舒涵淡淡地道,“我是沈舒涵。”
“啊,沈先生啊,找我什么事?”季芸的声音带着惊喜,微微一顿,她似想到了什么,又笑道:“是不是改主意啦,想拿回你的‘城堡’了?”
“不,只是单纯地想请你吃顿饭。”
“这样啊———”季芸那边明显犹豫了一下。
“如果没时间,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吧!我们在哪里见面?”
沈舒涵说下了约会地点和时间。
“好,那我们晚上见。”季芸挂上了电话。
感觉胸口又有些发闷,沈舒涵连忙从抽屉里拿出药片,和水吞了几片下去。
略感疲累地闭目轻靠在坐椅上,沈舒涵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他可以打探到一些当年的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