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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万岁(大结局2)

    一时间,万籁俱静,连一根绣花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皇甫函明瞪大眼眸,整个人愣在当场。

    怎么?怎么回事?皇甫函治的意思是:不做皇帝?而是将皇位禅让给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世间真的会有人甘愿放着皇帝宝座不要?

    不过,的确是皇甫函治的作风。这恢弘的手笔,只怕仅有皇甫函治做得出来。

    阿大步下台阶,双手托着圣旨站在皇甫函明跟前,恭敬笑着,“王爷,接旨吧!”

    心,微恙。皇甫函明忽然觉得在皇甫函治面前,自己如此卑劣,如此渺小。不久之前他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不到皇甫函治,才是真正的君王之量。他明知道自己猜忌,明知道自己不会承受帝君之位,但是皇甫函治依旧这么做了。

    做得出乎意料,在天下臣民之前,让皇甫函明避无可避。

    手,微颤着接下圣旨。

    下一刻,阿大伏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函明挺直身子,转身瞬间,听见齐刷刷的膝盖落地之音,以及响彻苍穹的那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腹内五味陈杂,从前的他争夺了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可是现在,他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深爱的人已经不在,一人独坐龙椅空寂寥。

    一步一顿踏上台阶,思绪万千。

    恒河岸边,李修月弥留之美,凄婉绝世。

    那一夜春风梨树雪花开,飘然迷人。白色的衣衫随风起舞,美丽的女子由远及近,缓缓行至跟前,笑意嫣然不可方物。

    红烛之下,喜服熠熠,带着璀璨明眸刻进灵魂深处。

    他曾以为,那就是永远,那便是幸福。

    却在她倒卧血泊的瞬间,幸福在手里支离破碎。

    伫立龙椅之前,皇甫函明面无表情,眼底黯然成伤,掠过一闪即逝的晶莹。俯瞰天地,他成了睥睨天下的君王。万万人臣服在他的脚下,手握生杀大权,一言足可震江山。他该高兴,因为这是他的母妃期盼了一生的梦想,也是她毕生渴求。

    曾经,他也以为荣登帝位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怕。

    修月说:想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

    微微仰起头,皇甫函明一声高喝,“平身!”

    坐上龙椅的瞬间,他听见遥远的天际,那个叫青碧的女子发出的一声长叹。轻吟浅唱着:此生与卿共白首,生生世世一心人……

    万民高呼,新帝即位。欢呼雀跃的是百姓,是百官,是所有人,不是他自己。

    簇拥着,皇甫函明从天坛转回议政殿,一路上尽是震耳欲聋的鞭炮齐鸣,以及纷纷扬扬的花雨。每个人的脸上都绽开着如花的笑容,仿佛要倾尽一生的快乐尽付今日。心底微凉,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人,想要皇甫函承死。

    皇甫函承这个皇帝,做得如此失败。

    登基大典礼仪繁琐,皇甫函明面不改色,一一承受。原来做皇帝,果真不见得是天下间最好的美事。

    福寿宫。

    萧太妃冷眼看着分毫未曾移动的华丽宫殿,这里是刘太后生前的住处,也是萧太妃心心念念的太后寝宫。如今她已如愿以偿荣登太后之位,成为名副其实的萧太后。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称哀家,自诩尊贵。

    地上的血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

    视线所到之处全部崭新如初。

    今后,这里便是她萧太妃一人天下。

    徐嬷嬷在刘太后的骨灰下葬之日,一头撞死坟前,落得个忠仆的美名,得以葬身太后陵园之外。这对名为主仆实为贴心姐妹的女子,即便死后,也无法僭越那一堵尊卑之墙。只能远远的眺望彼此,相互分离又唇齿相依。

    唇角微微抽搐,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身边的人,而是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如今对手没了,萧太妃忽然觉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就像这困住自己一生的皇宫。

    她渴求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与刘太后较劲了一辈子,到头来她赢了。赢得惊险,赢在意料之外。

    若非刘太后的儿子禅位给她的儿子,她也不会有今日辉煌。

    “姓刘的,你说现在到底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萧太妃低头自语,蓦地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可怕,“是哀家赢了,到底还是哀家赢了!贱人,贱人!你听见没有,赢的人还是哀家!你连命都赔上了,还是赢不了哀家!贱人!贱人!”

    笑声穿梭廊环之间,萧太妃骤然泪流满面。

    她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龙椅宝座,太后之位,终于收入囊中。心底的激动可想而知。

    门外一声“皇上驾到”,皇甫函明跨入殿内。

    看一眼疯狂大笑的母亲,皇甫函明只觉彻骨寒凉,不由轻叹一声。

    “哀家赢了!是哀家赢了!哀家是太后!名副其实的太后!”萧太妃放声大笑,花枝打颤。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皇甫函明猛然抬头,却见萧太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母后?”急忙上前,皇甫函明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去,“快传太医!”

    萧太妃的手心微凉,眼里的光开始涣散,整个人惨白如纸。冰冷的抓紧皇甫函明的手,止不住颤抖。暗沉的唇挪了挪,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太医以最快速度冲入寝殿,一探萧太妃脉息,只是微微摇头,“皇上恕罪。”

    “但说无妨。”皇甫函明已然意识到不妙,心陡然揪起,生疼生疼。

    “太后娘娘因长久劳心劳力,以致五脏郁结已深。而今受了刺激,致使五脏爆裂体内血脉逆流,只怕即将……气竭而亡。微臣……恕微臣无能为力。”太医战战兢兢。

    皇甫函明无力的摆了摆手,眼眶泛红,容色扭曲。

    干咳几声,鲜血不断从萧太妃嘴巴里涌出来,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紧握着皇甫函明的手,容色哀戚温婉,“世上,母亲只、只对不起一人,那便是你……夺走了你的、你的幸福,毁了你的一生……对不起……”

    “母后?”皇甫函明泪落无声,“修月已经走了,难道你也要离开儿臣吗?”

    无力的摇了摇头,萧太妃泪如雨下,“此时此刻,我宁愿不是、不是你的母后,只是你的……娘亲,就像你心里、心里想的那样,是个温柔、慈善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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