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次错过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所有的悲欢离合早已设定好了剧情。.

    就如当初的一转身，她的潇洒，他的不在意，成就了多年的寻而不得。

    又如那个深夜，她独自回家，他亦孤身一人，交错间，只余霓虹闪烁，灯火成河。

    再若隔空相邻，她在这边劳作，他在那边品香，悠忽间，唯有衣衫轻拂，青瓷留温。

    不经意间，时光流逝如水，过去的再也找不回来，未来又太多的捉摸不定。

    多年后，他想着，若当初他出声挽留一下，那个深夜他回头再确认一下，又或是凭栏时向着对面阳台留意一下，也许，那个青春灵动的女孩就会留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享受一世的快乐安逸。

    梁子维独自坐在预定好的包厢，餐馆装饰的很别致。坐在包厢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外面却看不太清楚包厢里面的情形，所以这里又被称为情人餐馆。

    梁子维经常来，也是去楼上的大厅，并不知道这里的包厢是这样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以程诺的性格也不会多想什么。

    程诺强忍着心头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的难耐，看着方灵进闸，过安检，进了安全通道。

    直到再也看不到方灵的身影，她才扭头向外狂奔，这样方灵就不会在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她发誓，她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渴望方灵早一点离开。

    十一点四十五分，程诺终于拦到一辆出租。

    十二点整。

    梁子维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他预想到程诺会误点，没关系，耐心地等。

    十二点三十。

    梁子维第二次拨通了程诺的手机。

    手机，被同事细心地放进了抽斗。安静的办公室，只听到一阵闷闷的嗡嗡声。再没有其它一丝声响。同事们都去吃饭了。

    十二点五十五分，程诺看看出租车上的时间，直觉，这个表是不是有问题，蹦的这么快，比计价器还快啊！

    还好，已经接近市中心。

    前面的路口排起了长龙，程诺心头这个火大啊！

    C市交通一向通畅，皆是因为城市道路设计合理。这是这么了？老天，都在考验我啊？

    出租车想掉头，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地排了起来。

    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双方在等警察和保险公司取证。

    程诺再顾不得许多，付了司机钱，就冲上了人行道。

    几公里的路程，用跑的，对程诺来说不是问题。

    “咣”的一声，程诺大力推开了餐馆的门，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什么人啊，有病啊，神经病啊。

    程诺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径直往服务台走，服务生反应快，迎上去问程诺找哪位。

    程诺说了姓梁，服务生抱歉地看着程诺，那位先生来得很早，刚走不到五分钟。

    程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垮下了身子，极力咽了口唾沫企图润泽因极速奔跑而干涩的喉咙。

    服务生有爱地给程诺端了杯水，她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净光。

    梁子维本想接着等下去，说好了，她一定会来的，她有时迷糊，但她守信。

    公司打来电话，梁氏下属房地产公司发生了严重的工程事故。运送施工材料和工人的升降梯发生速降，正是上工时间，已经确定死亡五名工人，另有七名工人不同程度地负伤。B市曾下令一次死亡三人以上的事故要直报中央。市长已经派专人到达了事故现场，梁子维做为董事长不能袖手旁观。

    还好，秘书机灵，向专员解释董事长在外地考察，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赶回来。

    梁子维直接开车到酒店载了徐家慧，车上告诉她发生的事。徐家慧安慰梁子维不要着急，看梁子维还算镇静，就不那么担心了。

    梁子维回到了丽景小区，利落地收拾着遗落地物品。

    临出门时，又想起还放在阳台茶几上那本自己喜爱的书。

    拿好书，回身向楼外的景致行个注目礼。

    一个景象掠进眼眸。

    是自家阳台对面楼栋的阳台，几件女孩子的衣物飘荡在风里。有点眼熟，像是，程诺的。

    梁子维看着，那是程诺住的楼栋，自己曾几次送她到楼下，却不知她就住在自己对面。

    他不禁伸出手，向外探了探。手指在空气中微微弯曲，像是要抓住什么。

    徐家慧走了过来，“在看什么，这边的房子不是先不退吗？有时间还可以过来啊，你赶时间的。”

    梁子维回转身，看着徐家慧，“两个楼之间的距离是多远？”

    徐家慧一愣，这个问题涉及专业，不过也是有大致的数据要求的，梁氏企业里专门有房地产，他怎么会问自己？

    梁子维也根本没想要徐家慧的答案似的，提起放在房门口的包，等徐家慧走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阳台的推拉门忘了关上，带起的风拂地纱帘轻舞了几下。对面阳台的程诺的衣物依然在风中拂动，随心所欲。

    梁子维边开车边讲着一个又一个电话，有打给他的，也有他打出去的。

    “尽快搞清楚，死亡人员是当场死亡还是抢救过程中死亡，这是个关键，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进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医生用最有效的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徐家慧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梁子维发出一个又一个果断正确人道的命令，默默祈祷尽量将伤亡减到最轻。

    程诺一身疲累地回到办公室。

    看着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拿起手机狠狠地往额头上敲，叫你没尾巴鹰，叫你不长记忆。

    唐婕见程诺不对劲，“怎么了，送个机把魂儿送没了，你们俩至于吗？”

    “唐姐，您就别说了，我都要疯了，别再八卦我了，求你了啊！”程诺都快哭了。

    唐婕从没见程诺这样儿过，不过，她越这样，唐婕知道越不能由着她。

    “打起精神，一堆事等着做呢！跑了一上午，耽误多少事儿啊！”说着，把原本要给别人的文件统统放在了程诺的面前。

    程诺无奈，只好一份一份地整理起来，有些还要重新起草。

    看着慢慢投入到工作当中，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程诺，唐婕点了点头，还是这法子管用，不用劝，工作狂就得用工作来调整情绪，看，好了吧！

    在忙碌中渐渐平定的程诺，抽空拿出了手机，试着给梁子维拨过去，听到的都是忙音。他在忙。

    合上电话，吁了一口气，还有一些文件，好，等全部弄好，再打，估计他也不忙了。

    “嘟-嘟-嘟”，电话通了，程诺打起精神，做好了挨骂的思想准备。并且已经准备好了说词，一定要请梁子维吃一顿饭，随便他点，只要能让他消气。

    “喂，您好，哪位？”

    “喂——”，程诺刚想好的到嘴边的词，被电话里传来的娇滴滴地女声吓得缩了回去。

    看看号码，没错啊，是梁子维的号啊。

    小心翼翼地问，“是梁子维先生的电话吗？”

    “是，他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哪位找他？”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很有素养，听不出来有醋的味道。

    “哦，那没事，打扰了。”程诺仓促地挂上了电话。

    人家在忙，忙得让一个女人接自己电话。

    等等再打吧，总得求得正神原谅啊！

    梁子维从高速服务区的洗手间出来，徐家慧边将手机递给他，她手机没电了，借他手机用了下。

    “刚有电话找你。”

    “什么事？”

    “没说，大概是推销保险的。”程诺的语气让徐家慧以为是保险之类的推销员。

    梁子维也没看手机，顺手放在了车上。

    接了一路的电话，现在看见电话他就想吐。

    等程诺干掉了所有的工作，抬起头，外面已经黑透了。

    同事准备一起吃宵夜，问程诺要不要一起。

    程诺推说还有事，回了家。

    梁子维回到公司，连续开了几个会，从事故分析到现场戡验，从人员救护到事后理赔，公司、工地、医院、政府……

    最后确定升降梯的生产商负50%的责任，施工单位因操作维护不当负责30%，乘坐电梯的工人在超载情况下仍然坚持乘坐，负20%的责任。

    伤亡家属纷纷抗议，认为个人不应该负责任，要求全额赔付。

    梁子维站在不远的地方，公司专门成立了工作组，处理整个事件。

    隔着一群情绪激昂的家属，人群的后边，有一个死亡工人的妻子抱着大概三、四的儿子，抽泣得喘不上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那孩子还不懂事，只是用小手去抹妈妈脸上怎么也抹不尽的泪珠。

    梁子维挥手召过秘书，低声交待了几句。

    在秘书有些吃惊又带着一丝崇敬的询问的眼光里，梁子维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次肯定刚才的自己的决定。

    很快，工作组当众宣布，梁氏决定对此次事故中伤亡人员需自行承担的20%的责任，由公司承担，且双倍进行赔付。

    事后，公司律师对梁子维该项决定提出异议，认为这样做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大做文章，甚至可能会给梁氏当头一棒的打击。

    看着义正严辞的律师，梁子维对他的职业操守表示赞扬。

    问他，有没有妻子儿女。回答说有。

    又问他，会用什么方法尽最大可能地为她们缔造幸福？回答倾尽一生。

    梁子维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你的一生还很长，你所创造的价值能最大限度地延长你的生命。在现场，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些伤亡人员的家人和孩子。我相信，每一个出事的工人都有一个和你同样幸福美满的家庭。可现在，那些家庭的幸福根源呢？没了。你说，我拿出的那些钱，能买回她们的幸福吗？我知道，你想说，我不是慈善家，我还为我身后的整个梁氏负责。我想说的是，我会负起我应该负的责任，但前提，我要为自己的良心负责。”

    律师静静地看了梁子维一眼，提着公文包转身走了出去。

    梁子维缓步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着。

    都市的夜晚，永远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任何一个初初踏进来的人都会被迷得失了心神。然而谁也不会注意到，最亮丽最明耀的旁边，却是最暗沉最晦涩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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