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焉能见死不救（2）
“小姬，看你样貌好似不是中土人？”
姬小南嘴角抽搐了一下，讪讪而笑，表情极具谄媚。
说起“小鸡”，没错这就是现在姬小南的名字，也不知道当时脑袋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在律骁问起她的名字时，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两字来结束他们的对话。现在可好，他每每叫她时，姬小南都感到自尊心被严重的伤害了。
见姬小南沉默，律骁忍不住笑而侧头道：“你这名字太古怪了，璇玑楼给每个杀手都起这种名字么？”
姬小南撇了撇嘴，心里摇了千百次头，可嘴上只能道：“也不是，谁让我地位尊崇，先生特别宠爱我呢！”
“先生？”
姬小南颔首继续解释：“在璇玑楼，每个人都这样叫他。”
律骁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你见过他吗？”
姬小南想了想，信口撒谎：“没有，没人知道他是谁。”
“本王以前与璇玑楼交过手，想不到五年之后，他们果真称霸了江湖。”
姬小南不想和他再讨论下去，只得转移话题问：“你刚刚说我和一个人很像，她是谁？”
律骁怔了片刻，然后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绿海，他们坐在高处的山丘上，夕阳的余晖打在男子俊逸的侧脸，将他眉间的冷峻化成淡淡的温暖。
“你的名字还是换换吧，不然每次叫你，本王都特别想笑。”他忽然这样说，眼底是看不清的流光。
姬小南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就差双手双脚都举起来赞同了。
“本王以后就叫你小南吧。”说罢，他似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姬小南自然知道他想起了谁，她默默地注视着身侧英武不凡的身影，原来他竟以为自己死在悬壶山了，所以重新相见时，他才有那么多奇怪的眼光和举动。忽地，她鼻尖有些酸涩，幸好一阵风吹来，才没让她失态，姬小南假意揉了揉眼睛，怨道：“风太大，吹得眼睛疼。”
律骁身侧的七尺银枪忽然在此时微震蝉鸣，他握住多年的老伙伴，正要起身，身侧的姬小南却率先站了起来，她迎风而立，秀发飞舞，脚踝上的银铃叮当脆响，律骁只觉她的样子像极了心底的那个人，神情恍惚间，眼里的落寞更加深刻。
“有大队的人马过来了。”她语气坚定的说，眉间一点点皱紧。
律骁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赞许道：“你听力果然敏锐，应是大嬴的使者来了。”
“大嬴的使者？”
他没有回答，因为另一个声音柔弱地飘了过来。
“伊勒德，该出发了。”
姬小南惊然回首，看着来人身着繁琐华贵的绸缎锦袍，小腹隆起，显是有七八月的身孕，她行动极缓，身边也没婢女侍候，只身一人就走了上来。
认出她穿着的意义，姬小南立刻知晓了这位女子的身份——昭烈王妃，大嬴乾定公主，李蕾——她要刺杀的目标。
姬小南目光一冷，手中钢刃已弦在指中，可看着女子鼓起的小腹，她陡然意识到如果此刻得手，她杀死的将不仅仅是一朝公主，律骁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
察觉到身边的杀意，律骁正要出手阻拦，这股杀气却又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奇怪地怔在原地，望着姬小南的神情一点点恢复常态，才低道：“你万不可再动她的歪脑筋，你该相信本王自有办法让你交差。”
姬小南想说你已成一族领袖，动辄翻覆天下大势，未来铁血豪情，大好河山。如今成为人上人的你，拥有族人爱戴，妻儿扶持，何苦要为一个战败被俘，动机叵测的邪教杀手劳心费神？
难道仅仅因为和那个你以为早已死去的人相像，就值得你如此纵容吗？
她垂下眼背过身去，心中滋味百转千回，待知道律骁和他的妻子走远后，她才感觉脸颊有微凉的湿意。
******
李哲束冠俊秀，却难以掩盖风尘仆仆的疲倦，他与往常一样，不穿军装铠甲，只一身青纹道袍，马上呼啸，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待一行跑近了不日峡以东的垄城城门时，号角声霍然响起，立刻惊地他们坐下战马不安地嘶鸣。
然而李哲和他胯下的战马却异常安静淡然，仿佛这突如其来的震鸣声丝毫影响不了这对人马，他容颜清秀儒雅，一笑温和泰然，声音不高，却让城上的守将听得清清楚楚：“我等大嬴特使，请开城门。”
语落，城门缓缓开启，红毯列队，整齐肃然，东蛮昭烈王和他的王妃已一前一后款款而出。
李哲率先下马迎了上去，他身后的一千五百名士兵也纷纷下马，偌大一群人竟然无一人多说一句话，军纪严明可见一斑，律骁笑意深邃，但他身后的昭烈王妃显然看清来使的面容后，神色不佳。
“臣右翼领军李铭，奉天朝之命，前来拜见昭烈王。”
他说这话时，只是单膝跪地，并未施全礼，律骁身后的几十位族中长老皆面露不满之色，李哲笑意温和，抬起头来，见律骁神色如常，却仍不开口让自己起身，脸上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愈加明显。
在这明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实为剑拔弩张的时刻，昭烈王身后的昭烈王妃却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这样柔弱，以至于如果这时起了一阵风，便不会被听见。然此刻的气氛冷肃安静到极致，她一开口，声音便异常的清晰，清晰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大人一路奔波，快快请起吧。”
李哲微微一笑，身体却一僵，一旁的律骁顺势俯下身来，扶起了他，温言道：“爱妃说的是，李大人快快请起。”
众人都不免松了一口气，但东蛮一族的长老们显然对这位昭烈王妃刚刚的举动甚是不满，奈何再看看她隆起的肚子，这些恼怒的言语也就生生都咽了回去。
这是李哲五年后，再次见到李鸾，她已不复多年前的消瘦，眉眼间也渐渐透出明艳之色，她不时地抚摸隆起的小腹，眼角的喜悦安详令李哲感到胸前烦闷欲堵。
昭烈王妃知道这位故人正盯着自己看，指尖微凉，竟向律骁的身后挪了挪。
李哲目光一冷，登时自嘲道：“一别经年，想不到我们兄妹竟也生疏了。”
这话一语双关，旁人不懂，李鸾却懂，她在李府多年，与李铭的感情早已超出寻常关系，如今他这话，难道是在怨怪自己负心薄幸么？！
昭烈王妃全身一震，几近跌倒，幸亏律骁稳稳抓住了她，李鸾强撑着笑回道：“蕾儿自愧不能侍候双亲在侧，这些年劳烦兄长了。”
李哲嘲讽一声“哪里”便突然站起来，手已如闪电瞬间拽住了那纤弱的手腕，律骁眼光一凛，低道：“兄长，长途跋涉定是累了。”说罢便以暗力架开了李哲的手。
李哲淡淡笑起来，飘然比肩错过律骁，回身一拜，肃然道：“烦请昭烈王引路吧。”
律骁挽住身旁女子冰冷的手，眼中充满安慰怜惜之情，李哲卓然不羁，眼底却是冰冷，律骁看在眼里，脸上则释然而笑，朗声道：“今日，本王与兄长不醉不归！”
李哲的笑意深了几分，躬身而让，刻意拉开了自己与二人的距离，律骁携着妻子缓缓往回走去，李哲恭敬地跟在他们身后，再不言语。
原来，她的身孕是假的。
李哲眼睛微眯，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得意欣喜从何而来。
姬小南就隐藏在他们身后的东蛮武士中，来使与昭烈王妃之间的奇怪举动她看得分明，而当时律骁与这位来使交手的一瞬自然也没有逃过她的法眼，她眉头紧攒，总觉得那个来使出手时的气息很是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