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我说，他问我：西溪，你确定你不是心怀不满故意诋毁他们？

    许枫眼神变了变，无奈地冷笑了一声，问，你怎么回答他的？我拎起旁边的包，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诋毁也得用在能与我相媲美的人的身上，以我的成绩和能力，您觉得我有必要诋毁他们吗？她释然笑了笑，说，真想看看他听后的嘴脸。.我努努嘴说，比喝了一碗带蟑螂的粥还难看。

    她笑，声音低沉而洒脱。

    其实许枫并不知道，我与老师对峙时，内心的紧张和害怕，更不知道我晚上辗转难眠，思量如果最坏的后果发生，我该如何收场。但此时此刻我看到她脸上由衷的赞许，我为我自己和她，还有更多被不公压榨的人出了这口气而自豪。

    人活着，是因为有一口气在。

    不论我们以后会被现实如何压迫而不得不屡屡屈服低头，至少现在，我想为扞卫尊严而战。这也是，我永远抛不掉的原则和骄傲。

    ******

    有一天晚上，室友王瑟痛哭流涕地爬回了寝室。

    我们个个都洗漱完毕准备就寝时，王瑟哭得跟熊猫似的破门而入，那时排行老小的圆圆正在涂护肤霜，门被王瑟踹开时，她差点把镜子扔进洗脚盆里。

    出于人道主义，我们四个颤抖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让王瑟哭得像死了爹妈似的，她坐在她那现任男友给买的老板椅上，沉默了一会，突然就止住了眼泪，然后近乎于魔障了一般，极其平静淡定地说，姐妹们，我失恋了。

    我窝在舒适地床上，一听这话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无比同情怜悯的神情，说，我可怜的三姐，这是你上大学以来第五次失恋了吧？我对面床的笑笑把脸从蚊帐里探出去，说，上次你失恋也没哭成这样惨不忍睹啊！圆圆战战兢兢地把浸在水中的脚擦干，接着说，三姐，你吓我一跳，我今天刚和老皮他们看完《生化危机》，你闯进来的时候，我差点就要把桌子上的水果刀扔你身上了。

    还是许枫说了句人话，问，这次因为什么事闹分手了？

    我们没心没肺三人组使劲点了点头，表示这个问题很有营养。王瑟坐在那一动不动，充电台灯惨白的光亮照到她脸上，使她活像一只沉睡千年的僵尸，她抽了抽，说，他这几天总和我婆妈，说我忙工作不关心他，说我出去和初恋男友吃饭不顾及他，说我每次吵架都不服软，说我这说我那，我一怒，就和他分手了。

    屋里寂静了十秒，许枫幽幽说，我怎么感觉哭惨的应该是他，不是你呢？

    我、笑笑和圆圆又点了点头，表示这个问题也是很有营养的。王瑟喝了一口水，抽出一打纸巾来擦鼻涕，说，估计他是很郁闷的，不过我哭不是因为他。我说，你不是说你失恋了嘛！她说，我是失恋了。

    我迷糊了。想来其他人也迷糊了。

    王瑟说，我刚才和我初恋男友出去吃饭，他说他要当兵去，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让我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珍惜身边的好男人，我说你多久才能回来，他说也许两三年，也许五六年，也许就不回来了。我说你对象知道么，他说他们分手了，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去当兵的朋友。姐妹们，然后我就脑袋一热，问他我们能不能复合，我愿意等他，结果他却跟我说，我们只适合做朋友，这辈子做不了情人。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许枫叹了一口气，翻身躺下，表示她要睡觉了。

    圆圆说，这男的也不是好东西，有对象的时候也没见搭理你，现在没对象了，倒过来说软话，撩拨你了。笑笑把头收回去，恨铁不成钢地咆哮说，你说你因为他，和多少男友分手了，每次都没记性！他一给你点甜头，你就屁颠屁颠又滚回去了，活该你哭。他愿意当兵就当兵去，最好当和尚才好，省的总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我说，可算了吧，现在住持喝花酒的可不少。

    王瑟吸吸鼻子，说，你说我这么对他，他为什么就不懂珍惜我呢？

    寝室全体又沉默了良久，我说，也许就是因为你这么对他，他才认为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王瑟说，我有时候也挺讨厌我自己的，你说处了这么多男朋友，富的穷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帅的丑的，我见不少，可每次都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圆圆抬着洗脚盆，无奈地说，以前别人说看似花心的人往往最专情，我看说的就是你。她推开门，一扭一扭地去水房倒水去了。

    我说，初恋真的这么难忘吗？

    笑笑隐在蚊帐里玩着手机，说，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在自己对象面前，掩藏在深处的敌人其实就是彼此的初恋。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初恋总是太难忘了，彼此往那里一碰，火花就很容易着。

    我说，三姐，我真看不出你那初恋男友有什么好，要家世没家世，要成绩没成绩，性格孤僻不合群，本质自卑很自我，你说他要是个帅哥我也认了，关键他除了身高之外我真没觉得他有一点能配上你的。

    王瑟说，只要你爱他，他的缺点你通通看不到。

    我说，爱也不能让你变瞎变聋变傻子吧？她说，我就是个瞎子聋子傻子。我说，那我也救不了你，你这是跟自己较劲呢。她默默站起来，神色难辨，呆了好久才蹲下身，拿出盆里的洗面奶，开了门。

    许枫说，三姐，你确定要一次一次为了他，放弃寻找真爱的机会吗？王瑟停了停，说，我一直认为他就是我的真爱。许枫说，他要真是你的真爱，就不会给你带来这么久的伤害。或许你爱的就是心里的一个幻影，不甘心的就是没有回报的付出，说来说去，你放不开的是你自己。

    王瑟没有说话，她开了门，然后关了门，单薄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我说，小蜜蜂，是不是所有人最爱的都是自己呢？

    许枫说，我不知道，但是以前看过一本叫《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书，里面的一个男主角说过，一个人只有学会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我忽然有些释然，笑了笑说，确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