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吕妤飞回B市不久，颜济阳终于有时间出来与我共进晚餐。

    坐下来等上餐的时候，我说我想吃冰淇淋，他转身出去帮我买，回来时，我看着他手里的两“桶”冰淇淋，颤抖地接过它们，然后悲叹说，老颜，你这是想活活吃死我呀。颜济阳耸了耸肩，表示如果我因为吃这个而死，他很乐意替我收尸。

    吃饭的时候我不经意看到了他新的手机壳，因为上面带着粉红色的阿狸，急剧刺激了我的审美，于是我很不客气地吐槽说，颜济阳，几天没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泰国变性了？他嘴角一抽，放下叉子，把右手的刀子举了高些，说，什么意思？

    灯光映着他手里的刀子，锃锃发亮，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老实交代说，呃……我觉得你手机壳太女……噢，不，太柔美可爱了些。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拿起叉子淡然地继续切牛排，慢慢说，啊，在B市，我和吕妤有一次逛街，她看着喜欢，但是因为情侣壳，我就无所谓地成人之美了。

    我低下头，说，哦。

    后来话题就扯到了吕妤身上。

    颜济阳说，上学期因为帮吕妤过生日，我得罪了很多人。我问，怎么说？他说，你还记得麦赫吗？

    我点头，麦赫是吕妤在B市朋友圈里的一员，家境好像十分优渥，算得上是吕妤在那边很亲近的朋友了，上次吕妤的爸爸转院，就是托他的关系。

    他说，吕妤过生日前，麦赫拜托我找一下吕妤的高中同学和初中同学，每个人给他邮寄一份阿狸贺卡，然后他好汇聚到一起送给吕妤一个巨大的惊喜。我再次颔首，说，这个我也知道的，当时我就说，你这是为他人做嫁衣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说，结果我根本不知道麦赫是为了向吕妤表白，后来很多追求吕妤的高中同学找我吃饭时，都埋怨我不够义气去帮麦赫一个外人。

    我不说话了。

    他看着我，笑说，你看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我有些不悦，很不客气地说，要我说颜济阳，你就是活该。他不语，我却控制不住地气愤说，我不信吕妤感觉不出来麦赫喜欢她！可她却从来没告诉过你Ｇ，再看你呢？傻傻地帮着弄，结果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人家数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刻薄地责难他，明明他需要的是安慰。

    或许我真正愤怒的地方不是那些男生利用了他，而是他同样对吕妤无所计较的付出。

    他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干傻事了。

    我看着他难过的神色，感同身受地难过和心疼，我说，颜济阳，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好了，而且对谁都那么好，难道在你心里没有什么界限么？谁值得真心，谁值得保留你自己没数吗？９是说别人给你发好人卡你都习惯了，真当自己是圣人是菩萨啊？！

    我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也许会伤害他。

    他从来不会大发脾气，就算大发脾气也绝不会在我面前。

    可这一次，颜济阳抬起头，怔怔地盯着我，眼里的光芒冰冷而沉痛，他说，每个人都有被原谅的权利，麦赫有，吕妤更有。我说，就因为这个“更”字，她才最不该被原谅。他忽然说，那你呢？你从来没有做过需要我原谅的事吗？

    我愣住。

    避开他如刀光般的视线，再也无法回答。

    七年来，我第一次拒绝了他送我回家。

    临走前，他把一只鸢尾样式的书签送给了我，说这是他在B市参观文艺展时，买下来的，本来早就想送我，但是忘记了。

    我接过来，随意扔进了包里。

    我与他告别，然后落荒而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在他面前更加珍惜地将这个小礼物放好，然后记住他真挚深沉的眼色。

    可惜颜济阳不知道我藏在心里的遗憾和后悔，那天，我留给他的只有决绝的背影和深刻的伤害

    ******

    颜济阳走了。

    毫无预兆，我甚至是从吕妤那才知道他昨天到了B市，并开始准备一切出国的事宜。

    那天让我身心俱疲的事远不止这一件，在午睡时，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起初我以为是诈骗的，便没理会，谁知在晚饭时，这个号码给我打了电话。

    对方的声音既礼貌又好听，她说，是西溪吗？你好，没打搅你吧，我是任佳慧。我一怔，却不得不耐心与她继续对话。

    客套做作的寒暄不过是她们这些大小姐们惯用的礼节。我说，有话直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她顿了顿，显然没料到我这样直白，丝毫不掩饰我对她的非好感。任佳慧沉默片刻，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她说，你和沈字远还一直联系吗？

    刹那间，我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难以呼吸。

    我极力忍受，维持我最后的理智说，自从我们分手后，我与他就不联系了，怎么，你们吵架了吗？她说，他最近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短信了，我以为……我及时打断她的无端揣测说，我没必要骗你，你与其弄到我的电话号，不如去弄清楚他在哪里，然后直接和他面对面解决问题。我没兴趣也绝不可能介入你俩之间，你可以放心。

    任佳慧说，或许你认识一个叫吕妤的女生吗？

    我再次愣在那，手指冰凉。

    她说，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我这里只有她以前在J市的电话号码。

    弓弦嗡嗡震颤，一箭插进我的心窝，我颤抖地笑了，一字一句说，对不起，我不便随意透漏她个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用尽全力，挂掉电话。

    然后我给吕妤发了个短信，佯装着调侃的模样，说，妤妤，或许你和沈字远突破多年的道德束缚了？

    我多么希望，一切只是我任性滑稽的猜测。

    可是，事实再次证明七年来我有多么可笑。

    吕妤说，啊，我们在一起了。

    如此的理所应当，漫不经心。

    我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屏幕又亮了，我拼命地划开它，以为是吕妤告诉我，她在和我开玩笑。

    然而，却是木南发来的，她用半开着玩笑的口吻说，姐姐今天偶然查了一下鸢尾的花语，你猜是什么？我机械地回问，是什么。

    她快速地回过来，说，鸢尾的花语是，倾尽全部来爱你。

    木南说，西溪，你可真幸福啊，有没有可能是老颜在向你告白呢？

    手机哐当掉在地上。

    颜济阳那天反常的质问和神情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原来，七年里，颜济阳你注视的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