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他开车疾驰，外面的景色化成模糊的影子刷刷飞过。
我拽着扶手，却吓得不敢出声，生怕他一分神，我俩通通去见了上帝。
终于到了江边，车停下的瞬间，我冲了出去，蹲在地上干呕。霍成东几步从我身边掠过，然后快速冲向栏杆，一拳打了上去，血肉与坚硬的大理石相撞，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惊得身边的旁人连连侧目。
我强站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疼痛难忍。
霍成东的眼里有毁灭一切的悲愤和绝望，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半响他才回身扶住我，也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他神色一敛，肃然问，你没事吧？
我摇头，拽着他的一只手，看着他手背上紫红开裂的皮肤，突然眼眶发涩问，你没事吧？他愣住，然后苦笑说，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你们学校的招聘会上，你坐在花坛边，对着过往熟识的同学点头微笑，你的笑容看似天真烂漫，眼里却是孤高冷傲，那模样，与年少时的她一模一样。他攥着我的前臂，胃里火辣的疼痛并没有减轻我内心的凄凉，我说，她是任佳慧？
霍成东不答，却说，我与她自小相识，对于我来说，她像我的妹妹，我的朋友，我的恋人，甚至是我的母亲。我说，母亲？他说，是，我妈在我十岁时患上了抑郁症，当我爸把六岁的成凯带回家时，我妈第二年就在疗养院割腕自杀了。我张大嘴错愕地望着眼前英俊的面庞，不能言语。
他说，我没有得到过父爱，也失去了得到母爱的机会，我变得异常极端叛逆，成凯从小就怕我，家里人都无法容忍我的脾气，只有她，只有她愿意和我说话，关心我，包容我。霍成东笑了，却像哭，他一字一句，我曾经爱她胜过爱任何人，为了不失去她，我不敢停歇，日夜想着如何变得更优秀，为了多年后，向她证明我有能力给她想要的一切，然而，然而在我出国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那个虚伪市侩的男人！
我一震，不知为何，心一点点冷透。
我说，你早认识沈字远，早认识我，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这一刻我犹豫了，那样不确信，却又那么确信，我说，或许，为了报复他们？
他沉默。
他沉默的一瞬间，我觉得胸口都要裂开！
我在干什么？
为了他亲我的事情，我好几天彻夜难眠，当我得知他父亲去世时，我不禁懊恼那天的巴掌打得太重，而就在刚才，他失控受伤，我甚至不顾胃里的剧痛，率先担心他的安危！
原来，他如此深爱这个女人，甚至于自己的生命。而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的初恋，将我年少信仰的一切毁于一旦。我不得不承认，我无法接受他接近我的初衷，更无法原谅我自己自作多情的愚钝！
我退开，打落他撑住我的手，嘲讽说，如果你爱到要恨，那就不是爱了，那是执着。我不知道任佳慧年少时如何善良美好，可对我来说，她的存在是一切噩梦的源头。霍成东，我劝你醒醒吧。
他执拗地凝视我，眼里的光芒不可分辨，霍成东紧逼一步，抓住我的肩膀，不容反驳地说，西溪和我在一起吧。
我惨笑，再次打了他一耳光。
这次他没有露出恼怒轻蔑的神情，只是重复地说，和我在一起。
我说，霍成东，我还没卑贱到需要牺牲爱情来向那些伤害我的人证明我过的有多好，如果任佳慧留给你的伤害，让你变成这样可悲可笑的人，那我告诉你，沈字远教我的是我从今以后会好好爱自己，而我绝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会伤害我的人！
霍成东松开我，突然恢复了他一贯倨傲冷淡的眼色，分外肯定地说，西溪，说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我霍然抬头，眼泪忽然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咆哮说，霍成东，别不要脸了！像你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凭什么自大到认为我会看上你！他嘴角轻扬，带着刻度残忍的笑容说，你不喜欢我，那天就不会躲在窗帘后面偷看楼下站在原地的我，你不喜欢我，今天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随我出来，然后抱着我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里，每一个音都像一只魔鬼在嘲笑我有多幼稚可笑。
我彻底冷静下来，双拳紧握，盯着他不可一世的双眼，自嘲说，是，就算你说的对，那又怎样？我喜欢的是那个烂好人、是那个与我依偎在一起同病相怜的人，不是堂堂大公司的CHO霍成东，更不可能是现在我眼前的你。
霍成东，我从来没想过我自己是灰姑娘，也从来没想过你是深情不渝的王子，如果我喜欢上你，也是因为你不经意的忧愁和脆弱，故作冷淡的善良与温柔。
他站在那，微风吹过，拂动了他眉宇间的黑发，江面粼粼波浪，反射出来的阳光，在他身旁打上一层光晕。
霍成东说，我是个喜欢动脑的人，更喜欢事情是依照计划走的，不过有些失误却是跟着心走的。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霍成东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太干净纯洁，惊得我失神呆在那。
他抱住我，脖颈间的弥漫着一股类似于香皂香的古龙水味道，我僵在那，不明白他这种自相矛盾，南辕北辙的言语举动。
霍成东低沉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那一刻，我觉得风声，人声，车声全都安静下来，全世界里，只有他好听的声带微微震动。
他说，如果真实的我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一个开心时想大笑，难过时想大哭的男人，你会抓紧我，勇敢地说你喜欢的人是我，霍成东吗？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已泣不成声。
他说，如果是，请你抱紧我就像我抱紧你一样。我说，那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他说，这句话本该由我来说。
我记得那天是八月二十四日。
J市的临江大桥旁，我与霍成东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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