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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清脆的下课钟声响起,与学生们欠身道再见,天蓝抱着课本讲义走出教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里面的李老师就叫她:“正好,林老师你的电话。”

    天蓝道了声谢,课本也没放就顺手接起来:“喂,你好?”

    “是林老师吧,我是门卫室的老夏啊。门口有一位叫程柯的先生说要找你,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学校不允许外人进来,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程柯?他怎么突然跑来了?“我马上就过来,谢谢您啊!”

    “呵呵,不客气。”

    走出教学楼,远远就看到一辆银灰色跑车停在大门口的护栏外面,车的主人则站在门卫室的窗户边跟门卫大爷相谈甚欢的样子。

    几年没见,他倒是随和了不少,一副跟谁都聊得来的模样,很懂得充分利用他商业上长袖善舞的那一套。

    天蓝走过去,顿了下问:“你怎么来了?”

    程柯站直了身子温和一笑,解释道:“我想请你吃晚饭,问到你学校的地址就来了。抱歉,忘了你这个时候还在上课。”门卫夏师傅呵呵笑道:“程先生半个多小时前就来了,一直等到下课才让我打电话给你。”

    说完,他暧昧地打量两人一眼,又道,“林老师可真是会瞒啊,原来交了这么出色的男朋友,难怪小吴老师追了你快一年都没成功。”

    天蓝脸上一阵尴尬,连忙撇清关系:“夏师傅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说着瞪了程柯一眼,用眼色警告他快解释。

    程柯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故意叹了声气认真道:“说得没错,现在还只是普通朋友,不过我会努力的,争取尽快得到认可。”

    “喂!你……”天蓝伸手指向他鼻尖。这家伙怎么可以故意越描越黑!她在学校好不容易还剩点行情,他想害她从此无人敢问津吗?

    “生气了啊?”他憨笑两声,外人看了只当是他有多紧张她,而她则化身为娇纵的女朋友一直在欺负他一样,“那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当赔罪好不好?”死人还在装!

    “我没空,晚上要上晚自习,还要改卷子,很忙很忙,大概最近半年内都不会有空。你知道的,毕业班嘛,总是很紧张。”她笑眯眯地开始撒谎。

    只可惜她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深知内情的外人在。夏师傅插话了:“林老师,你带的班不是刚升高二吗?再说晚自习六点半才开始,吃顿饭的时间还是够的。程先生这么有诚意,你就去好了嘛!年轻人交流感情最重要。”

    天蓝在心里翻白眼,为什么她好像看到老爸在教诲女儿?谎言被当场拆穿,她本来是没什么好愧疚的,但对面的男人一直拿耗下去的眼神盯着她看,总让人有点头大。

    “可是我还有一堂课,放学了说不定还要开班会。”她还想作一下垂死挣扎。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忙完。”程柯极有风度地回答。

    “就是就是!程先生可以陪我聊聊天!”夏师傅自以为身担红娘之职,热心地帮腔。

    “随便你。”她终是在转身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来。上课钟声响了,她头疼地抚着额往办公楼走去。

    放学时间,学校的伸缩门打开了,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

    男生大多对着门口路边那辆很炫的跑车行注目礼,女孩子则以龟速走过门卫室,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里面那个很帅很帅的男人。

    “哇C帅噢!夏师傅长得不怎么样,居然还有这么出众的亲戚!”这是比较现实型的评论。

    “对啊对啊!一八零以上的身高,温和优雅的笑容,好像小说里面描写的优质男主角哦!”某个身为爱情小说死忠者的小女生眼中飞出梦幻泡泡。

    “不知道那个帅哥到我们学校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某个同学的哥哥之类的吧。我要是有那样的哥哥就好了!”此君大有生不逢时之感。唉,叹气。

    “会不会是我们学校哪个女老师的男朋友啊?可是实在想不起来有哪个老师会美到能跟他相配呢。”这个问题好像比她最头疼的物理题还要高深,真是浪费脑细胞。

    人流一波接着一波,议论不曾停过。程柯摇头淡笑,看了眼腕表再看一眼办公楼方向,还是没看到天蓝的身影。

    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连夏师傅都忍不住了,说道:“要不你进去看看吧,高二(1)班,一上三楼就能看到。

    程柯又看了眼杳无人影的出口,她不会是赖着不敢出来吧?“好吧,那我进去看看。”

    “去吧!”夏师傅站在门口笑呵呵挥手。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林老师真是好福气呀!

    刚走到楼道口,就碰到天蓝挎着背包下来。

    “再不出来,我会以为你从某个偏门偷跑掉了。”程柯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楼梯下面取笑地说。

    天蓝斜他一眼,将下楼的动作加大几分,震得楼梯“咚咚”响。

    “我没事为什么要偷跑?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再说翻围墙会被罚款,老师罚双倍,我可没那个闲钱。”她相当老实地为自己争辩。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他淡淡一笑。

    “都说了我很欣赏自己的性格,为什么要变啊?”他有健忘症吗?才会老是重复这句话,还摆出一脸感慨样,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好了,现在是四点四十分,离晚自习只剩两个小时不到。快决定吧,想去哪里吃饭?”时间宝贵,他们实在不该再浪费时间在斗嘴上,虽然他蛮享受两人之间的这份随意,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样。

    “有一句话叫‘客随主便’你知道吧?”她拿看文盲的眼神看他,真伤自尊!

    “我虽才学不高,这句话倒也听过,请说下文吧。”他拿出“请赐教”的配合精神。

    “因为时间不多,大餐就免了,学校对面有家大排挡菜的味道深得我心,你要是没意见我们就去那吃吧。”穿着几万块的西装跟她去挤小饭店,倒看他心疼不心疼!

    “那我们就快去吧,我都饿得不行了。”他说着,已经先行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来真的?居然一点都没难为到他,没成就感。天蓝皱皱鼻子跟上去。

    响应政治书上的小康精神,两人很有觉悟地只点了四菜一汤。

    某个女人见菜一上桌就埋头苦吃,饿死鬼一样的形象再次打消了对面男人原本就不多的食欲。

    “为什么你一上桌就老像几十天没吃饭似的?”他用很有礼貌的声音小心询问。

    她头也不抬,在心里顶他一句:那是因为跟你没话讲。

    “天蓝,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解释一些事情。”他放缓了声音。

    如此一本正经的话题,又想害她消化不良吗?

    “我拒绝听。“她没心没肺地回他一句。

    “我承认当初选择放弃你很伤人,但是我没后悔过。所以虽然后来一直想去找你,可还是忍了,想着也许你已经有了更好的生活,我不该再去打搅。直到从千妍那里知道四年来你其实一直还在这座城市,还是一个人,我就忍不住去姜哲的婚礼上见你一面……”

    天蓝打断他:“见一面又能怎样?我还是单身又怎样?都跟你没关系了不是吗?”

    “不,有关系。因为我想重新追求你,我想我们还能在一起。”

    “你没这个权利!”

    “我有,天蓝,我就快离婚了。”

    “四年没见,原来你还是这么自私。你离婚了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以为我就该重新接受你,你当我是什么人,想要就要,想说分手就说分手吗?你简直欺人太甚……”她吼着,手直哆嗦,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扔了出去。

    别桌的客人都被那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了目光,老板娘缩着脖子跑过来小声道:“林老师,你还好吧?”

    平时看林老师都斯斯文文的,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旁边这位先生虽然穿得一身高贵,可也不能因此就对林老师出言不逊吧?

    老板娘一心认定错在程柯身上,仗义执言道:“这位先生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要惹我们林老师生气?”

    好像扔茶杯不好好说话的人不是他吧?唉,果然像她说的现在在她的地盘上。

    “对不起,我们出去说,请帮我们结账吧。”

    天蓝抓起手边的背包,气冲冲地先跑了出去。

    “天蓝!”他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被她狠狠地甩开。

    “你可以不接受我,可以判我死刑,但起码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好吗?”

    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和不安,让她突然想起了千妍的话。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好吧,我听你说,但说完了请你放我走,别再来纠缠我可以吗?”

    至少目前别来找她,不管她接不接受他的解释,她都需要一个空间来让自己冷静沉淀一下。四年了,他竟然还是唯一一个轻易就触动到她惹她丢掉面具的人,所以她觉得不安。

    “好。”

    教室里亮着白昼灯,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传来。

    天蓝坐在讲台上,手里握着笔原打算写备课笔记的,可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本子上还是空空如也,只有钢笔尖印出的一小块黑点在那装点门面。

    他说和叶林林结婚是处于利益考虑,没有丝毫感情,这些她知道。

    他说叶林林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不过是在结婚后才说出来的,因为怕他不跟她结婚。叶林林是“诚信”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就等着她父亲立遗嘱把家业传下来,在那之前,她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恋情。叶林林喜欢的人出身不是很好,好像是一家娱乐城的保镖,叶林林希望等自己得到了财产之后可以帮助他。而叶老爷这几年身体已经渐渐不好了,加上程柯已经成功收拾了他的眼中钉“程氏集团”,他的心愿了了,已经有了把大权放下来的打算。

    程柯说他跟叶林林私下已经定好协议,很快就可以离婚。反正各自的目的都达到了,不用再演戏下去。而当初他一直以为她回了南方,想找她又怕打搅了她可能已经建立起来的新生活,所以他们之间才会傻傻地浪费了四年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可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他本来也没说谎的必要。

    她气自己的心软,就算他情有可原,就算他很坚定地说一定要重新来追她,她为什么就该接受呢?可是她再抗拒也回避不了一个事实,只要他回头,她终究还是会妥协的。

    汽车驶开的前一刻,他隔着车窗低声说:“其实我说了谎,我一直很后悔,从放开你的那一刻起就后悔了。”

    她的心莫名地升起一阵心酸,仿佛四年里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决了堤。

    摇曳不明的光线来来回回扫过每个人的身上,音乐不算太刺耳,却带着几分颓废的迷离。

    空气中浮动着不知明的廉价香水味和刺鼻的烟味,女子平静地一直前行,完全无视自己的一身名贵套装打扮已经引来多少人的侧目。

    “麻烦你,请问石峰在吗?”女子朝吧台里的BOY笑了笑,礼貌问道。

    BOY愣了下,很快就应道:“在!可是……他不一定肯见你。”这位叶小姐经常来找峰哥,听在这工作的前辈们说已经好几年了,真有韧劲,可惜喜欢的人不合适呀。

    “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就行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不会连累你的。”她软声恳求。

    “那个……他好像在6号包厢,二楼左边第一间。”年轻的BOY升起不忍之心,犹豫了下就据实相告了。

    “谢谢你!”女子柔声道谢,转眼已往二楼行去。

    现在这世道,原来还是会有“痴情女子薄情汉”这样的戏码上演,怕只怕不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走道里亮着昏暗的绯红色灯光,女子站在包厢门口,犹豫了下没敲门就把门推开了。

    光线幽暗的包厢里并没有出现她所以为的香艳场面,电视屏幕上闪着画面,已经消了音。长沙发上,一名银灰西装的男子正拿着手机讲电话。旁边的女伴看了眼门口站的人,懒懒地又往男人身上贴了贴。

    男子直到讲完电话才冷凝地扫来一眼,推开身上的女人,拧眉道:“不知道要敲门吗?以为这里是你的公司?”

    门口的人揪了揪衣襟,骄傲地抬起头道:“我有事要和你谈。”

    男子蔑然一笑嗤道:“叶林林,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总倒贴着不放的女人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石峰!你别欺人太甚!”叶林林闭了下眼,握紧的双拳因为指甲的刺痛让她重重一颤。

    “是你别再自取其辱才是吧,聪明点就少来烦我。”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在原地踏步,连说的话都一样。她这样不顾自尊地坚持到底为什么?早就累了,如果她能再任性点再聪明点,今天也就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这不是他的错,那么该是谁的错呢?老天爷吗?胡乱地绑了两根红线在一起就不管了,任由它盘根错节再也理不出头绪来。

    “你不肯谈,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有空为止。”

    不用刻意加强语气,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她说到做到。

    “我今天没空,你爱留多久随便你。”石峰说完,站起身越过她大步朝楼下走去。

    叶林林愣在门口,忘了去追。

    包厢里的女子走了出来,斜了她一眼娇声说道:“别傻等了,回去吧,峰哥今天真的有事,他出任务去了。”

    “出……任务?”叶林林低喃着,突然惊醒了一样飞速追了过去。

    身后的女子依门摇头,唉,根本就不会在一起的,这么坚持又是何苦呢?

    五彩的霓虹灯招牌在夜幕里闪着斑斓的光影,两个歪歪倒倒的男人互搭着肩膀从夜总会里走出来。

    “赵兄,你还好吧?”年轻一点的男人问。

    “我没事,没喝醉,好得很!”赵姓男人大着舌头说。

    “要不要再去洗个桑拿浴?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里面的小姐手艺很不错哦!”年轻男人讨好地建议。

    “呵呵,今天就算了吧,公司明天还要忙签约的事,不能玩得太晚回去,不然我家那头母老虎又该?嗦了。”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车就停在那边。”

    “那路上小心啊,我们明天签约会上见了!”挥挥手两人分道扬镳。

    赵姓男人半眯着醉眼,晃晃悠悠脚步不稳地往车边走去。

    车停在酒店偏角的空地上,他刚走近车边打开车门,就感觉身后袭了一股强风,下一秒已经被塞进了车里。车灯还没来得及打开,便被压抵在车座里,所以看不见来人的脸。

    “你……想怎么样?”脸被压得变型,他闷着声问,还算冷静。像他这种人此类场面多少见识过一些,无非又是惹了什么人被恐吓勒索一下。

    身后的人没说话,手中冒出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缓缓划过他面前。

    “有话好说!”被缚者陷入恐慌之中。

    他在剽窃别人公司机密的时候就该料到,一旦被发现再有话也不可能好说了。

    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他的下腹,不要他的命,但是够他躺上两三个月了。明天的签约当然也不会再有他的事。脖子被狠狠击了下,受伤的人意识渐渐陷入昏迷里,始终没机会能看清来人的脸。

    夜深了,灯光昏暗的街道上已经少有行人。一抹单薄的身影立在路灯下,看着由暗处慢慢走出的男人。

    男人渐渐走近她身旁,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继续走。

    “还不够吗?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厌倦才肯停止?”她泣声吼着。

    “我的事,你少管。”冷漠的声音飘了过来,不带一丝情绪。

    她追奔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却没注意到他手上还握着把锋利的匕首在。锥心的刺痛席卷全身,她咬牙忍住,却挡不住手心里的鲜血直流。

    “放手!”他脚步终是顿了下,低声吼。

    “不放!就不放!”她反将手握得更紧。

    “滚开!你这个笨蛋女人!”他手一挥,将她推到几米外去。

    她踉跄了下,眼泪跟着滑落。然而一如从前那样,还是换不来他的半点怜惜跟妥协。他明明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她?

    “再跟你说一次,聪明的就离我远点!自取其辱的事你愿意做,可是我已经懒得看了,别再来烦我!”冷冷的声音盖过了夜气所带来的寒意,身影远了,走得毫不留恋。

    手上的疼痛比不了她的心痛,她的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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