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双狐笛鸣

    明，成化三年，傍晚的黄山脚下，一座华丽的大宅笼罩在红彤彤的霞光之中。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俊俏男子站在宅门之前，抬头望着天际的火烧云，面露喜色。

    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周乾，你这卦倒是占的蛮准的，明天果真是个好天气。玄衣男子边说边自袖中取出一只竹笛，状甚无聊的舞弄着。应声自府宅之中走出一名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男子双手端着水盆，内中游着尾鲜活的大鱼，而他的面上则挂着淡淡的笑意。

    龚玥，你这根性还真是顽劣，怎么直至今日还念着吃荤？白衣男子举了举手中的水盆，安然的笑着。

    让我吃素，不如去死。许久不见，您老先生不会是忘记打小我便极爱吃鱼的吧？玄衣男子继续摆弄那只竹笛，言语间颇有不屑的神情。说话间，天空便突如其来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顿时将两名男子浇得浑身透湿。

    周乾，你这卜的什么卦？不是说明天是个好天气吗，怎么忽然间落下了猫尿！玄衣男子一边跳着脚往宅子里跑，一边不停口的责怪。白衣男子也不争辩，将水盆放在地上，兀自站在雨中掐指沉思，半晌，眸中的惊疑之色渐渐平复。

    雨后，天空初现彩虹，雨滴犹自顺着白衣男子的鬓角往下流淌。男子抬头仰望上空，轻声道：金龙王，一路走好。

    此场雨正是黄海金龙王所降，天庭获悉他一度丢失了玉帝钦赐的镇海宝印，将其贬至阴间做红尘引渡人，刑期千年。金龙王因不满责罚如此之重，心有不甘，路经此处张嘴吐了口龙涎。

    雨后的府门前，白衣男子从地上捧起水盆，对着宅门之中喊道：龚玥，这条鱼，我放生了。

    放生？那今晚吃什么？府门之中传出一个男声，与此同时玄衣男子瞬间来到了水盆旁边，伸手作势要捞水盆中的活鱼。

    白衣男子轻巧的一错身，闪过了攻势，他白净的脸上依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今晚我下厨，咱们吃素斋。

    吃素？那明天还要不要赶路？我的肚子很挑剔的！

    白衣男子也不多言，端着水盆径直走得远了。玄衣男子在他的身后不服气的做着鬼脸，低声道：怎么都是你压着我？当初修炼变化之时便说我是个臭鱼烂虾，现在更是苛刻，连条鱼都不让我吃？就这样还指望我帮你找百鸟衣，真是没有诚意。

    一个时辰之后，黄山脚下的大宅中，玄衣男子口中叼着块豆腐，吐字不清的高声赞叹：好吃！真的好吃！吞下整块豆腐后，复又双眼发亮的盯着满桌的斋菜，满是垂涎之意。

    多吃些吧。白衣男子筷中夹着根青菜，淡淡的说道。

    自然要多吃些，要不哪来的力气赶路。玄衣男子说话间又连吃了好几口斋菜，一时间赞不绝口，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周乾，我有一事不明，你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因何要找那百鸟衣？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叹道：说来丢人，我为桃花女占卜，竟然只占出百鸟衣，除此之外，哎，一无所示，惭愧，惭愧。

    桃花女？玄衣男子听到此处，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满面的疑惑。

    对，我的师妹桃花女。白衣男子又叹息了一声，说道：因卜卦之人无法占知自己，她便来求我为她算上一卦，结果，哎，惭愧惭愧。

    玄衣男子一挥手，啐道：别惭愧来惭愧去了，你呀，十卦九不准！我听说当初你还算人家霍绛会死呢，现在霍绛不但没死，还成了当朝的药王，我说你这神算的招牌赶紧摘了吧。

    此事怎讲？白衣男子仿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面无表情的瞄着盘中的最后一块豆腐。

    咳咳……说来话长，你我均受了桃花女前世的恩惠，我正好又对她很感兴趣，所以，闲来无事便将她的周遭之人查了个清楚。玄衣男子将自己所知的霍绛之事和盘托出，说到最后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停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小弟也很惭愧，没等我表达自己的爱意，桃花女她便应允了那霁柔，承诺说永不见我，而不再见我的原因是，是她想要见你。

    白衣男子听到这里，眼光从菜碟移转开来，轻轻的笑了起来。恍惚间忆起一名好生面熟的紫衣女子笑盈盈的立于自己的床榻之前，大声的说道：神算不准，你还有脸睡觉！而那时自己则无端的面红心跳，睡意全无。

    喂，不要笑得这样诡异，我看了不舒服。玄衣男子双手拍着桌子，倏的站起身。

    不笑就是，莫要如此恼我。白衣男子也轻拂衣袖站了起来，他走至门旁，痴痴看着满庭的月色。

    经久的沉默之后依是静寂，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如泣如诉，却是白衣男子手中一管碧玉绿笛吹得动人。

    玄衣男子听到笛声，嘴角泛出邪邪一笑，自怀中取出自己的竹笛，放至唇边，也呜呜吹将了起来。

    玄衣男子吹奏出的笛音萧瑟，婉转之间隐含杀机，没过多久便将之前的玉笛之声压了下去，而那白衣男子的额际却是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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