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离歌（上）
林梓璇最先离开了。
盛世一脸无可奈何的坐在窗子边的一张台子上喝酒，他不让别人打扰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泳儿一行四个人在另一张桌子处面面相觑。
盛世是最心乱如麻的一个。他承认林梓璇说的没错，是他把谈话的最佳时机给错过了，如果他早些行动起来，把纠结不清的这些乱麻理出头绪来，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没人比他更清楚，林梓璇这个人虽然是有一些敏感、脆弱，但绝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结婚多年，她从来没有跟他大吵大嚷或离家出走的事情发生，这一次林梓璇似乎有要想跟他鱼死网破的架势了。
同时，盛世有了另一个发现，就是他还是很在乎林梓璇的，看着她绝然的眼神和离去的背影，他的心在抽搐，是一种由冰凉造成的疼痛，他是那么怕看见林梓璇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痛苦的抱着头靠在窗子上，一杯接一杯的猛灌烈酒。
他再次想往酒杯里倒酒的时候，酒瓶被抓住了。他抬头看来人，是弟弟盛华年。“你松开，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哥，你想一个人呆着我不管，但你别这么一个劲儿的灌自己，你现在不能醉生梦死，你喝完倒头就睡，万一事情有什么始料不及的变故，我们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你去处理。事已至此，借酒浇愁于事无补，不管发展到多糟的程度，你都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去解决。”
盛华年的话就好像当头一棒让盛世的酒醒了不少，他呆呆的看着弟弟，然后一脸沮丧的说：“华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小我就是你的大哥啊，以前再难的情况我们都遇到过，我从来没这么无能过，给处理的乱七八糟，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盛华年拍了拍盛世的肩，“大哥，遇到感情的事会混乱很正常，这说明嫂子在你心里很重要，你就更不能糊里糊涂的错过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把握。”
大家正愁眉不展的默默相对时，孔小雯竟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泳儿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林梓盼顺着泳儿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孔小雯也愣了一下。
孔小雯脸上挂着不出所料的笑容走到了泳儿一行人面前，包括坐在窗边的盛世两兄弟。
“小——，小雯。”泳儿愣愣的看着孔小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孔小雯指了指窗边的座位，“我是来找他的。”她指的自然是盛世。
泳儿急忙站起来，“小雯，你听我说……”
林梓盼拉住她，“泳儿，你让她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仍是一脸的铁青，“我倒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看着盛世说。
孔小雯朝盛世走了过去，盛华年知趣的走开了，回到泳儿这桌。
孔小雯在盛世的面前坐下来。
“小雯，对不起。”盛世语无伦次起来。“我知道我可能有让你误会的地方，但是，我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件事是我处理的太不利落了，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怪我。”
孔小雯微微的牵牵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看着盛世：“盛大哥，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做最后的选择。”
她这话一出，盛世感觉到莫大的压力，张着嘴看着孔小雯，不知所措。选择？他现在最怕听见这个词。
孔小雯看到盛世的表情就能将他的内心想法猜出七八分了，她的确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其实，她认为盛世会有这样的表情的机率是八成，而另一种她期望看到的表情出现的机率，据她自己判断不会超过两成。她的表情很释然，“其实，主动权在你手里，每当碰到爱情，我是没有自我的，我也不像泳儿或苏醒，还有，”她迟疑了一下，“还有梓璇姐，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是强调着自我，她们也有资本强调着自我，她们总是握着选择权，而我总是面临被选择。可能正因为这样，我总是希望能有一个男人像爸爸又像哥哥一样爱我。当年的华年像哥哥，而你，介于爸爸和哥哥之间，所以，我的沉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幸福的权利。”
“不是的，小雯，你没有任何错，你可以幸福的，你很好，真的很好。”盛世被一种强烈的内疚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孔小雯摇摇头，“目前我对幸福是彻底失望了，不过，我对生活却没有失去信心，无论是苦是甜，我都是生活下去啊。华年的一翻话点醒了我，前段时间我把自己搞丢了，我的座右铭明明是好好去爱去生活，不晓得什么时候偏离了方向，越走越远。”她郑重的看向盛世，“盛大哥，事到如今，我已经决定放弃，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盛世一脸的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什么？说吧。”
孔小雯微微一笑，脸颊微红，“问题其实很简单也很俗套，很多电影情节里都有。”她顿了一下，“就是——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盛世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垂下头，猛灌了一口酒，大概过了十秒钟他又抬起了头：“小雯，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说实话，我的确喜欢你，不过，绝对不是男女关系那种。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不是圣人，如果真是男女之情，我们不会一直相安无事，什么也没发生的，你说呢？”
孔小雯听到这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注视着盛世，其实，她的眼里是写着淡淡的失落的。
盛世别开脸，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知道如果继续说下去有些残忍，但是，如果不说，对所有人来说就会是一个更残忍的局面，“所以，小雯，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就好像是对一个妹妹，就像对待泳儿或者苏醒，虽然很亲，但就是投胎十次也不会想入非非的一种关系，不过，相对来说，你比她们还要亲一些，我只有华年一个弟弟，而你，就像是华年跟我的这种关系一样，很亲的一个妹妹。我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的真实，甚至是你性格里的世故。这论调听起来好像是有些怪，可能是我身边的‘仙女’太多了吧。”他笑了，下意识的看了看泳儿那一桌。
孔小雯知道，他指的是泳儿，是林梓璇，是苏醒，这些家世好的女孩子，她们很善良，她们很美好，可是，她们跟现实是格格不入的，她们有曲高和寡的优越感，这对于普通人来讲其实是一种强烈的压迫。在盛世的生父盛超群没出现之前，盛世也是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年轻人，虽然有林梓璇对他不离不弃，但是，这种不离不弃在温暖他的同时也灼痛着他，他一直是幸福并压抑着。而孔小雯的背景和个性，让他产生了一种共鸣，而此时的他已足够强大，所以，孔小雯又让他产生怜惜。
孔小雯听完盛世的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虽然我的的确确是有些失望，不过，我还是很感动的。谢谢你对我的疼惜之情。”
盛世盯着孔小雯，眼神有些温暖，这就是孔小雯的懂事的地方，面对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有一种很释然的态度，得之，我命，不得，我幸。
孔小雯突然笑了，“我想我已经找到我想找的答案了。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很简单的，就是不停的在寻找幸福，寻找港湾，但好像太急于求成了，所以总显得那么破釜沉舟，对一个人产生感情的时候总是想做什么都可以，从前对华年是这样，放他去了大洋彼岸，而这次对你的感情，我不惜去伤害试图阻止我的泳儿，每次爱上一个人就拿对方当作天，也许以后该学会多想想自己了。”她的眼里充满着叹息。“既然我又一次落败了，那么，我就决定离开了。”
“离开？”盛世吃了一惊。
孔小雯点点头：“是的，离开。不管我嘴上说的如何轻松，我毕竟还是受伤了，不是吗？所以，我必须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而且，”她看了看泳儿那一桌，“这一次我搭上了所有的友情，收不回来了。这个城市只有一团乱麻，为了能够趁早脱身，我想只能是离开了。”
“小雯，对不起。”盛世眼中有深深的愧疚。
孔小雯笑笑：“其实，我真的不想再多一分一秒面对这一切了，尤其是你。”说到这里，她眼里有泪，但她硬生生的给忍了回去，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盛世一脸的沮丧，而孔小雯听着自己心底那破碎的声音，为自己的感情深深的默哀着，她深情的望着盛世，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可她知道，上天是不会给她这样的厚爱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虽然说得潇洒，可是，感情又岂是潇洒得起来的东西。“明天我就不去上班了，你就算我辞过职了吧，我想歇一歇，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感受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生活了。”她故作轻松的说。
盛世笑着点点头，“离开这里以后想去哪里？”
“学习泳儿，四处走走看看，看哪好就住下来了。第一站先选择我家，我得回去看看我妈了，而且，梦里常常回到童年的那个水乡，真美，我每次都不愿醒来。”孔小雯陶醉地说。
“打算什么时候走？”现在的盛世感觉轻松不少。
“我订了后天的机票，不用送我啊，我可是为了躲你才离开的。”孔小雯调皮一笑。
盛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老了，受不了你们年轻人跳跃性的思维，哪跟哪啊，都能乱扯一气。”
孔小雯有些不舍的看着盛世，“那——我就走了。”
盛世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却不敢看孔小雯，“嗯，一路顺风。我想，我们还是会再见的。”
孔小雯却一直在看他，“今天就当是送别了，给我一个拥抱吧。”
盛世有些吃惊，迟疑了五秒后点了点头，“好。”他站起来，孔小雯也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礼节性的拥抱了一下，盛世在孔小雯的耳边说：“一路顺风，你一定会幸福的。”
孔小雯只是再次深深的感受了一下这个怀抱，什么也没说，盛世的手松开后，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盛世知道她在哭，可是，除了看着她离开，他还有权利做什么呢？他一脸挫败的将自己摔回到沙发上。
泳儿本来还有几句话要跟孔小雯说的，可是，她还没反应过来，孔小雯已经跑到外面了。她盯着孔小雯的背影难过的问：“我是不是失去这个朋友了？”
林梓盼揽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不会的，只是她现在需要时间。”
泪珠从泳儿的眼中滚落，她将头靠在林梓盼的肩膀上，一脸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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