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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西界2

    我从北方出发,一路向西。

    在西方的一个小镇上我认识了seven。她混杂在一大群男人之中,火红的头发,那时的她显得特别的妖娆。喜欢住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光亮只能从排风扇的空隙中透进来。偶尔,会有一只猫从那儿爬进来,叫两声后消失不见。她经常坐在门口,木门上遍布历年的班驳,有干涸的血迹,seven喜欢把烟头在血迹浓烈的地方摁灭。

    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与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杀死了一条狗,狗血喷得她跟那个男人一样的邪恶。她走过来,把血迹擦干,左手搭在我的肩上,身体上传来令人窒息的香水味。火红的头发,修长的腿,她就像一只火烈鸟般蓬勃。

    “出远门吗?找地方住?”她问。

    我木讷的点头,看着远处男人不停的翻着那只已经死去很久的狗,狗血渗透黑色的土地,远远看去像一抹紫色的花开。

    “跟我来吧,今天算你幸运,晚点来就没地方住了。”她在前面带路,腰扭的跟水蛇似的,路过那只死狗身边的时候,一阵血腥味传来,胃里像海浪一样翻滚。Seven听见我的呕吐声,在前面对我嘲讽的笑了两声,然后走进了一扇门里。

    我跟随seven走进去,潮湿的空气弥漫着香水味道,排风扇轮回的转动着,房间在风扇叶的阻隔下忽明忽暗,我有一种步入牢狱的错觉,此间房屋将会一生囚禁我的爱情。

    房间有两张床,一张是桃红色的床褥,说明主人是偏向女性性别的。另一张是灰色的,虽然陈旧但是很整洁。不一会儿,seven洗完了身上的血污,脸颊显现出的清秀与刚才判若两人,看着她看着她妖艳与清纯的结合让我想起了一种花。南方阳春三月的桃花,虽繁华灿烂妖艳多姿,但是在死亡与命运的归宿点上同样显得非常的哀凉与轻薄。

    Seven指着那张灰色的床说:“你今天晚上睡那儿。”

    “那张床呢?”我不明白的问,我只是不想跟一个陌生的人同睡一屋。

    “那是我的,有问题吗?”seven看着我,眼神突然的犀利。

    我摇摇头把包放在床上,抬头看见排气口外面的天空碧蓝如玉。

    “没有问题的话,等下我叫你去吃狗肉。”seven出门的时候跟我说,我突然想起了那些邪恶的男人。

    也许这张普通的床上曾不止我一个这样的人住过吧,也不曾只有我这样的在无眠的晚上看着对面那张悄然安静的脸深深的沉思吧。这个女子究竟历经了怎么样的故事才会变得如此的敏感与多变呢?她是否曾深爱着一个拥有精致脸庞的男人?那个男人又是多么的残忍才离开这个看似坚强却在梦中仍然哭泣的她的呢?那些匆匆而过的过客都会像我这样寂寥的观望着她吗?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时间了,大概是中午吧。推开那门的时候外面阳光铺天盖地。门外有一棵枯树,死掉或许有许多的年月了,它一直静立在那儿,接受岁月与风雨带来的腐朽。我回头发现seven已经起床很久了。

    屋后的一个小山坡上我发现了她,依旧那样的桀骜不拘,依旧外表坚强,依旧在流浪的风中吸着大口的烟,烟雾似云彩一样消散不见。我站立在她身边,远处的尘土不问人情冷暖般的飞扬,短短的一段距离,这样的世界如若咫尺天涯。

    “还有烟吗?”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里的黄土松软。

    “我以为你不抽呢,给你,接着。”我接过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大口大口的吐出来,企图呼出心中所有的忧伤。

    不远处的山看尽风尘,驻留在蔚蓝色的天空之下,倍显神圣与安详,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才显得苍凉。也只有在西方的季风拂起尘土的时候,它就慢慢的沉淀成一段或悲凉或凄美的历史,停留在岁月的长河中,孤独且寂寞的欣赏自己已经立足千年的这块土地,感受着他的繁衍与生生不息,也感受着他的堕落与死亡,心中或悲或喜,或哀叹或狂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年月,在黑夜沉沉布下时,会有女人的呻吟与男人的叹息,会有孝的哭喊与老人的沉默。我曾深深迷恋这方的土地,它到底蕴含着人类所具有的哪种灾难?在无尽的岁月长河中让他们感知死亡的境界便是向死而生,灵魂的超脱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解放,天葬的意义莫过于把沉重的肉体负担送入鹰腹狼口,那样人的一生就会在天空与草地上无穷无尽的轮回,驰骋,奔跑,飞翔与搏杀。西藏,却是如此。

    我在seven那里住了一个礼拜左右,要走的前天晚上我们谁也没有睡着。我原本以为seven会睡着的,但是凌晨的时候她的一声叹息让我感知她的清醒。这天晚上我没有看到她悄然沉醉的脸与慵懒优雅的睡姿。开始的时候想,这也许是一个风尘的女子吧,后面的日子让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她不过是一个受过伤的小羊冒充着凶残的狼,在这土黄色的大地上虚伪的生存。

    我躺在床上看着排气口外唯一的光明轻轻的问:“你叫什么?”

    Seven把脸从朝墙的那边转过来,说:“曾经有个人叫我seven,不过那个人已经走了。”

    “为什么?”我问,心中突然觉得这才是故事的开端。

    “不知道,也许是我和他都不爱彼此了。也或许是他被人嫉妒,在这方土地上无法生存了。”她停顿的时间过长,屋中除了黑暗便是沉默。

    “那张床,就是你现在睡的那张床就是他曾经睡过的。每过一个礼拜我便洗干净所有的东西,几年来一直没有变动过床上的任何东西,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习惯,虽然我已经不爱他了。但是还是怕他某天会回来。”

    她眼神向着地面,神情凄然,像一个被历史遗弃的人,在对着土地诉说她在历史中的苦难。

    “原来的你不是这样的吧?”我心中充满了可惜与怜爱。

    “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了,我也不记得了。其实现在的我是最毫无目的的,对着太阳是一天,对着黑夜是一个晚上。我在这间小屋里已经生活太久了,或许该释放出来了,在我命运的终端最好还能再爱一次,那么就算灵魂溃散也无所谓了。”她一个自言自语,看着她或悲或喜的脸,仿佛在决定什么,最后温柔的笑定格在她脸上,她沉沉的叹息了一下。

    “你的名字呢?”她问。

    “祭祀。”我说,随即换了一个比较舒坦的姿势。

    “嗯,正好。”她回答的有点莫名其妙。

    我没有继续的答话,终于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沉稳的睡去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seven在我眼前一块一块的剥落,化作闪闪的星光,弥散围绕着我,在星河长落的天边,她恬然的笑意悬挂在天际,轻声的对着我说再见,说不要再流浪。Seven笑意消失的时候我醒了。

    我醒来的时候seven坐在我旁边看着我,我的包旁边也有一个包。她说要跟我去流浪,她告诉我,再走几天就可以站在西藏那神圣的土地上了。布达拉宫在藏语中的意思是“佛教圣地”‘藏族佛教中的顶礼膜拜面向西方,让我感觉到每个藏民心中的虔诚与纯洁,他们灿若星辰的信仰,生生死死般在这广袤的土地上流浪,苍鹰的守护,草原狼的庇佑 ,他们世代都在自然中存活得如此的融洽。

    我与seven站在雄伟的布达拉宫下面,天空仿佛飘渺着佛音,烦躁与世俗的一切纷杂都净如清水,心中的欲念与不舍都如同穿越历史的风         ,这世世代代屹立在群山之侧的雄壮宫殿,曾目睹着这群跪拜自己的子孙历经生死,感知他们向死而生的无上含义。它可曾对这苍鹰之隼的锋利而动容?它可曾对野狼之眸的明亮而羡慕?它不过是这方土地守护的第三者,一如既往无声无息的对整个西方庇护,它才是大爱天下。

    Seven告诉我她曾经来过这儿,她在宫殿门口整整跪拜了三天,请求佛祖赐回那个已经离去的男人。这一天我感觉seven心中特别的平静,脸上淡然的笑容显得特别的安详。离开布达拉宫我回头眷顾,看见宫顶上空佛光闪闪,听见宫外佛音阵阵,竟梦似西方极乐世界。

    Seven说要去寻找一座坟墓,我不知道那里埋葬着谁的骨骸,因为西藏人都喜欢天葬,所以这样用土掩埋的坟墓非常的少,也显得非常的孤单寂寞。在一个旷若平原的地方我们找到了,坟墓上长满了枯萎的杂草,没有水分的土粒如同沙砾。我没有问seven这里是谁,或者是轮回前的seven,亦或是那个在seven故事里主演的男人。

    我们住到了一个年老的藏民家里,那老人眼神深沉,轻轻一瞥似乎可以东西世界万物,他经常说一大堆藏语,seven便会解释给我听,总是类似于“明天过后还是明天,为何明天总不曾到来”这样看似矛盾却又似哲学的句子。

    傍晚的日子,我便会和seven坐在洞窟的出口看长河落日圆一样无比壮观的景物,西风微微,尘土飞扬,这一切都变幻得朦胧又迷茫。

    Seven跟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定住了,我一直以为seven爱的是那个不明生死的男人,也或许seven也不曾爱我,她只想安定的过一辈子,这是所有脆弱的女人同样具备微小的心愿。

    那天的婚礼非常的简短,我们向天跪拜,向地磕头,向老人求证,一切都显得很神秘。藏族老人却一语不发,如同看透某物的玄机。

    我问老人为何不高兴。他摇头说了一句:“没有结果,为何让他结下缘?”

    我跟seven便在老人家住下了,老人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有的时候我会忘记我从哪儿来,把自己当成土生土长的。有的时候我宁愿忘记自己的一切,就这样没有忧虑的生活一辈子。只是藏民老人沉默了很多,从我们婚礼开始的那刻起。

    第二天,seven出去了,她说去看那座坟墓,我提出也去时候她阻止了,我留在洞窟门口看书,肌肤贴近土壤感觉,躺在温和的土地上,我感觉好像再一次回到母亲的怀抱。

    过了一会儿老人也出去了,他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洞慧了我的心灵,然而他摇头的走远了。自从那以后,老人再也没有回来,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也在慢慢消散。

    老人走后不久的第二天seven回来了,她曾经告诉我,不论自己去哪了都会告诉我。可是那一次她没有,好似刻意的隐瞒,但是我觉得很坦然,毕竟她不曾真正的爱着我,而我似乎真正的爱上了她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预期的好结果。当某天我自己不能全身而退的时候,我一定会在这样的时候最脆弱的接受上苍给我的惩罚。而我也一直等待这样的惩罚。

    有关老人的消息彻底的中断了,我们开始过着两个人的生活。Seven俨然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做完所有的家务后跟我走到屋后的山坡上看日落,感受这里的风扬尽风尘。犹如一个美妙而幸福的国度,西藏给了我这辈子最纯真的一段感情。

    Seven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秘了,有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关在暗暗的屋子里。有的时候我担心她,便在门口一直的等待着她。等她出门时的声音惊醒我,然后里面温暖的气息与我擦身而过,在脸上流转温和的痕迹。那样的时候seven会抱着吻我。

    有一天,seven依旧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她走进那黑暗如漆的屋子里,最后却再也没有出来了。

    我失魂落魄,我一直以为虽然她不爱我,但是最少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但是哪怕是这样一辈子,我也甘愿。

    也许是十年以后,或者是二十年之后。

    我承受着岁月无情的剥夺,青春,年少,以及所有的无知。我站在那面门的左侧,我想在seven出来的时候,我能够轻轻的抱住她,告诉她不要离开我。可是,她一直没有出来过。

    又过了二十年,我老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seven了。那天晚上我躺在厚重的青草上,享受野狼带给我解脱的快感,亦是自己最后的知觉,我沉沉的对着天空说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说过的一句话,seven,我爱你。

    有多长的时间了呢?或者一个轮回转世,或者又是一个宇宙洪荒的重生,我的意识一直在流浪,奔波。有的时候,血液沾湿我的那双红色残眸。

    我醒过来了,灵魂重新归附到了一个不堪的肉体。我还是原来的自己。我听见外面的哭声,但是里面是饱含期望与希望的颤音。她说:“他爸,他醒过来了,真的醒过来了。”然后她像丧失了亲爱的人一样大哭起来。也许这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期待后,奇迹产生的时刻激动的泪水。那是一种多么无私的爱,可是那又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情感,那样的哭声究竟表达着什么,为何那样的撕心裂肺?

    我被一个自称我父母的一对男女带到了所谓的家中。那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树叶油亮,细缝中透着刺眼的光线。我坐在地上,看着一份报告,上面的我,写着此人患有强烈的忧郁症,有的时候会强烈的沉沦在一个人的世界中。

    在母亲的日记上我看见了这样一段话“他自杀了,吃下了那么多的安定,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都死了。这个孩子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还只有仅仅20岁的年纪啊。天,我和他的父亲究竟造了多大的罪孽。如果可以,我愿意安定的过完这辈子,与他的爸爸相亲相爱,永远也不矛盾了。请天赐给我机会吧,保佑孩子早日醒来。”

    来年6月,我找到了我曾经认识seven的那个地方。

    那天的西藏空旷如斯,风带着历史的苍凉,仿佛来自前世的悲哀与今生的厚重,诉说给我一种无名的悲壮。我看着那个房子,回想那个在我回忆里消失不见后重见天日的老人,他说:“有这么一个人,但是那个姑娘几年前就去世了,我一直都会说普通话的,孩子,我可是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你。也许你找错地方了吧。”

    历经一年,习惯有个家的温暖了。我回到房间,翻开一年前的书本,里面夹杂一份陈旧的报纸。翻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在西藏一个农民家的房里,发现了由于父母逼迫而私奔的一对男女,但是两人已经死亡许久,据屋主介绍,男人姓名不明,而女人被称为seven。

    我看着这行字迹,流下一行清泪。为了纪念我那场穿越生死的爱恋,也为了纪念那个在苍茫西藏土地上死亡许久的女子。我再一次,迷失在这神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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