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爱子仙逝
顺治十五年正月二十三日晚，养心殿东次间
董鄂妃抱着四阿哥，轻轻的贴了贴儿子的脸蛋，满意的笑了。
“主子，四阿哥已经有十二个时辰不烧了，应该是好了”，四阿哥的乳娘李嬷嬷对董鄂妃说道。
“那还是要多小心些，发热最怕反复了，如果到了明儿早晨，四阿哥仍然不烧，才是彻底好了”，董鄂妃说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脸。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万分小心的”，李嬷嬷小心的说道。
这时待女锦儿已经端药过来，李嬷嬷忙站了起来，接过了药，“嬷嬷，我来吧”，董鄂妃温柔地对着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很是感动，宫里谁不知道四阿哥金贵，三天前四阿哥突然发热，直到今天早上烧才退了下来，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可是董鄂妃非便没有半点的埋怨，还一个劲的在皇上面前为自已说好话，如此温婉和气的女主人，怎能不让李嬷嬷感动。
董鄂妃尝了一口药，对锦儿说道：“再放些糖吧，还是有点苦”。
“是”，锦儿细声细语的答应着。
在锦儿给汤药加糖后，董鄂妃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四阿哥，而四阿哥很是不合作，不停的晃着小脑袋，向他的额娘抗议着。
“四阿哥乖，把药吃了就不烧了，听话，听额娘的话啊…”，董鄂妃嘴手并用的喂着四阿哥，最终在李嬷嬷的帮助下，终于把一腕药给四阿哥喂了下去，而此时董鄂妃已满头大汗了。
“主子，您歇一会吧，四阿哥这么一折腾也该累了，让奴才哄他睡觉吧”，李嬷嬷说道。
“嬷嬷，四阿哥吃了药后会发汗的，千万别让他蹬被子啊”，董鄂妃仍然不放心的嘱咐着。
“主子，放心吧，奴才一定会小心的”，李嬷嬷毕恭毕敬的答道。
董鄂妃安顿好四阿哥后，来到了西暖阁，此时的福临正在案前批阅奏折，董鄂妃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福临身旁，轻轻的叫道：“皇上”。
福临抬起头儿，看到是董鄂妃，然后抓住了董鄂妃扶住自已肩头的手，问道：“这会子还烧吗”？
“没有，皇上放心吧，小东西刚吃了药，现在正睡的香着呢”，董鄂妃温柔的笑着说。
福临松了口气，把董鄂妃拉坐在自已的腿上，抚摸着董鄂妃的小手，感慨的说道：“总算是退了下来，这几天搞的朕做什么都心事不宁的，这小东西真是揪人心啊”。
“如果明儿早晨不在发热，那就是应该大安了”，董鄂妃说着，然后随手拿起了福临的茶杯看了看，不禁微微的皱起了眉，自语道：“好浓的茶，这会子喝了，晚上可怎么睡啊。”，说罢董鄂妃站了起来，对福临说道：“皇上，您继续批折子吧，我去给您换一杯茶”。
“让奴才们去做吧，你真是操不完的心”，福临拉住了正欲离开的董鄂妃的手说道。
“还是我来吧，茶浓了晚上睡不着觉，淡了又不精神，你的口味只有我最清楚”，董鄂妃娇媚的说道。
烛光下董鄂妃娇俏的脸蛋更加妩媚，福临猛一用劲，再次把董鄂妃拉进他的怀里，有些霸气的说道：“我们父子俩这辈子是赖定你了，你注定要为我们俩操一辈子的心”，言毕，福临低下头，欲亲吻那令他陶醉的红唇。
董鄂妃轻巧的推开了福临，故意扳着脸说道：“皇上，您又淘气，现在我们俩各做各的事，您批折子，我去换茶，谁也不打扰谁”。说完董鄂妃拿着福临的茶杯迅速的跑开了。
望着董鄂妃的背影，福临大声的坏笑着。然后乖乖的拿起笔，继续他每晚的必须工作。
时至三更，福临终于把那小山似的奏折批到只剩最后一本，但福临几次提笔又放下，犹豫着。刚刚从东次间回到西暖阁的董鄂妃见状，轻轻的问道：“怎么了？如此为难”？
“这本折子里全是今年秋决犯人的名单，只等朕报可，便要立即执法了”，福临说话时面有不忍之色。
“这些人皇上都一一亲审了吗”？董鄂妃追问道。
“没有”，福临回答着。
董鄂妃来到了案前，望着奏折，幽幽的说道：“按理前朝的事，奴才不该插嘴，可是一想到这些人只要皇上一落笔，就要全部被处斩，奴才的心好难受。人死不能复生啊，这其中一旦有误判，那可怎么好啊”。说到最后，董鄂妃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福临抬起头，望着董鄂妃微微发红的眼眶，心疼的说道：“瞧你，都是与你不相关的人，怎么还真伤起心来”。
“皇上，这些人不是为人子，就是为人夫，或者就是为人父，如果一旦误杀，那对一个家庭可就真是灭顶之灾啊”。董鄂妃认真的对福临说
福临望着董鄂妃，认真的思索着董鄂妃的话。
董鄂妃又继续说道：“奴才可能是妇仁之仁，但奴才想，与其误杀还不如误判，误判还可以重判，误杀可就再也没挽回的余地了”。
“你说的有理，咱们现在吏治混乱，时常有草管人命的事情发生，朕就拿你的方法试一试”，福临说完后拿起笔，已不在犹豫。
福临终于批完了他所有的奏折，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笑着对身旁的董鄂妃说道：“小九，我们去看看儿子去”。
“皇上，都什么时候了，四阿哥早睡了，我刚去看过了，他没在发热，睡的挺好的”，董鄂妃笑着说道。
“有你在朕什么都不用操心”，福临望着董鄂妃乌黑的眼眶，怜惜的说道：“瞧你，让你先睡就是不听，刚刚把额娘侍候好，四阿哥又病了，瞧你熬的”。
董鄂妃拉住了福临的手，笑着说：“没事，奴才白天还可以打个盹，皇上可是天不亮就要早朝啊”。
“打盹？光是去慈宁宫侍候就够你劳神的了，你还有时间打盹？额娘接受了你，也未必都是好事。白天侍候她，晚上侍候我，你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了”。福临有些心疼的说。
“皇上…”董鄂妃正欲辩解，却被福临笑着打断了：“好了好了，咱们不争了，如果再不睡，可就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说完就拥着董鄂妃回到了东梢间，忙碌了一整天的两个人终于可以歇息了。
“不要，不要，四阿哥，四阿哥…”，
“小九，醒醒，小九”，被惊醒的福临叫着不停说着梦话的董鄂妃。
被唤醒的董鄂妃一下子做了起来，满头大汗，黑暗里她紧紧的抓住了福临的胳膊，惊恐的叫道：“皇上，我梦见博果尔了，他拼命的跟我抢四阿哥”。
“没事，没事，只是梦，梦都是反的，别怕”，福临一边为董鄂妃擦着汗一边安慰着说。
“不行，我还是去东次间看一看”，惊魂未定的董鄂妃说着就欲起身下床，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国柱惊慌无比的声音：“万岁爷，四阿哥不好了，全身抽搐”。
李国柱的话犹如一声惊雷，把两个人都震呆了。两个人傻呆呆的互望着，似乎都在怀疑自已是否是在做梦。。
“万岁爷，万岁爷”，李国柱在门口提醒着。
福临率先反映了过来，他跳下了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冲到门前，大声嚷道：“快传太医啊，傻呆在那做什么啊”！
“已经传了，万岁爷”，李国柱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皇上，怎么办，怎么办啊”？董鄂妃也已来到了福临身帝，浑身颤抖着，抓住福临的手，哭着问道。
“别怕，小九，我们去东次间看一看，先把衣服穿上”，尽管此时福临已心乱如麻，但他必须镇静，不然董鄂妃会更加惊慌失措的。
天已大亮，董鄂妃在养心殿的正殿来回的走着，福临与太医已在东次间很久了，为了不让董鄂妃过分的担忧，福临没有让董鄂妃留在东次间。董鄂妃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幽静，一股不祥的欲感紧紧的笼罩在董鄂妃的心头，使董鄂妃禁不住念起佛来。
“主子，太后来了”，李国柱对絮絮叨叨的董鄂妃跪禀道。
“啊”？董鄂妃一愣，忙转过身去，这时庄太后已经扶着苏麻拉姑的手走了近来。董鄂妃急忙迎了上去，正欲跪拜，被庄太后一把扶住，“怎么会这样？不是都见好了吗”？庄太后急切的问道。
董鄂妃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悲悲切切的说道：“是好好的，可是凌晨时分，忽然间不停的抽搐，皇上与太医已经在里面好半天了”。
庄太后从没有看到过董鄂妃如此惊慌无助，天然的母性使她紧紧的握住董鄂妃冰冷的手，安慰的说道：“别着急，四阿哥不会有事的，孝子发热反复也是常有的事”。
董鄂妃点了点头儿，感动的说道：“大清早的，还把您惊动了，奴才怪不落忍的”。
“做祖母的，哪有不疼孙子的，宫里是人多眼杂，就算我在怎么偏疼哪个孙子，表面上也得一碗水端平啊”。
“太后、主子，皇上出来了”，眼见着庄太后与董鄂妃只顾着互相安慰，李国柱忙提醒着。
庄太后与董鄂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起转过头去，这时福临与张太医已经来到了正殿，福临双眼通红，神情木然，他一言不发的做在了椅子上，甚至都没有与母亲打一声招呼。
董鄂妃的心惊了半截，她极力控制自已的恐慌与绝望，走上前不死心的问道：“皇上，四阿哥怎样了”？
福临面色铁青的注视着董鄂妃，猛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福临的举动让董鄂妃顿时寒入骨髓，她感到自已从头到脚在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但她仍然做着垂死的挣扎，当董鄂妃把仅存的一丝希望交给张太医时，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痛的说道：“启禀皇贵妃，奴才无能，四阿哥没了”。
“啊！”刹那间董鄂妃面如死灰，她感到头晕、恶心、意识模糊、身体不停的颤抖，而发出声音的则是庄太后与苏麻拉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庄太后不敢相信的大声问着。
“太后，孝反热反复是常有的事，四阿哥这次反复来势太凶猛，奴才无能啊，无能啊…”
“别在说了”福临几乎失声叫起来，同时他一下子松开了董鄂妃，张开两只大手，把脸深深的埋在了双手间。
福临的突然离开使董鄂妃几乎站立不住了，她拼命抑制自已的颤抖，在模糊中寻找着什么。东次间！面色惨白的董鄂妃终于找到了自已的发向，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椅着，踉踉跄跄地走向东次间。
庄太后被董鄂妃的模样吓着了，一向温润平和的董鄂妃从没有如此的失态，她急忙来到福临身旁，推着儿子：“皇上，董鄂有点不对劲”。
母亲的话使福临一下子抬起了头儿，这时董鄂妃的背影格外的凄凉，福临站了起来，不放心的叫道：“小九儿，小九儿”？
但是残酷的现实已经彻底击垮了董鄂妃，意识模糊得再也听不见身後的任何声音，她步履蹒跚的来到了东次间，从床上抱起已经仙逝的四阿哥，空洞的大眼紧紧盯着四阿哥那没有失去温度的依然胖胖的小脸： “儿子，是额娘没有照顾好你，是额娘啊，你恨额娘吗…”，董鄂妃无限凄凉的自语着，而晶莹的泪珠也已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滴在四阿哥的脸上及自已的前襟上。
董鄂妃苍白无声落泪的模样吓坏了福临，他奔了过去，拼命的摇着董鄂妃，大声的说道：“小九儿，别这样，朕求你了，哭出来，哭出声来”。
董鄂妃对福临的话毫无反应，眼睛紧紧的盯着四阿哥，眼泪也越来越多的滚落下来。
福临已经不知所措了，他望向母亲，庄太后果断的说道：“快把四阿哥抢下来，唤醒她，不然她会被迷住心窍的”。
福临一把把四阿哥从董鄂妃的怀里抢了过来，转身递给了身旁的苏麻拉姑，董鄂妃一惊，抬起头惊愕的望着福临，哇的一声，哭喊着：“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福临一把拉住董鄂妃伸过的手臂，“儿子死了，已经死了，小九儿，你醒醒，你再如何伤心儿子也活不回来了”，这时的福临也已经是满脸泪痕，“朕已经失去了四阿哥，如果你在有什么闪失，朕真就活不下去了，你这是在逼朕死啊”。
福临的话把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包括董鄂妃。她停止了哭喊，呆呆的望向福临，福临的表白与眼泪似乎已经把她从无限悲痛中拉回到了现实，良久，她抬起手，轻轻的抚去福临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望向苏麻拉姑怀里的四阿哥，此时此刻，董鄂妃表面格外的宁静，但椎心刺骨的痛已经扩散至她的每个部位，董鄂妃再也抑制不住自已，一头扑进福临的怀中，用力把脸偎进自已丈夫宽阔的胸膛，泪如雨下，福临紧紧的抱着无声饮泣却浑身颤抖的董鄂妃，把头儿深深的埋在董鄂妃乌黑的长发中，眼泪成串成串的洒落下来。
东次间安静极了，两个人彼此紧紧的拥抱，却是无声的哭泣，庄太后的眼泪也已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发也一点声音，生怕打扰已经伤心到了极至的两个人。福临控制了一下自已，他轻轻的拍着浑身颤抖的董鄂妃的背，说道：“别这样，会哭坏身体的啊”。
董鄂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双峡已经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福临有点害怕了，他轻抚着董鄂妃的脸问道：“怎么了？小九，是不是不舒服啊”。
董鄂妃的脸更红了，呼吸急促，她张开嘴，似乎想对福临说什么，但突然间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喷溅在福临与自已的前襟上，福临完全慌了，他用手不停的为董鄂妃擦去嘴角的鲜血，惊慌失措的说道：“小九，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董鄂妃凄怆的笑了笑：“皇上，没事，奴才只是心口热”。
庄太后格外的冷静，“李国柱，快去把张太医叫进来”。
东次间又是一阵的忙碌，张太医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为董鄂妃把着脉，片刻，他对庄太后与福临道：“禀皇太后、皇上，皇贵妃娘娘乃是急痛攻心，加以伤心过度，才会吐血，待臣开一齐舒胸顺气的凉药，就会没事的”。
“没什么大碍”？福临仍然不放心的问道。
张太医略微沉思了一下，有些忧虑的说道：“皇上，皇贵妃的身体您最清楚，四阿哥对她的打击真的是太大了，需要好好调理啊”！
福临的心又悬了起来，庄太后见状，忙安慰道：“只要没有大碍就可以了，身体以后慢慢在调理，这么多太医，一定会治好的”。
母亲的安慰并没有宽福临的心，他拖着极为沉重的步履来到了董鄂妃的床前，疲惫至极的董鄂妃紧闭着双眼，似乎已沉沉的睡去，福临抓起董鄂妃的纤纤细手，放到嘴边久久的吻着，好久福临象是对自已，又象是对董鄂妃，庄重的说道：“朕不会让四阿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我们”！
董鄂妃此刻已清醒，但她并没有挣开双眼，因为董鄂妃知道，只要她一看到福临，就会不受控制的痛哭。不能在让伤心欲绝的福临在为自已担心了。朦胧中，董鄂妃似乎看到博果尔在笑，想起凌晨时分的梦，董鄂妃已完全相信这就是报应啊。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是福临？倾刻间，董鄂妃不寒而栗，不能，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董鄂妃在自已的世界里暗暗发誓，她要弥补，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弥补那些被福临、被自已间接的、不得已伤害的人们，董鄂妃相信，只要自已真心诚意的做到了，老天一定会保佑福临的。
福临实现了自已的诺言，于顺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七，追封皇四子为和项荣亲王。
而董鄂妃也在自已的弥补计划中迈出一第一步，顺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五，福临将已停止的中宫笺表，如旧制封进，恢复了皇后的特权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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