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雪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中雪，你骑车的时候要小心，慢点骑。如果明天早上路不好走的话，就别骑车了，走路去上班吧……”女人对着电话絮絮叨叨地说。

    对方不耐烦听她把话说完，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头：“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完，“啪”的一声挂断。女人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有一点点的心痛，“我不是要干涉你，只是担心你嘛，雪天路滑，骑车不安全的，还有啊，，晚上你要加班的话，别忘了喝碗热汤……”女人犹自握着电话，自言自语。

    傍晚时分天果然阴了下来，天空渐渐变成了铅灰色，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泛着昏黄的光。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安静如处子。雪粒渐渐浓密起来，有一些打湿了路面，有一些掩藏了已经干枯的荒草，将路面分割成不规则的黑白世界。女人仰起脸，任由着米粒儿般的小雪珠蹦跳着亲吻自己的脸颊。心里想着男人，女人偷偷地笑了。

    男人在政府机关做文字工作，所以经常加班写稿子写总结写报告写很多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东西，彻夜不归的时候也是有的，每每此时女人便提着一颗心，怕男人冷了饿了，困了累了。男人是个很骄傲的人，甚至是有些自负。女人有时候就劝男人说做工作要踏实，但是做人就要灵活些。男人总是皱着眉头说：“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弱智吗？这三十多年我是白活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女人听了也不过是吃吃一笑，依旧春风满面的样子。

    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反复提起他的前妻，说她的诸多不是，说她如何暴躁，如何不明事理，如何不孝公婆。女人便耐了性儿来听，有时也替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辩解两句。男人颇有些不耐，女人就住了口，搂着男人的脖子轻吻。

    路面有些湿滑，沿街摆摊的小商贩们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女人急急忙忙地赶到汽车站。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又是末班车，车厢里挤满了人，落脚的地方几乎都被别人的脚给占据了去。女人拉着吊环，随着汽车的颠簸摇来荡去，不知踩了谁的脚也不知是被谁踩了脚，女人忙不迭地道歉，也忙不迭地回应着别人的道歉。车厢里很暗，偶尔街灯闪过，便有瞬间光亮。借着这一丝光亮，女人看见身旁的两个座位上坐着三个人。靠车窗的座位上坐着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低头打盹，另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女孩儿坐在男孩儿的怀里，将头靠在男孩儿肩上说着什么悄悄话，男孩儿不时地在女孩儿的唇上啄一下，女孩儿撒娇似的说“讨厌”，却又凑上唇去与男孩儿亲吻，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女人有些不自然，好像在偷窥谁却被当场捉到了一样的尴尬，于是扭过身去瞧车窗外面，雪花飞飞扬扬的飘逸潇洒，在天与地之间尽情地舞蹈。“如果人也能像雪花那样自由该有多好，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借了风力，或向东或向西，没一点羁绊和约束，也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与琐碎。”女人胡思乱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喂，将来我们会不会结婚呢？”男孩儿问。

    “结婚？”女孩儿诧异地反问。女人猜想此时女孩儿的表情一定是满不在乎的不屑。

    “跟谁？跟你结婚？哈，等你长大了再说吧，现在——免谈。”女孩儿扭了扭身子，跳出男孩儿的怀抱。

    女人听见结婚这个词的时候，心里着实扑腾了一下。曾经小心翼翼地跟男人提出过要结婚的想法，男人总是搪塞推诿，说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女人渐渐有些失望，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还是打心眼里牵挂着男人。“现在的女孩子真的是很勇敢。”女人这样想着，下了车。

    高跟鞋敲打着结了一层薄冰的水泥路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远处的高楼大厦模糊在一片灯火辉煌里，女人加紧了脚步。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女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冰、雪、高跟鞋，通常都会发生这样出其不意的状况。女人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雪水，接通了电话。

    “我到家了，哦，好的。哎，今天路上很滑，要不然今天就别骑车了，或者……”。

    男人仍是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女人看着电话，苦笑了一下。踝骨钻心地痛，女人扶了一棵树站着，眼里湿湿的，想哭。

    “明天一定记得去买一只鸡来，还有薏米，他想喝汤了。”女人告诉自己。

    雪还在下着，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在这漫天飞雪的天气里摔伤自己。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