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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涧秋已经两个星期没到科室上班了,对于一直信奉“工作就是快乐!”的他来说,确实是太残酷了。检查已经在电脑上写了两遍,但最后还是把它删掉了,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错了,但是专家门诊抽屉的信封里确实是有三千元现金,自己却无法解释清楚啊!

    “郁闷!郁闷!真是郁闷!”夏涧秋真想大叫一声。

    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夏涧秋正在发泄,拿起烟灰缸随手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把夏涧秋的目光吸引到一双自信十足的眼睛上。夏涧秋是一个爱好广泛的人,平时最喜欢的是摄影,读研究生时的奖学金每个月不足一百元,但是夏涧秋还是把家里寄来的五百元钱,拿去买了一个海鸥单反光照相机。再也没有钱买变焦距镜头了,夏涧秋就问女朋友要来二十元钱,买来一个近摄镜片装上。墙上的这张人物照片就是当年夏涧秋用近摄镜为女朋友拍的,同学们都说拍的非常棒,都夸夏涧秋的女朋友有点像当时的一个叫张瑜电影明星,说得夏涧秋开心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夏涧秋的女朋友叫汪静芯,是药学院的研究生,研究的方向是基因工程与制药,她读研究生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出国,而夏涧秋的理想是当医生,救死扶伤。为此两人在商量毕业以后的去向时差点闹翻,汪静芯执意要夏涧秋跟她一起出国继续读博,并说国外的舅舅已经答应帮办好一切手续,而夏涧秋却认为,当医生只能在国内,因为西方国家歧视中国医学生,以前出去的师兄、师姐没有一个取得医师执照,全都改行做临床基础研究。最后双方达成妥协:汪静芯先出国打前站,看能否帮夏涧秋联系一个攻读临床专业的博士点。毕业后不到半年,汪静芯远渡美国,而夏涧秋在论文答辩完后因导师突然去世,原来留校的愿望成为泡影,最后分配到靖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一九九九年国家科委邀请了十个留学美国的博士回国,在广东中山大学举办一个“生物医学与临床应用讲座”,汪静芯是其中被邀请的博士之一,此时的汪静芯已经是美国GENE公司一个研究所的研究员。为了与夏涧秋团聚,汪静芯在希尔顿饭店开好了房间。

    八年不见,汪静芯无论从里到外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她的身上再也见不到过去女生的那种纯真,而更多的是海归学者的派头。就连她的说话也充满了洋味,汉语中还不时夹杂英文单词,如跟国家科委的官员介绍夏涧秋时说:“这是我的Husband”(丈夫),给夏涧秋添饮料时先问:“Any more?” (再来点吗?)这一切都让夏涧秋很不习惯,.己是满怀激情来与汪静芯团聚的,可见面时汪静芯的一句“Hi!” (你好!)顿时拉大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在夏涧秋的眼里汪静芯俨然成了一个陌生的人。最令夏涧秋难以接受的是,汪静芯还是一个vegetarian(素食者),凡是动物身上的东西一律不吃,就连牛奶都不例外,这对于一直标榜为猫科动物的夏涧秋来说确实难以忍受,因此夏涧秋决心说服汪静芯吃肉,他用学者的口吻问汪静芯:

    “你也是学过营养学的,难道你不知道人体的必须氨基酸只能通过动物的肉类才能补充吗?”

    可汪静芯并不直接回答夏涧秋的问题,而是说:

    “要知道,在美国吃素的人群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那是一种新的fashion(时髦)。再说了,我已经习惯了吃素。”

    汪静芯的回答使夏涧秋大失所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汪静芯,而自己也决不会接受汪静芯的改良。但是今后俩人的生活该这么办?难道也要一国两制?夏涧秋简直不敢往下再想。

    夜里,汪静芯穿着半透明的睡衣偎依在夏涧秋的身边。相恋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读研究生时,俩人都住集体宿舍,夏涧秋也没有在外租房子或在宾馆开房的实力,汪静芯倒是把夏涧秋带回过自己家里的闺房,但是夏涧秋一见到汪静芯那当处长的老爸,就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俩人的亲密程度也就局限在接吻和拥抱,仅此而已。

    夏涧秋自幼爱好体育运动,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身体健壮。汪静芯在美国的日子里,夏涧秋经常在梦里与汪静芯约会,身体冲动是常有的事儿。而今天汪静芯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夏涧秋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也许是长期吃素的缘故,汪静芯的身体异常的消瘦,白天穿着衣服还不觉得十分明显,甚至还给人一种骨感美人的感觉,但是一旦失去了衣服的掩饰,汪静芯的女人味便在夏涧秋的眼里大大折扣,因为夏涧秋是那种从骨子里喜欢丰满、性感的女人。

    夏涧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要努力忘掉汪静芯那种骨感美人的形象,他很想找回汪静芯出国前的影子。

    “难道你不想我?”汪静芯抚摸者夏涧秋前胸的胸毛。

    夏涧秋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吗?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啦?”

    夏涧秋还是摇摇头。

    “Are you a dummy (你是一个哑巴吗)?要知道这些年在国外我可没让其他男人碰过!”

    “Dont speak English with me(不要跟我说英语)!”夏涧秋不知何故也冒出一句英语。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夏涧秋赶紧又补了一句汉语:“好吗?”

    汪静芯把脸贴到夏涧秋的胸膛。

    “要知道这么多年,我在国外是多么孤独与寂寞,每逢节假日我是多么的想你!”

    对于汪静芯后面的这一句话,夏涧秋是相信的,因为他很自信自己做男人的魅力。

    夏涧秋翻过身来,把汪静芯压在自己的身下,把嘴唇印在她的前额,移到到眼睛的时候,他舔到了一种咸味,汪静芯的眼泪已经涂满了他的脸庞。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夏涧秋紧紧地把汪静芯搂在怀里。

    汪静芯已经哭出声来,用双手推打着夏涧秋的胸膛。

    夏涧秋感受到一种从来未有的刺激,顿时全身热血沸腾,血管膨胀,他呼吸开始急促,用手扯掉了汪静芯睡衣的纽扣。

    ……

    等夏涧秋醒过来的时候,汪静芯已经不在床上。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老公,我已去学术报告厅。”

    汪静芯回美国以后,头半年还经常打电话和发e-meil过来,多次敦促夏涧秋去美国结婚,但夏涧秋一直下不了决心,特别是到危重症医学科担任主任以后,他深深爱上了这份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每当晚上科室给他打电话叫他来组织重大抢救时,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如果没有电话他倒觉得是一种失落。当病人被抢救成功时,他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在国外有吗?他给汪静芯发了一封长长的e-meil,希望汪静芯能够回来,但是汪静芯说国内根本不具备条件支持她的研究,从此以后汪静芯的电话和e-meil就越来越少了,二零零一年以后汪静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音讯。前几年有个同事去美国说看见汪静芯跟一个老外在一起,很是亲热,夏涧秋听到以后装着没事走开了。他也曾经打了个电话去美国,是汪静芯的舅舅接的,只说了一句,汪静芯已去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也不知道她的电话和住址,就挂断了电话。打汪静芯的手机又老是提示无法接通。夏涧秋想想也怪自己,一直不下决心去美国,还能要求汪静芯在一棵树上吊死?

    现在莫名其妙地出了这档子事,使夏涧秋的情绪一落万丈,他想,也许自己真应该去国外去闯一闯?

    “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是护士马芹芹帮夏涧秋下载的彩铃。夏涧秋其实并不喜欢,但是又不知如何去更改,只好一直用着。夏涧秋翻开手机一看是医务科唐科长的电话。

    “是夏主任吗?”

    “是夏涧秋,但不是主任。”夏涧秋表情冷淡。

    “不是还没撤吗!你能来一下科室吗?”

    “干什么?”

    “闻副院长找你。”

    “他找我叫他来家里,我正在写检查呢!”

    “有急事儿,贾书记脑出血在抢救呢!”

    “贾书记脑出血?成学平不是在那儿嘛?叫我干什么?”夏涧秋嘴里这样说,但心跳显然已经加快。

    “是沈厅亲自点你的将。”

    “沈厅?谁是沈厅?”

    “就是老院长,沈士铎!”

    夏涧秋放下了电话。有两个人的话他是不能不听的,一个是现任院长韦旭生,另一个就是前任院长沈士铎。

    夏涧秋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监护病房,一号病室的另一个病人已经迁走,本来安排2个床位的房间,现在只留下一个床位,显然是为贾书记特别安排的。夏涧秋走进病房,看见周围的人都戴着口罩、帽子,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也就懒得打招呼,就直接来到病床边。如果在以前,沈士铎肯定会去握一握夏涧秋的手,以表示领导关怀,但这一次沈士铎却避开了,毕竟夏涧秋目前是在停职反省,具体什么原因自己还不清楚,如果贸然与夏涧秋握手,恐怕会引起周围同志的猜疑。幸亏夏涧秋也没有认出自己来,如果夏涧秋向自己走过来,握还是不握手呢?沈士铎自己还真没想好。

    “病人情况怎样?”夏涧秋一边检查病人,一边开始发问。

    “现在是深昏迷。”

    “电筒!”

    “听诊器!”

    “叩诊锤!”

    “棉签!”

    夏涧秋查房从来不带诊疗工具,需要什么都是下级医生事先准备好,随着夏涧秋的口令依次递给。

    “血糖是多少?”

    “已经抽了标本,结果还没回报。”

    “为什么不做快速血糖?”

    “这……”下级医生没有回答。

    夏涧秋知道,在这种诚,领导不发话,下级医生是没有决定权的。

    “赶快查!”夏涧秋此时只能对下级医生耍态度。

    ……

    夏涧秋翻着病历等待着血糖结果。

    “血糖36点6 mmol/L。”

    夏涧秋“哦”了一声,拿着病历走出了病房。

    “怎么样?”沈士铎这才跟出病房,走到夏涧秋的跟前问道。

    “沈院长,你好!”夏涧秋认出了沈士铎,边打招呼,边去洗手。

    “老夏,怎么样?”以前闻欣达都是叫夏涧秋为“夏主任”,而今天他觉得还是叫“老夏”更恰当一些。

    “我现在是带罪之人,我个人的意见我想还是跟沈院长单独谈好一些。”

    “也好,也好。”闻欣达侧开了身。

    因为仅仅是停职反省,医院并没有下文免掉自己主任的职务,所以夏涧秋知道监护病房尽头那间办公室还属于自己。

    “情况不太乐观啊,沈院长。”夏涧秋首先开腔。

    “这个,我也清楚。”

    “当务之急是要保证气道通畅,呼吸机辅助呼吸,避免呼吸衰竭。”

    “气管切开有把握吗?”

    “我们科室现在是采用经皮穿刺气管切开术,损伤很小,顺利的话,十分钟就可以搞掂!”

    “那就赶快准备!”

    “但,我现在是……”

    “你想说什么我清楚,现在没有时间,不要管那些了,医院方面我来负责协调。”

    “那好¥士长,准备做气管切开!”。夏涧秋拿起了电话下达医嘱。

    “不过,沈院长,贾书记的血糖高得有些离谱。”

    “他不是有糖尿病吗?”

    “是有糖尿病,但是我教过他注射诺和灵,两周前我还给他开过一支笔芯,应该可以用一个月的。”

    “是吗?”

    “贾书记找我看病时对我说过,诺和灵笔他平常都放在公文包里,每天早上,先注射六个单位,然后再吃早餐。”

    夏涧秋的话让沈士铎越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贾士杰今天早上没有注射诺和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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