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到了县委办之后，还是肖主任亲自接待。首先跟他说明，虽然县委办决定让齐岭调进来，但是，暂时只能是借用。先安排在综合科参与写材料。齐岭知道这是先考验一下自己。主任说目前县直不少部门都缺人，组织人事部门打算近期组织一次考试，从乡镇招考一批干部充实到县直部门来。让齐岭在工作的同时，准备参加考试。

    提到食宿问题时，肖主任说，如果有亲属在县城，吃住的问题由自己解决。如果不是这样，吃饭可以在政府食堂，住宿有干部宿舍。齐岭想：虽然哥哥在县城，但是哥哥家的房子也不宽绰，还是在单位吃住比较方便，就说要在单位吃住，主任当即作了安排。

    齐岭做梦也想不到，三年以前自己连固定工作都没有，就在这三年时间里，自己竟然折到县委大院来了。这既让他兴奋，又使他困惑，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什么力量使他这几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困惑归困惑，在县委大院上班的成就感和优越感让齐岭觉得特别惬意。第一天下班之后，他到县政府食堂里吃过了晚饭，就去了哥哥家。路上给小侄子买了些虾条、薯片、酸奶等小食品，装了一方便袋。到哥哥家，齐岭先和小侄子玩了一会儿，接着就和哥哥嫂嫂聊天，嫂子夸他这几年进步真是神速，齐岭憨憨地笑了笑说：“这也许是命吧，拐了这么个弯子，我们还是在县城里会师了。”

    从哥哥家里出来，齐岭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乘兴又回到办公室里，掌灯夜读。这里有个小型的资料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书。齐岭挑了一本《领导科学》读了起来。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他才回到干部宿舍里休息。

    这一晚，齐岭几乎一夜没睡，他反复想着自己从勤杂员到县委大院这一路的经历，回想着过去那些或悲或喜的事情。时而一脸傻笑，时而一脸悲苦。他想到妻子庆云和未满三岁的儿子小宇，他们还在石泉镇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就得琢磨让他们也早点过来。这样小宇就可以在县城上幼儿园和小学，县城里的教学质量比乡镇不知要强多少倍。

    每天下班之后，齐岭除了看看书和报纸，也没什么事。他周一早上从家里来，周五晚上再回去。中间这五天时间，都要自己一个人过。有时中午吃完饭，他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去单位附近的东阳商场里逛逛，看看这看看那，觉得哪儿都挺新鲜。

    一天午饭后，他觉得自己头发有点长了，就信步走到县委附近的一个小理发店里，想在这儿理理发，进去之后，他不由得愣住了。苗苗正扎着围裙，在给一个中年人刮脸。

    苗苗看到他，更是惊讶，手上一顿，正刮脸的中年人“哎呀”一声，立马就火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手上长点准行不行？！哎哟，这鼻子让你触的。”

    苗苗连连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一时走神，剃刀走偏了，太不好意思了，真是对不起。”

    齐岭笑着说：“你先好好干活，别着急说话。”

    过了十来分钟，苗苗终于忙完了活计，中年人付了钱，悻悻地走了，边走边嘟哝：“什么手艺呀，再不来了。”

    等那人出去了，苗苗对齐岭说：“好几年不见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齐岭说：“是啊，从97年我结婚之后，就一直没看见过你，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年了吧。”

    “可不是嘛，四年了，挺好的吧？是来办事吗？”苗苗起身给齐岭倒了一杯水。

    “还行。我现在调到这来了，刚来了没几天。”齐岭说。

    “哟，你咋这么厉害呢？！调来了，在哪个单位呀？”苗苗瞪着两只秀眼问。

    齐岭说：“我到县委办公室来上班了。”

    “天哪！你太厉害了！”苗苗惊叫道，“以前咱俩刚到乡里上班时，我就觉得你和一般年轻人不一样，不爱玩就爱学习，这才几年哪，你不但转了正，又调到县委来了，真像人们说的是金子在哪都发光呀！”

    齐岭问：“你是啥时候来县城的？这几年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了。”

    苗苗说：“唉，别提了。98年我从乡里下来之后，就回家了。我对象在计生办上班，开始还挺好的，后来这人就变了，整天在外面喝酒打麻将，天天回来都醉醺醺的，回到家看啥都不顺眼，不是摔碗就是打盆的，哎——”说着说着，苗苗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待了一会儿，苗苗接着说：“后来他就不怎么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哪。2000年7月份，我们俩离了婚，孩子和镇里的房子归了我。为了生活，实在没办法，我就把孩子放在我妈家，自己出来学了理发手艺。现在孩子也过来上学了，我在这儿租了地方，自己开了个小店，勉强对付度命吧。”

    “那你对象现在有消息吗？”齐岭问。

    “上几天他妈来看孩子，说他又结婚了。”

    齐岭安慰了几句，就在苗苗这儿理起了头发。

    “当年李小翠对你那么痴心，你们怎么没成呢？”苗苗忽然问起了这件事。

    齐岭笑了起来：“你怎么还记着这个呢？她呀，当年是挺疯狂的，但是我一直没看好她。”

    “男人也真是的，那时候你们俩也没少在一起呀？就没培养出感情来？”

    “培养啥呀，不可能的事。后来她拿刘书记压我，真是让我挺为难的，可是事有凑巧，偏巧刘书记刚找我们俩说完这事，他就调走了，所以这事就这么拉倒了，刘连志要是不走得那么急，这事呀，还真是说不定咋回事了呢？”

    “我说嘛，我结婚那年，李小翠也结婚了，嫁给了平窑的一个农民，她结婚那天我去了，唉！她可是含着眼泪嫁的人呀！我看得出来，她那眼泪都是为你流的。”苗苗说到这儿，低下头看了看齐岭。

    理完头发之后，齐岭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要回单位，临走时苗苗说啥也不要齐岭的钱。齐岭没办法，只好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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