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妒生恨
日光轻轻拂进厢房的窗内。
白梦灵坐在梳妆台前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铜镜中，她的情绪显得非常低落。项家差来的信被她生气地仍在角落里。
“碎儿，你说我该怎么办？？”白梦灵转过身看着碎儿，冰亮的眼眸里透着不满的气息。“快帮我出个主意吧，我才不要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气死我了。爹他干嘛在人家还没睁眼就定下这种没来由的亲事啊，哼！”白梦灵不停地拽动自己的发梢出气。“嫁什么嫁，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才不嫁，我死都不嫁！！不要嫁。”整个厢房内就只听到小姐任性恼怒的抱怨声：“我又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他会不会武功？他人品怎么样……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要我怎么嫁啊？９差什么书信来，烦不烦啊！！”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两天后项家就会来提亲了。终身大事，父母做主，不遵命也不行呀……”碎儿用手语劝解道，充其量她也只是个下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的，爹一向最疼我了，我也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只是碎儿。我已经爱上了卓大哥呀９能怎么……”白梦灵说着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因为她说了“爱上”。以前，她提及卓然，最多也只说到了喜欢而已，可是今天自己却不慎说漏了嘴。
碎儿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一阵风袭来，拂下小姐窗外的几片栀子花瓣。它们带着朝露停落在宁静的梳妆台上，大大的白色花瓣辉映着阳光，显得分外纯洁剔透，宛如此时此刻的丫头——碎儿。
“碎儿……”白梦灵欲言又止，细浓的柳眉很不自然地扭曲着。因为她看到碎儿眼中竟藏着几许哀伤。“碎儿！！难道你，你也喜欢卓大哥？？？”白梦灵大惊。“为什么我以前都没发觉？？碎儿……”白梦灵忽然如梦初醒，她惊站起来。“你也喜欢卓大哥对不对？对不对！！？”她按住碎儿的肩膀，加重了问话的语气。
碎儿冷不及防地弄掉了手上的木梳。
喜欢卓然！？是的，碎儿确实爱慕着他，可是小姐也喜欢他啊……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东西，又怎会轻易让给别人？她的这份微不足道的喜欢又能有什么意义？
碎儿惊慌失措地和白梦灵四目相对，她犹豫地摇摇头。
“你……”白梦灵顿时语塞，她颤抖地移开双手，眼里透出一种不经意的无奈。“你要和我争吗？”她背过身去，身子显得微微颤抖。她深知自己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不仅仅是碎儿的容貌，更多的是她知道卓然也爱着碎儿！！
白梦灵不禁回眸望着碎儿，望着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她超凡脱俗，美艳绝伦。明明没有太多的装饰，却能比穿丝戴玉的自己美上好几倍；明明只是穿着一件自己送的旧裙子，可为什么显得更胜于她？这份羞辱叫她怎么能接受？她是个主子，但在碎儿面前，显得更像是个下人。碎儿她太美了，任何女人只要在她面前，都会失去原有的自信，当然，也包括现在的白梦灵……
“你要跟我争吗？碎儿……”白梦灵无奈地挣扎在崩溃边缘。
面对这个问题，碎儿马上诚恐地摇头。她不打算和小姐争啊，只要他们情投意合，碎儿就算再心痛也会退出的。
“碎儿，你当真不会和我抢？”白梦灵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
碎儿不住地犹豫，但很快便点了点头。她紧紧地闭着双眼，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正在啃噬她的心。忍下来吧，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啊……
讽刺的是，白家小姐已经有了未婚夫项家公子啊。虽说没见过面，可是两人确是早已定下的婚约。如此一来，项家那边又岂能答应白家小姐和卓然在一起？？还有老爷夫人这一关，他们要怎么过？项白两家可是多年的至交，履行婚约，这必是理所当然之事，反抗又能有什么用？
白梦灵狐疑地看着碎儿说：“好吧，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接着她别过头去，背对着碎儿，直到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她才回过头来。她不禁抓狂地握住桌角，紧紧的紧紧的。
“我这是怎么了？？我和她不一直都是好姐妹的吗？今天看着她的脸，我竟然暗生恨意，为什么？”白梦灵不知所谓地咬牙切齿着。“我是在嫉妒吗？我在嫉妒她的脸吗？这都是她不好，一个下人有什么权利拥有那样的容貌！！她说她不会和我争卓大哥？呵，我不相信，我才不会相信！卓大哥人这么出众，难保碎儿她今后不会后悔，我一定要想办法，得想一个好办法……”
碎儿一个人游走在楼廊上，倦怠的面容无奈地暗淡下去。她真的会成全他们吧？纵然有千万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放开卓然，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放开，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和小姐反目成仇，那今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得过去？
路过宽敞的院子，碎儿把目光落在了正在认真练剑的卓然身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剑气如虹，潇洒自若，挥臂有力，怎么看也看不腻。
早晨的阳光晕染出一片炫丽的橙色。牵牛花竞相开满了整个院墙，花朵上的露水坠坠欲滴，清澈透亮，鸟儿的鸣叫也清晰作响，甜脆得让人心动。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
碎儿慌乱地撤开视线，正准备离去。
“碎儿！！！！”卓然丢下手中的剑，立刻追了过来。“碎儿……碎儿！！碎儿等我一下……碎儿！你跑什么呀？”卓然一把拉住她不解地问道。
碎儿条件反射地想把他的手甩开，但一点用都没有。这是卓然第一次这样用力地拉着她的手，疼得令她无法挣脱。
“碎儿，你不要躲着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跟你说，你听我说完好吗？”卓然脸上的汗水顺着他恳求的脸庞滑落下来，那么迷人的弧线，有一种叫人想要轻轻触碰的感觉。
“碎儿。”卓然将碎儿的手移至自己的胸前，此起彼伏的心跳让碎儿脸红得想要立刻收回手。“听我说，碎儿！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离开白家庄，从此不会再回来。”
潇潇的微风拂面而逝，刚才的话仿佛残梦般飘渺欲碎。
他要走了？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吗？
卓然用炙热的眼神锁住碎儿的眼睛，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一直深藏在我心里的事，所以你要听我说完……”
碎儿静静地站着没动，手心上传来卓然狂乱的心跳节拍。
“请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风声骤然涣散，只听得见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碎儿仰望卓然的眼睛，看到里面充满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惑和感性，以及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会好好保护你一生一世的。碎儿，我喜欢你……甚至每一刻都想要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真心话，一辈子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你跟我走吧。”
听着卓然的表白，碎儿几近欲哭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口。他说了，他终于选择面对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了。
但碎儿的心里此时却有着无比复杂的感情交集。为什么她和小姐喜欢上的是同一个人？这是多么尴尬的结果啊！
碎儿摇着头，失措地退后一步。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碎儿？？”卓然感到无比的恐惧。“你，你不答应吗？？”
这样的问题，要她怎样回答？？她只能用力地摇头，根本不敢看那双足以灼伤她灵魂的眼睛。她使劲地一抽，挣脱了卓然的手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碎……”卓然木木地呆在原地，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追逐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笨拙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对喜欢的女子表明了心意，他用尽诚挚，鼓足勇气。然而，这就是她给的答案？！
走廊的另一边，白梦灵吃惊地站在原地。显然她已经听到了卓然刚才对碎儿所说的话，甚至还看到他拉着碎儿的手，他们四目相望，以至于做了更多她所不能接受的表情和动作，这些她都看见了……
卓然说他要走了？？离开这里？？
这个令她吃惊的消息是真的吗？他居然只想要带走碎儿，留下她白梦灵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白家庄里伤心难过，他忍心吗？？？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不！！！我不相信！！！”白梦灵激动地跑上前来，震惊地扯住卓然的衣服，看着同样震惊的卓然，她大吼道：“卓大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要离开白家庄，你还要带走碎儿？！”白梦灵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不安，她不能想象没有卓然的日子到底该如何度过。“这不是真的吧？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唔，我……”看着白梦灵恳求的眼神，卓然为难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是啊，碎儿还未答应，也没拒绝，就这样跑走了。像这种没有答案的答案，换作是谁，也就只能说不知道吧。
卓然转身，情绪低落的并没有给白梦灵任何理由，就走了。那抹令人刻骨铭心的脆弱背影，犹如他的倾长的秀发般飘渺幻散而去。
走廊上此刻只留下白梦灵一人。她身为大小姐，却被所重视的男人如此狼狈地忽略在身后，这种锥心剧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碎儿，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白梦灵含泪咬着唇角暗语道。她得到了很多想要的东西，但最想要的却偏偏那么难得到。“如果不是有碎儿夹在中间……都是她的错！！”
暗淡的花香中，一抹恨意开始漫延，身为小姐，她或许可以忍让一点。但是，她绝对不是这种温柔的女子！
还有两天，项家的人就要来提亲了。在这之前，白梦灵必须尽快想办法斩断卓然和碎儿之间的情丝，然后和爹爹坦明心意，求他老人家成全自己和卓然，退掉和项家的婚事才行。这是她唯一想做和唯一能做的决定。谁会愿意就这样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为妻？要是项家公子是一个又丑又傻的无赖，那她岂不是白白搭进去了一生？与其那样，她还不如和卓然在一起，浪迹天涯，逍遥自在。所以，此事绝不能让碎儿抢先一步，她甚至还动过让碎儿代她嫁过去的念头。
静静的夏夜，月光透凉如水，空空的翠伊阁上没有了那个总会出现的倩影。卓然失落的站在苍凉的夜色中，深深的眼里满是不言而喻的寂寞。“碎儿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卓然长长的柔发如丝般飘舞在风中，迎着月光，像是一道道永远漫延却看不到尽头的长河。那股淡淡的温柔也像这河流里的水一样，永无止境……
*飘渺月色映长空，苦思佳人情更浓。独守伫望翠伊阁，不见佳人在其中。*
卓然忧伤地转身离开，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碎儿的闺房窗前。
屋内亮着烛光。
偷偷看着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碎儿，卓然此时的表情透着难以言喻酸楚。
碎儿正在做手工刺绣，一针一线细心地挑弄着。卓然就这样痴迷地静静望着她，一举一动都那么美，让他怎样也舍不得离去。现在，能这样悄悄地看着她就已经像是一种奢望了。
赵婶说得对，他要离开的时间就在不久后，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希望碎儿能够一生一世陪伴着他。
“叽~叽~叽……”线篓里的幼鸟开始不停地叫起来，八成是肚子饿了。这就是卓然不久前捡到的那只。
碎儿听到叫声后，放下刺绣，马上朝窗台上的线篓走过来。
“吓？？！！”卓然惊慌地马上拔腿就跑，找到一根大柱子他赶紧躲了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他捂住胸口自问起来。待碎儿轻轻地把窗户关上之后，卓然才狼狈地转身离开。
侧靠在床头的墙上，卓然百般苦楚地彻夜难眠，他自知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每一次遇到碎儿，他的心都会不禁狂跳。显然他也知到碎儿对他有一份情，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碎儿会突然躲着他。
*寂静深夜月如雪，水色萤光共长天。*
正当卓然苦恼的时候，一缕轻淡的杏仁香飘至他的口鼻周围。待他明醒这是迷香之时，俨然已经太晚了。他昏沉地倒睡下去，没有再醒来。
暗夜轻轻的羽翼伴着花香随风而逝，纷乱的情丝又该如何牵绊住彼此？？
夜风拂过大地，这一切的一切都堙没在宁静柔美的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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