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千里送花
倾钥一百四十七年,夏至,暑气已经穿过倾钥弥漫到了大蒙敕勒。
今天是夏至,大蒙夏至家家户户都要煮上一杯薄酒,做上一碗糯米粉糕,迎接夏季到来。
百无聊懒之际,我却收到一份礼物。
送礼的是一个衣着朴素,毫不起眼的倾钥百姓。
“你是。。。。。。”只见他手上捧着一黑布包裹,却不知此人是谁。
“夫人,小人是平成百姓,受人之托,将此物交给大蒙七王爷府上的慕容夫人。”平淡的话语引不起谁的注意,可是我心中却泛起了汹涌波涛。
试问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会称我为夫人,若我没料错,这人大抵是慕容的部下。
我朝紫君努了努嘴,道:“怕是阑轩来找你了吧,我和故人叙叙旧,你们先忙着。”
门外马车声刚到,这人还真会挑时间送东西。
紫君匆匆离去,此刻屋内只有我和那位倾钥子民。
“说吧,这些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与他分开也不过数月,却好似隔了几年,只是这些时间以来心中越发思念倾城的日子,这场战争我输得彻底。
“爷说夫人看了礼物自会知道是何事。”他将手中礼物递给我。
接过黑色包裹,却感觉是个瓷盆,轻轻打开,却是相府的兰馥草。
手轻轻一抖,差点将花盆摔碎在地。
“夫人小心!”那人眼尖,立刻将花盆接住,“爷自来平成后并无他言,只叹道出门匆忙,来不及将书院血色扫尽。”
竹园血色,是那片曼珠。。。。。。
“他,还好么?”来到大蒙,隐藏了自己的内心,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只是问出口时才发现,我的内心竟是如此渴望知道他的消息。
兰馥草,莫失莫忘,相离莫相忘。
“爷很好,只是惦念着夫人。”来人一直躬垂身体,脸未曾抬起,声音有些沙哑,我也未曾留意,“倒是夫人身在七王府,每日逍遥,独留下爷一人在平成惦念。”
这声音,似乎带了一丝怒气,可是又听得不甚真实。
“身在何处,又是谁能选择呢?天地之大,不过求得一个安生之处。”在大蒙,身在何处又有何区别,叹了口气,将兰馥草小心收起,放置窗边书桌上。
那人低低叹息,却似真似幻,缓缓而道:“其实爷只愿夫人能平安,其他一切交由他来即可。”
“五年之期未满,我自是不会有危险,只怕期限一到,不止大蒙,倾钥更是会风起云涌吧。”拉开窗帘,阳光刺得我眼睛发涩。
大蒙皇帝必是容不下我,我一出现,赫尔就以谋逆之罪论处,我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个族,皇家势力虽大,却也难斩草除根,更遑论朝中对我相看两厌的大臣,那位轩辕丞相就是其中之一,我必会以后患无穷之名在五年后为他所杀。
倾钥虽是我长大之地,却也不再是容我之处,承儿继承皇位首要对付的便是慕容,届时作为慕容夫人的我,何以自保!
思及此,心中一慌,猛然间一阵巨咳挣脱了束缚,奔涌而至。
“夫人怎么了?”那人话语夹带了一丝焦急与愠怒,“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我只顾着咳嗽,却也未注意他的异样,若是当时能多加注意,或许我就可以拉住他,后来也就不会再历经大起大落了。
兰馥草幽香传入鼻间,顿觉心间气流通顺,难得见到倾钥故人,我也没有立刻遣他回去,反而把他带到后院曼珠沙华花丛间。
见到这一群花,他竟也没露出讶异之色,只是略微一怔,道:“听闻此花只盛开在南诸,夫人竟能将它养活在大蒙?”
我轻咬唇角,道:“错了,此花并不只有南诸才又,倾钥。。。。。。也有一片绚烂绮丽。”
“倾钥?小人虽是倾钥人,却未曾听过倾钥也可生长此花。”
“你当然不知,知道那花的,也就几个人而已,”我不顾形象坐在地上,似乎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随意,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友般,总觉得在他面前有一种可以毫无顾忌的亲切,“那是我十六岁生日,他送我的礼物。”
“是南丞相大人?”那人咧嘴一笑,竟如沐春风。
“现在恐怕不能再称其南相了吧。”我嘴角微扬,淡笑而道。
“夫人知道便可,不需说出口,爷自交代小的将此物交与夫人便可,”他轻点下颚,“爷还说,眼见着夏至快过,今年恕他无法为岳母凭吊。”
娘亲——
我眼中一黯,再过十日便是娘亲的祭日,整个尹庄定会白绫素裹为娘亲超度,然而将军府呢,我真正的家,我的爹又会想起江南烟雨中的女子么?
那人见我久坐不语,便也起身告退。
“告诉他,不用担心,兰馥很好,”我不知道,原来新中国被千万把刀割是这种滋味,痛不欲生,“我很好,七王府很好,七王爷很好,大蒙也很好,叫他不用担心,不用。。。。。。”
细细念叨着,竟觉眼前一暗,该死的殇离,竟然这时候发作,只是靠着曼珠沙华的芬芳维持着一丝清醒,但是心中一乱,毒便侵入,再无法压抑。
“夫人,夫人。。。。。。”陌生又熟悉的呢喃低唤声一遍又一遍响起,我却觉得它越来越远,“馥儿,馥儿。。。。。。”
醒来时,紫君正忧虑地坐在我床边,我冲他无力地笑笑,说:“紫君,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毒发都控制不了,以后要是走在大街上忽然间毒发,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笨女人——”紫君话语哽咽,声音沙哑,眼睛也是微微泛红,好像哭过,“以后就呆在王府,那里也不准去,什么染坊,什么军衣,让他去一边,有什么事吩咐我和阑轩,若是觉得闷了就把巧儿或者成儿带来玩玩。”
“呵呵,紫君,你这是把我当猪圈养啊,”我抬头,忽而瞄到桌角的那盆兰馥草,“那个人呢?”
“还管那个人,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去后院,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伤心的话,殇离最忌讳情绪波动,你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伤心难抑,导致毒发。”
“他回去了啊。。。。。。”话语间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难道你还想让他住在王府不成!”紫君却像个孩童般,与一个陌生人较起了真,“我这可不是酒楼,谁都可以住的。”
“好好好,我不想他了,管他是谁呢,我现在饿了,紫君说好要收留我的,现在我要吃糯米糕。”醒了,身上也无恙了,我又变成了偶尔耍耍赖皮的我。
紫君无奈一笑,转身出门。
紫君离去,我收回了笑容,我居然又和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