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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假币

    每隔一天的下午,她就会准时拉着那辆破旧肮脏的收垃圾的车子到这个有十多户住家的喧同里用她稍有嘶哑的如她的穿着打扮的声音大声地喊着“收垃圾了,收垃圾了”。

    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但是据住在这里的几个经常搓麻的妇女说,她的实际年龄是四十三岁,还没有她们中的某两个年龄大,有点显老。她的穿着比乡下人还乡下人,拉着垃圾车不喊‘收垃圾’的话,让人有种不是收垃圾就是捡破烂的感觉。天冷的原因,她的头上包着一块绿色的围巾。这种绿很老气,这块头巾也就老气,她的年纪看上去偏老和这块头巾。头巾的颜色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她的家在距城区南面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家里有四口人,丈夫常年在外地打工,儿子今年上的大学,只有正上高中的女儿陪她在家,虽然也是聚少离多。由于搞开发,她家已没有了田地,被政府属下的开发办低价收购高价卖出去了。村里有点门路的人在城里做个小生意,没有门道者外出打工或像她这样靠收垃圾挣些钱。其实城建局有专门的收垃圾的队伍,都是下岗工人或者局里的工作人员的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每月有几百元的固定工资。开头还好,但后来却让市民们越来越失望甚至生气了:这些专业人士一个星期只去收一两次垃圾。冬天还好些,夏天就让人受不了了。不但有绿头苍蝇嗡嗡地唱着欢快地歌,更有垃圾发酵出的难闻的腐臭味。其结果是让她这个村子里像她这样的人又多了一门糊口之道。

    她干这个活才一个多月,是她的一个叔伯嫂子让给她的。虽说一个月仅有二百多元的收入,已经令她很高兴并对她的这个嫂子感激不尽了。二百多元的固定工资,再加上从别人的垃圾里扒拉出的能卖钱的饮料盒。塑料袋。碎纸烂棉絮之类的东西,基本上够她和女儿的每个月的生活费了。因此她干的很卖力,哪怕是下小雨,她也会身披一块遮左背的白塑料布,准时地去她的服务区收垃圾。她总认为这不仅仅是她的工作,更是她的责任。

    冬至后难得的一个晴朗暖和天。午后两点多钟,在家里蜷缩了几天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胡同中间一块还没有盖房子的空地上,释放般地议张三论李四,聊奇闻唠俚语,不多时就热闹起来。这块空地已经闲置七八年了,主人是某个颇有‘油水’的局委的局长,早已在一处繁华路段建起了十间门面楼。这块地空在这,自然而然地成了胡同里居民们聚会的场所,他们家中的垃圾也是在这汇合的。

    “收垃圾了,收垃圾了”。

    从胡同口,隐隐地传来了声音不大他们却很熟悉的喊声。一个个头不高有些虚胖头上裹着一块绿头巾的衣着老实巴交的看上去约有五十多岁的妇女拉着一辆垃圾车慢慢地朝这边移来。

    “咦,不是昨天下午才收的垃圾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闲聊的人们听到‘收垃圾’的吆喝没有一个人挪步。他们懒的回家,家中还没多少垃圾,所以只是停止说话,不解地望着她,等她到了跟前才有一个妇女诧异地问她。

    “是这样的”。

    她把垃圾车放在离人群稍远一点的地方,一边说一边向人堆靠近,同时右手往左胸的衬衣内摸去。

    “昨天下午我在不知谁家的垃圾里面捡到了一百块钱”。

    说完这话,她的手也从衣服里抽了出来,并且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卷成的小包,打开又皱又破甚至有些脏的手绢,里面赫然亮出了几张纸币,最显眼的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其余的就是皱皱巴巴的一元。二元的钞票了,还有几张看上去孤苦伶仃的毛票,大概有七八元吧。这些钱仿佛都透着她身上的暖气,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里,又让人平添一丝暖意。

    “捡到一百块钱?”

    所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问。

    好像是做了错事,又如同受了惊吓,她虚胖黝黑的圆脸上竟然浮现一片晕红,在绿头巾的映衬下,煞是分明,她的口气有点嗫嚅了。

    “就这一张,剩下的都是我的。”

    说完,她把那张百元大钞从手绢上拿起,把余下的几块钱又用手绢紧紧地包好,紧张地塞入怀里。

    “是你们谁的吗?”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中的百元大钞送到众人的面前,等有个妇女接了去,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接钱的那个妇女把这张钞票先用手仔细地摸摸,然后又对着远方的太阳照了一下,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其他人说:“一百块钱,一百块钱……”。

    “我看看,我看看”。

    趁着这个妇女拿钱的手下落的空隙,她右边的一个妇女的手从几双急迫的手中脱颖而出,率先把这张钞票接到自己手里。

    “有点面熟。你们说,像不像前几天我们打牌时我搞丢的那张?太像了”。

    没有人接她的话茬。周围人都知道,她打牌时身上的钱从不超过一百。她如果糊了你必须掏钱,毋庸置疑,她如果输了快到一百的时候,你就等着吧,等她兑帐要不散场。

    “让我看看。前几天我儿子就弄丢了一张象这样新的一百块钱。让我看看”

    紧挨着这个妇女旁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借人们都愣神的机会,一边咋呼着一边手脚利索地把钱从紧攒的手里拽了出来。

    “为这我还打了我儿子一顿,真不亏他”。

    瞧都不瞧,她只是把钞票紧握在手里,好像这钱真是她儿子丢的一样。

    “弟妹,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吧,大前天晚上我的同事在我家打麻将还有正好一百块钱兑不齐帐呢。你总该让我们看仔细些,弄个清楚”。

    离她们稍远几步的一个四十状岁的很城市的男子快走两步靠近人堆接上了话茬。

    “我说张哥,怎么说话呢,不就一张钞票吗,一个大男人家,往娘们堆里扎啥呀,真缺钱,拿去,不够再给小妹说一声”。

    嘴上这么说,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攒紧一下。

    “哎,都别说了,今天早上我当家的还说一百块钱找不到了呢,等着,我把他叫来问问,他今天下午正好休息”。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第一个接钱的妇女已离开人堆几步了。然后嘴里大声地喊着一个男性的名字,拐进一个距此五六步的院子。

    “别推别推,让我看完这几句。什么钱呀钱的。”

    话音落地,一个戴眼镜手里拿本书的瘦弱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人群面前。他的妻子在他身后连推带搡地紧贴着他也出了院门,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对他说着什么。

    “啥一百块钱啊”。

    说这话时,这对夫妻已经走到了收垃圾的妇女旁边。他的这句话,使她惊了一下,以为是在问她。

    “昨天下午我从这里的垃圾中捡出来一百块钱,不知道是谁的”。

    说完这话,她不自在地把围在头上的绿围巾从头上往脸部扯扯,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要把自己整个包起来。

    “大妹子,你让这个大兄弟看看钱吧”。

    她把眼光转向身边拿钱的女人小声地说。她的眼光没有看这个女人的脸,一直在地上局促着。这个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看上去很名贵的靴子,和身上的衣服搭配一起,显得雍容华贵。

    “给”。

    看上去雍容华贵并且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极不情愿地把握在手里的钞票搡递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手上。

    “什么一百块钱呀,搅得抽空休息也不得安生”。

    他一边说一边把书递给身边的妻子。

    “一张假币,至于在此大惊小怪吗!”

    当他用手摸摸钱,又放在眼前的防伪部分仔细看了看后,责怪似的说道。

    “假钱?”

    周围的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不约而同。

    “张哥,你看看”。

    说完,他把手里的钱递给面前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姓张的男子,转身把书从妻子手中拿过来,回家去了。

    张哥拿着钱在防伪标记处看了又摸摸了又看,松口气般地把钱递到和他斗嘴的女人手上。

    “弟妹,你别说,这钱真不是我同事的,给你,别再打儿子了”。

    这女的脸庞红了昙花一现,还是用手在钱的防伪处用力一抹,嘴里鄙夷地说:“哼,别说是一百,一千又咋的,还不够半顿饭钱”。

    说着话,把钱又传还到第二个接钱的妇女手上。

    “给我干嘛啊,又不是我的。我打牌从来没有假钱的”。

    她顺手把钱又塞到第一个接钱的妇女手中。

    “怎样,还是我老公厉害,一眼就瞅出了这钱是假的”。

    说话的同时,那张可怜的假币已老老实实地回到了收垃圾的妇女手中。

    “以后别拿假钱上这儿来乱问,我们这里能有假钱吗”?

    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又加了一句。

    红色的百元大钞只是在收垃圾的妇女手背上驻足了一刹那,便随即轻盈地飘落在了她的脚前。

    “快把你的钱拾走,别再来败坏我们的名誉”。

    她用脚尖驱了一下钱,又呵斥一句。

    收垃圾的妇女慢慢地弯下腰,把纸币捡起来。她的动作仿佛很吃力。

    “我。我不知道是假钱”。

    她的语调有点急促,有点恐慌,进而有些结巴,同时,她的脸也红了。眼睛只盯住被两只手不停地卷揉着的钞票,不敢看他人。

    “那。那俺咋弄?”

    她用祈求的语气向周围的人求救着。

    “反正是张假钱,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又不是我们的,谁还问你这事”。

    张哥不耐烦地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那…,她好像想说点什么,终未说出,迟疑了一下,猛地把钞票撕成两截,顺势又撕为碎片。

    “你…”,周围的人都呆了似的只喊出了一个字。

    “你们家里有垃圾要倒吗?”

    把手里假钞的碎片扔进垃圾车,她又恢复了常态。

    她的拉着垃圾车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在胡同的拐角消失。

    “啧。啧,这张钱其实可以乱真了,在夜市的地摊上肯定能花出去,可惜”。

    “晚上打牌也肯定能以假乱真地换出去的”。

    “到底是农村人”。

    …………………。

    已经分不出谁和谁的声音了。人堆,随着惋惜叹息逐渐地散开,到各户的门里去了。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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