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未语泪先流
“可惜我没说过,我们能成为永远的朋友!宁倾负,我的身份并不惧你去查,我怕的是,你知道了后徒增烦恼,我也…”重生拖曳的声调宛如灯花般薰糜,“一个女人不能太聪明,尤其屹立在权力的顶端,赫连国公的病情,远在他寻找你之前就有了端倪,我由着你来到赫连,由着你坐稳国师之位,都因为一点,就是求国家之安稳,谁坐上君主位在次,国泰民安为主!李谁知文武皆世间拔萃,但是国公却等不到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皇位接替者,能够辅助李谁知的人,不能是夜家人,也不能是孟氏,从外族中寻找到一个有足够能力又绝不可以贪图权势皇位的人去辅助太子,你是最佳人选,这一切,我都在你来到赫连之前便知晓!”
“步步先知,一路由得我宁倾负坐稳国师位,重生,我们最终如果成为不了朋友,还能是什么?”
“如果?”他颓废一笑,“我这一路由得,无可奈何,如果不是一个错误,一个当年不由我决定的错误的发生,今日我岂能容你!”
两人相视,那个“当年的错误”宁倾负没有问下去,重生的秘密势必牵连甚多,他不说的,她绝问不出。
月上三竿。宁倾负静静的躺着,身边是沉睡的重生。他合衣休憩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重生的最后一夜,他应与宁倾负在一起。”
从与重生相遇、明争暗斗到现在这般奇妙的友情,宁倾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掌控这种情义进退的分寸,有时候,宁倾负觉得,拥有雷霆手段的重生才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而她,只适合做一个幕僚,审时度势,又兼顾情义。她辗转反侧之际,重生嘟囔了句,“睡吧,”他的胳膊从她背后搭过来,轻环在她腰腹,“天就要亮了,我们都还有好多路走。”
还有好多路走!重生的话在宁倾负率领着军队,翻越马背离开芊婵城的那一刻,才生成真实的感慨。君王病重,太子监国,宁倾负带着两千兵马向楚国进发,参加三年一议的九国会晤。百官在城外列队送行,目及尘埃滚滚,这两千兵马中有许多贵家子弟,甚至太子将他的亲兵团分出一半让宁倾负带走,此次会晤一行奠定了宁倾负稳实的地位,她,从这刻起才真正成为与赫连君主同等地位的赫连王。
一路顺风顺水,宁倾负的两千人马到达楚国时,魏、周、赵三国已经在楚郊各自扎寨。宁倾负着李烈、孟栋梁二人统管兵马,众士兵忙碌碌的直到夜晚,才将营寨扎好,吊起了篝火盆,炊烟起,酒肉香,楚国君主与几个侍卫刚从马背下来,迎接的宁倾负就笑言道:“闻香下马,知味停车!”
“弟可是取笑为兄么?”楚天遮的笑声爽朗,透过层层军营帐子,宁倾负身后的李烈与孟栋梁各自惊奇,不知道他们的国师大人何时与楚国君称兄道弟了。
酒席一开,楚天遮与宁倾负的豪饮令士兵们气氛更是鼓舞,凉爽的夜在篝火称托的笑闹中,时间游走的格外快。当士兵们唱起嘹亮的歌谣时,楚天遮与宁倾负一个眼神会意,离开了宴席,走向帐外不远的林中。
“同是明月夜,月下相同人!”楚天遮侧过脸庞,干净极致的笑容,眼中的清澈无比单纯。
“来年明月夜,再聚是故人!”宁倾负回以一笑,“故人迭故人,白头忆几人?”
“哈哈…弟无时无刻不在为我释怀过往,弟尽可放心,其实我对那段情义已然放下,她是个好女子,我真的是怜惜她的才情,才时时惋惜惆怅,你若见过她,也定会象我一样…唉,刚刚说了释怀,如今又…我现在只想,将她的弟弟抚养成人,想来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我倒认为,这是兄长认为的她的心愿,兄长真的了解她么?”
楚天遮愣了下,自嘲道:“某些时候,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何况是她?但与她最后的分离时,她唯独交待了小慈,除了小慈,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她的。”
“弟可否问兄长一句,那位姑娘是怎生交待的?”
“她言语向来简短,只对我说了两字,防、护!”
“防字作何解?”
“那时情况危机四起,她是让我多几分防备之意,以保小慈的周全!”
宁倾负心里揪起了一个结,这个“防”,其实是让楚天遮防备着小慈,从小慈杀死婢女夏花那件事起,宁倾负就已经了解了这个孩子的心机之深!只是当年匆匆忙忙下的交待,却没能让楚天遮明白她的意思。这个结是她系的,却没了合适的身份去解?
随着一声不太明晰的“哨”音,楚天遮抱拳辞道:“为兄有事先行离去,改日再叙!”
“好!”宁倾负送别了对方,沿林中小径边回迂而走,一边想,小慈虽然城府深,毕竟还是个孩子,或许,他当年那么轻松的杀死一个人,只是想依靠楚天遮这颗能救命的大树。但愿,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突然,前方一颗树旁隐进个身影,“是谁?出来!”宁倾负喝道。这里离兵营极近,将士们还在饮酒高谈,不时三三两两的去林间小解,谁会在此时躲到这儿来?不会是细作,细作没有这么笨。
这人似不经吓,在宁倾负寻思的工夫已经现了身,月光照耀着,此人身着赫连军队的兵装,一开口,竟是个女子。“参见,参见国、国师大人。”
宁倾负走近,命令道:“抬起头回话,你是何人?”
此人更加惶恐,慢慢将埋低的头抬高,宁倾负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扮作兵丁的,会是孟栋梁的夫人,真正的温孤息悲。
“孟夫人?”
“国师大人恕罪。”
“不必行礼,”宁倾负托起欲要下跪的孟夫人,问道,“山高水远,孟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与孟将军无关,还望大人不要惩罚他,我知道军营中不可有女子出入,我只是…只是…”同样是温孤后人,同样是怯懦的面孔,宁倾负怎不感叹造化弄人。
“九国会晤不是行军打仗,夫人有何不放心?”
“我…我只是,只是来看看、看看将军…”
“夫人千里追夫,欲言又止,想必是家事!”
孟夫人眼泪莹莹,她虽是小慈的亲姐,眉眼轮廓也与小慈几多相似,但美貌程度却仅能算得上秀丽,她努力压制着难过与惶恐,啜泣几声后说道:“国师天资聪慧,什么都瞒不住您。的确是家事,本不应与大人讲,但是…将军临行前说,这次九国会晤回去后,就要休了我,之前他已许久不回府,就是回了,对我也是避而不见,临来前好容易见他一面,他醉了酒,便对我说出休妻的话,我若不问个明白,岂不是要…可我想见他一面,都那么难…”她说着再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