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人遇

    宁倾负要是知道身后在人追赶，就不会沿着林中道路走了，等她听到后面马蹄急促，伴着“站住！”那声霸道狂野的呼唤时，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马上的男子长臂一揽，宁倾负连扯谎都没机会就被拽上马背。“想躲？”他一如从前轻狂不羁，一把扯掉她的头巾，“驾～”一行人马向山下跑去。

    许久没有乘过马，没跑多远宁倾负就被颠簸难受，“国公请自重！”

    “自重？三年来你倒是重了不少！”

    “李谁知，你放开我。”

    “倒是记得我的名字！”他说出话来仍是蔑视一切的口气。

    “你放不放！”

    “不放！你知不知道我…”

    “哇…”宁倾负胃中的苦水全吐到对方身上、马鞍上。

    “吁～”李谁知勒住马，后面的骑队跟着停了下来。他一边将宁倾负放稳牢牢在前抱住，一边嫌恶的嘟囔道，“每次见你都这么臭！”

    宁倾负挣扎几下无用，向前一望发现已经来到山下，马步缓行间，她斥道：“国公不在朝中理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故人相遇，边饮酒边说！”李谁知抱着她跃下马，而后硬是钳住她手腕前行，到不远处的酒肆中坐了下来。后面的骑手各个凶神恶煞，几桌酒客经不起瞪全都散了。骑手们在最远的两桌分席而坐，动作举止如同流匪，其中有个扔给酒保儿一块碎银，嚷道：“将好酒盛上！”酒保儿喜笑颜开，没多会儿挨桌备上了酒菜。

    此时天已擦黑，李谁知给两边碗中斟满酒，说道：“我去陈国找你，发现你已走了，又追到你的衣冠冢，那些该死的，竟然没认出你，不过～”他桀然一笑，“幸好没错过你！”

    “国公追我？当真要赶尽杀绝？”

    “杀你还用追！”他将两碗一碰，自己饮了口后向宁倾负稍扬下颌。

    宁倾负知道没法与这种人讲理，只好板着脸敷衍啜了一小口。

    李谁知得意道：“就知道你早晚会走这条路线，我特意安排了座衣冠冢吸引你，以为你会在那处逗留。没想到三年未见，你更透彻了，竟然瞧也不瞧就离开。”

    “国公深思远虑，既不杀我，又费心安排了我的‘去路’，感激不尽！”

    “应当的～”他含蓄一笑，似听不出话中的别有含义。

    宁倾负气无可气，再这样绕圈子下去，天黑了更是难堪，她直接问道：“国公不坐朝堂，兴师动众难道只为捉弄我一个乡野民妇？恕我实难理解！”

    “我何时说了捉弄你！”

    “不是捉弄又是什么？”

    “宁宁，”李谁知随着这声称唤温存下来，“我来就是要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宁倾负气极反笑，问道：“是不是你制服夜氏后觉得高处不胜寒，觉得孤独了，是不是实在闲的无聊了，想起当年太便宜我了，竟然能让我安然脱离赫连，所以你…”

    “宁宁，”他打断了她一连串越来越快的质问话语，“那年你若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夜氏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可怕，他们联合着朝官要一举将你击垮，若不是我下了贬你官位的旨，他们无中生有的条条罪状本本都能置你于死地！”

    “置我于死地？”宁倾负“呵”的一声笑，鼻间泛酸道，“我有何对不起赫连的行止？我做什么不是为你李氏江山着想？他们告我什么？能参我什么？”

    “你莫忘了，你收了富户的土地买卖之权，他们的子孙没了着落，只这一条，你就积下无尽怨恨，他们平时对你言听计从，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带头人，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一举扳倒你！”

    宁倾负怨言与委屈堵在喉中，但是无法反驳，她明白对方的话是对的。

    他继续解释道：“这个带头人就是夜久阳，关于他，很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宁宁，我那时早就恢复了记忆，不是存心瞒你，是我觉得…那样很好，我不是江山之主，你也只是宁宁，宁宁，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宁倾负缓缓摇下头，见对方脸上一急，她沉稳了情绪说道：“我没有怪过你，你做事一向有理由，要瞒我的，要让我知道的，都有你的理由。”她怅然一叹，唇角苦笑下继续道，“李谁知，我很感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话，至少让我欣慰，我对你父亲的承诺已经做到，你已经成长为让他骄傲的赫连国主。但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就让宁倾负这个人在世间死去，不要再出现了。你也不必对我愧疚，说实话，你释放了我，能让我以一介布衣存活着，我真的别无他求了。”

    “宁宁～”

    “另外，谢谢你还肯叫我宁宁，”她这回脸上的笑容不再苦楚，“人终有一别，李谁知，不，国公，我希望我们这一次是永别！有些际遇不能重复，有些人，比如你我，相见不如不见！”说完，她端碗饮尽，起身便走。

    “宁宁～”李谁知在后跟上，那些骑手也赶紧牵马隔一定距离跟着。

    “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宁倾负无奈，停下步子问道。

    “听明白了！”

    “听明白你还跟着！”宁倾负忌讳的看眼后面那些人，压低了声音对李谁知说道，“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别胡闹，快回去吧。”

    “朝堂有主了，所以我跟宁宁走！”

    宁倾负的脸上出现霎那呆怔，接着她“嗯？”一声疑问道：“你说什么？”

    “朝堂有个李谁知，我现在跟宁宁一样，是个活死人。”他一把揽过她肩头，咬在她耳边轻声道，“夜婀娜扮成了我。”

    说实话，宁倾负此时此刻真想打此人一耳光，且狠狠来一下才解恨。

    “宁宁，你怎么了，脸好难看。”

    “嗯。”

    “跟爷讲讲，受了何委屈，爷为你作…啊！”李谁知一声怪叫，捂着臀原地转了个圈儿。“下手这么狠，喂，跑这么快做什么，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