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离

    霂清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人命在这座山上就像草芥，任人蹂躏，甚至比不上畜牲。

    晌午到了，可能是上天的眷顾，眷顾她们二人死里逃生，一条小溪横在眼前。

    这条小溪其实是山涧流下，形成的支流。从这向远望，已经能看见田地，甚至影影绰绰的村庄。

    霂清将月倩扶靠在大树上，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饥饿侵蚀着她们。树上几只麻雀扑腾来扑腾去，忽上忽下，好不快活。烤麻雀味道肯定不错，可惜手上没有称手的物事，霂清思量，“莎莎莎”耳边传来细琐声，是摩擦草地的声音。

    “谁！”霂清立刻警觉，“谁在那？＂她发觉好像不是人，声音缓和下来。她蹑手蹑脚挪到草丛里，发现一个毛团，一只精瘦的野兔正啃食什么，感到有人靠近，它身手倒是矫捷，一个后蹬，快速消失了。

    没有麻雀，也许可以试着捕猎野兔松鼠之类的动物，霂清揉了揉缩成一团的肚子，干咽了下口水。

    想到做到，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月倩，更坚定了猎食的想法；随手抄了一个开叉的树枝，快步往草丛走去。

    吸取了昨天迷路的教训，这次她没敢走太远，仅在溪边浅丛里摸索。这些常年混迹于野地的小动物个个敏捷非常，着实把霂清转晕了脑袋，但仗着小时候跟叔伯闯林子的野劲，这点道行还算不了什么。

    太阳由中间往西边偏了个头，霂清提着一只不大的野兔匆匆返回，脸上满是欢欣。终于能吃上一餐饱饭，月倩吃了这兔肉也会恢复得更快。

    正考虑如何处理这只兔子的时候，霂清傻眼了。

    刚刚偎坐树下的月倩已然了无踪影。兔子从霂清手上脱落，一个闷响砸在地上，整个人也摊坐地上，开始抽泣。

    霂清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也恨不能打死自己，就让自己合着树林，消失不见。她哭累了，感到浑身无力，阳光渐渐暗淡，天空风云诡谲，刹那一个闷雷划破天际。

    雨水哗啦泼下，泼在霂清苍白的脸上，洗刷她无神的双眼。月倩，清儿对不起你，来世再还你这条命。霂清好似失去控制，一步一步朝水里爬去。

    就在双手伸进水的瞬间，她恍惚的双眼回过神来，许是被水的冰冷灌醒，抑是被雨水拍醒，抗拒的身体向后缩。

    爹娘的冤情、嫂嫂悭儿的性命，大哥的去向……她脑中往复回旋父亲的教诲：“清儿啊，你看这条路看起来又远又长，一目了然，这一条却布满草木，看不清方向，哪条路更长呢？”小霂清眨眨眼，天真的回答“前面那条”，父亲摇摇头，“农夫告诉我长满杂草那条路更长，所以不要被眼前所见迷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武断，等你真正明白了，再去做。”小霂清似懂非懂，嘟囔道“真正明白……”“对，真正明白”关汉捋顺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小霂清，关爱地抚摩她的脑袋。

    一切还没有真正明白，事实没有清楚之前，我不能这么草率！霂清倔强地爬起来，发髻被雨水冲散，昏暗中，她像个女鬼，眼神冰冷异常。对，还要替爹娘报仇，还没清楚月倩是死是活，这一切都没清楚之前，我怎么能寻短见。

    霂清抬起沾满污泥的脚，托着单薄的身躯，朝远处村庄走去。村庄很远很远，可在她眼中却变得触手可及。一个天旋地转，她终于倒下去。

    当她再一次醒来，还会有娘亲哼唱的小曲环绕耳际吗，还会有爹爹疼爱的呼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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