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探望

    由于媚七子的死，秋娘从内宫暂时迁回流光院，人人见她都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一点晦气。

    她挎着包裹，走进李环做伎人时所在的中殿，殿内久未打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处处凋敝，处处寥落。

    秋娘自李环小时候起就跟着她做丫鬟，年龄比她长五岁。李环性格虽霸道，却也从未薄待她，甚至视她如长姐。

    往昔种种如潮袭来，秋娘抚了抚李环经常伏案的木几，手中沾满黑灰，从肩上取下包裹放下，忍不住泪眼婆娑。

    大人，你的冤情秋娘帮你伸，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找到凶手。她暗自发誓，开始整理房间。

    连曦听闻秋娘回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她，她毕竟救过她，于她有恩，可惜当初李伎人走得急，没来得及感谢她，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时值正午，想到她可能还没来得急吃饭，连曦为此专门跑到后面小厨房跟厨子讨了些吃食。厨子也是气粗之人，好说话，盛了两盘剩下的菜和一碗米饭递给她，还找来一个食盒帮她装进去。连曦看着盒子里的饭菜，不放心，又重新摆放整齐，精心用盒盖盖好，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身为下人，手中提着饭食太招摇，她只得左拐右拐沿着小路走，好半天才到中殿，见门户大开，轻轻叩了叩门。

    秋娘正整理床铺，听到声音抹了抹眼泪“谁呀”，一个沧桑的声音，完全不像从前那个利落的秋娘。

    从里面出来，见到是宋连曦，她先是一愣，旋即挤出笑容，“宋连曦，你怎么来了？是大人派你来的？”

    连曦见到眼前憔悴暗沉的脸，心头一紧，才不过几日，她竟像变了一个人，看来李环的死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她微笑一下，“是我自己要来的，秋娘还没吃饭吧，这是厨房余下的饭菜，趁热吃了吧”便将食盒放在木几上。

    秋娘弯腰拍了拍坐塌，激起一层灰“这太脏了，你将就一下，坐吧。”

    二人坐于木几前，连曦隐隐心痛，说出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其实我早该来看你，若不是那时媚娘娘走得急，我怎么能置恩人于不顾？”

    看见眼前人认真的眼神，秋娘淡淡一笑，“哪里算什么恩情，当时我也是因为怡夫人才帮你说了好话，你也不必太认真”，语间顿了顿，“如今我这无主孤魂，怕是连侍女都不及，接近我沾了晦气闲话也多。”

    “秋娘莫要妄自菲薄，你是媚娘娘的贴身宫女，这里的侍女怎么敢闲话，无论如何，您救过我，这便是我认定的恩情。”异常坚定的眼神告诉对方，她不是寡义之徒。

    秋娘心下惊讶，没想到连曦一介侍女，竟也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宽慰不少，原本冰冷的心渐渐温暖。自从发生变故，已经好几天没人跟她说过话了。

    “你真的是个好姑娘”她眼眶有些湿润，感动道。“但是在这深宫中，好心人往往被算计被折磨”，在说到被算计被折磨的时候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而后收回，落到连曦身上。

    “说起来，你别看媚七子脾气大，其实她人心眼不坏，也是单纯，可怎么就遭了这厄运……”她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恐是越回忆越悲伤。

    “秋娘，你莫要太过伤怀，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连曦见她脸色不好，担心道。

    “哎，我这条贱命还死不了，不然谁给七子伸冤？”缓了缓神，又看向她“你呀，心地也是善良，小心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这防人之心还是多些好。”

    连曦点点头“嗯，秋娘的话我记住了。”

    秋娘定了定神，仔细看她“恐怕你现在记住了，以后还是本性难改，记住永远不要相信别人，包括你最亲近之人。”

    永远不要相信亲近之人？连曦心下犹豫了，既然是亲近之人，为何不值相信？

    她看出她的疑惑，补了一句“真正的老虎不可怕，可怕的是假装兔子的老虎”，媚七子平日为人也算和善，落得这步境地，不是被后者害的，还会是什么？秋娘深知暗藏汹涌比明争暗斗更可怕。

    连曦虽然参不透其中的道理，但是她的话，对她产生不小的影响，愈是往后走，愈加清晰。

    在道别后，她还是放心不下，秋娘虽然表面上装作没事，但她真的需要人多去陪她关心她。往后几天还是多来看看，她决定帮秋娘恢复心情，这也算是报恩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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