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旧恨

    出了怡夫人宫殿，王良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在院外一直等候她的翠眉见她这幅样子，也没敢多嘴，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门外的辇车早已等候多时，她不愿多做停留，被侍婢扶住快速上了辇车。

    往昔种种仿若昨日，清晰印在脑海，却再见不到旧人。两年来，支撑她活下来的，只有一种情绪——憎恨——它从未像今日这般强烈。

    回到宫殿，对比方才怡夫人宫室的富丽堂皇，这里简直像是冷宫，虽然布置也算考究，可怎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进到殿内，她支开翠眉，独自绕到一座草屋前。

    草屋高耸，外形规整，却略显简陋，上面开满窗子，甚至屋顶也辟了几扇，样子十分独特。更令人惊异的是晚霞照射它的光还会隐隐散射，越走近越觉清晰可见。

    打开厚重的木门，一阵土灰铺面，王良人微微后倾，眯起双眼，用力扇去灰尘。

    由于窗子用了独特的浅色琉璃，屋外暮色将至，屋内却氤氲发亮，只是琉璃日久无人清理，否则定会更加明亮。尽管室内尚存光线，却丝毫不得一点生气，厚重的尘土和蛛网将屋子占据，模糊中只辨得几盆花草模样的植株，也早已枯萎凋零，墙角杂草横生，成为暗色中唯一抹鲜亮。

    整整两年，昔日她最爱的屋舍成为最不可碰触的伤痛，如今将插在心头的利刃拔出，血还在潺潺涌流，这是一条永远都缝合不好的伤疤。

    栀子花种？她抽出袖中锦囊，打开袋口轻捻一把，狠狠掷出。真是可笑，这些种子居然九成已经腐坏，不懂得贮藏之术，怡夫人显然是在恶意侮辱她。她又刻意提到楚国，提到先王攻破城池，不也是故意使她难堪？

    呵呵，想我堂堂昔日楚国公主，如今落得凄惨下场，惨遭毒妇陷害人不人鬼不鬼，更导致唯一的姐妹也为我惨死……一切都是噩梦。

    曾经的她一度那么绝望，无数个夜晚噩梦像无底深渊，不断蚕食生气，一点一点，恐惧变成愤怒，愤怒变成憎恨，直到现在。

    我还有什么？她慢慢走向里面，右手死死抵住胸口，还有这把尖刀，它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墙上的琉璃人影晃动，王良人侧脸看去，随后整张脸映在上面，被一层灰覆盖。她伸手缓缓扯掉面上的轻纱，左脸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刀疤，和整个脸的柔和格格不入。

    我还有这条你刻下的刀疤，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百倍千倍的偿还！她狠狠扯下怡夫人簪在头上的芙蓉花，撕得粉碎。我是比你漂亮多了，总有一天。

    她长久的盯着自己，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却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怎么也停不下来。

    翠眉担心主子，一直在屋外偷偷等候，听见她这样凄惨的笑声，心里一紧，异常难受。

    如果说谁最了解王良人，那此人定是翠眉，多年来，她一直是她的侍婢，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每每她痛苦绝望的时候，总是翠眉默默服侍左右，才不至让她感到孤独。

    隔了好久，天已经彻底黑透，王良人才挪着步子缓缓出来，见到一脸担心的翠眉，她没有因她私自前来发火，只淡淡问了一句，“天寒了，你在这等了多久？”

    “不久，奴婢刚来，为娘娘掌盏灯火。”

    见翠眉手中提着灯笼，脸色苍白，她笑着摇摇头，“你的骗术还是这么拙劣，可瞒不过我。”

    翠眉害羞的低下头。

    “这间屋子明日你命人清扫一下。”

    “娘娘？你……”翠眉吃惊不小，毕竟她早已荒废了爱好，自从那件事发生后。

    “这么久没摆弄花草，生疏了可不好。”她温柔的微笑。

    翠眉为主人走出阴霾高兴，会意的点头遵从。

    王良人抬头，但见弯月如钩，皓白中掺杂鹅黄，“另外，时候已经差不多，你派去的棋子可以动手了。”她面无表情，话中带话。

    “是，奴婢这就去传信。”

    “等等，今天刚见过怡夫人，她定会对我有所怀疑，你等一切稳妥后再行动。”

    “娘娘放心，我这种传信使用秘术，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

    “虽说如此，还要多加防范。”

    “奴婢知道。”

    她点点头，“快回去吧，再站着就真的冻坏了。”

    两人一前一后隐进暗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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