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相忘谁先忘

    琉璃的手很灵巧，不一会儿便将苏汐颜的长发挽起，绾作百花分肖髻，用与罗裙同色的蓝色银丝镶边的丝带穿系其上，增添了一丝俏皮与灵动。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除去了昨日的苍白，此刻更加光彩照人，琉璃般的眼眸在晨曦的光芒下更加摄人心魂。美太过则殇，这样的女子注定成为众矢之的。

    琉璃痴痴地看着苏汐颜，她已经服侍小姐三年了，对小姐的脾性习惯甚为了解，因为聪明伶俐，甚得小姐喜爱，她也是从心底里喜欢自家的小姐，现在的小姐给她的感觉竟是那么陌生。以前的小姐调皮，爱捉弄下人，完完全全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魔女。虽然小姐爱捉弄人，对待下人却也是极好的，所以下人们也都由着她闹腾，并未抱怨过什么。可如今看小姐这般沉静内敛，就连和夫人说话时也是恭敬有加，倒是显得疏远生分了。当真失忆竟会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改变么。

    苏汐颜见琉璃发起呆来，拉了拉她的衣袖，轻笑道：“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如意郎君？”

    琉璃被她的话羞红了脸，不满地嘟起小嘴：“小姐又在取笑琉璃了。”爱拿她开玩笑这点倒是没变呢。

    “呵呵，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苏汐颜住在苏府东北部的伊人居，与苏老爷苏夫人居住的闻书阁之间隔着一条百米紫藤长廊，长廊南面有一方莲花池，现在正值初夏，莲花池中已有数朵莲蓉包，池心有一凉亭，上书三个隶书朱漆金边子，曰：沁心亭。风吹荷叶轻晃，浮动丝丝清香，池上雾气氤氲，在晨光中，犹如仙气萦绕，真真赏心悦目。

    美景总能使人的心情莫名的兴奋，苏汐颜行至池边不由停住脚步，赞叹道：“湖心轻晃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好美。”

    “小姐夏天很喜欢来沁心亭纳凉呢，少爷吹箫，小姐弹琴。那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如今南国进兵来犯，边关告急，圣上竟让没有实战经验的少爷作为主将前往边关平息战乱。琉璃真的好担心。”琉璃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深情。她从第一眼看到苏皓泽就被他温润的笑容深深地吸引，她不敢奢望能常伴他左右，只要能经常看到他，看到他的笑容就已经很满足了。

    原来她还有个哥哥，真好。前世没有的，今生都有了。

    闻书阁的门紧闭，苏汐颜心下奇怪，这个时辰爹娘应该起床了吧。正欲抬手敲门，却听背后传来脚步声。转身见一个小丫头向这边走来。

    琉璃见来人是夫人身边的丫头璎珞，便询问道：“老爷夫人可是出门了？”

    “大小姐，老爷夫人都在花厅呢，今早府上来了位年轻漂亮的公子。”小丫头恭敬地回答。

    “琉璃，我们去花厅。”

    步入花厅，她的到来令在场的三人愣住了。感受到六道灼热的目光射向自己，苏汐颜抬起衣袖轻掩住口尴尬地咳嗽一声，螓首微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苏夫人身边轻声喊道：“爹，娘。”

    苏青玄的眉头深锁，目光在苏汐颜和座下的男子之间游走，气氛颇有些凝重。

    座下男子收回停留在苏汐颜身上的目光，转脸对着苏青玄拱手作揖，朗声说道：“请伯父成全我与汐儿，我谭彬峂在此发誓，此生，我只爱汐儿一人，不离不弃，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汐颜闻言不禁抬起头看向他，那个声音与昨晚她听到的分毫不差。那不卑不亢，霸道却又不失温柔的语气，已深深刻进苏汐颜的心底，搅动着她的心。

    眼前的男子身穿一袭月牙白对襟长衫，身材修长挺拔，腰束月白祥云宽松腰带，一块通体碧绿的雕纹玉佩悬挂一侧，幽光乍现，夺目晃眼。乌黑长发只用一根银色丝带绑住，额前刘海偏向一侧，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异常，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满是柔情，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沦陷其中。浓黑的剑眉却又透出几分武者的傲气与不羁，尽显阳刚之气。鼻梁高挺，薄唇紧闭，一身月白色衣衫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清晨的日光在他周身包裹了一层光晕，此刻的他恍如谪仙，苏汐颜不禁恍神。

    “汐儿，你决定了要与他在一起吗？”苏夫人在心中也已做好打算，如今女儿已然拒婚，如果她执意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也没有理由再阻止。只要它点头，就随她去吧。而且这谭公子虽身份不明，但看着气宇不凡，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并且女儿也是对他心仪已久，早就芳心暗许，由不得她不答应。

    “爹，娘，可否让女儿单独与谭公子说会儿话？”苏汐颜柔声问道。俨然一个乖女儿的模样。

    苏青玄与夫人对望一眼，兼苏夫人微微点头，便也点头默许了。沁心亭中，苏汐颜侧身斜倚在亭边的靠栏上，目光落在池心的景色上。清风徐来，丝带随着长发交缠飞扬，如蓝色的蝴蝶翩然起舞，灵动婉转。

    谭彬峂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那张她他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的容颜，那张已经刻进心里的容颜。只要她不开口，他便不愿打破这一份宁静的美好。

    苏汐颜能够感受到身后那两道热切的目光，她曾有那么一瞬想着，如果她不是穿越过来的，就是这苏小姐多好。他们的过去，她不曾参与过，他喜欢的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是她。如果终究是如果，是不可能的事，心中暗自一声叹息，转过脸时却已是一脸平静。

    鼓起勇气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淡淡地开口：“我，不记得你了。我，失忆了。”

    谭彬峂脸上的笑意僵住，愣了几秒，随即又扯动嘴角笑得牵强，“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想试探我对不对？”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却故作轻松地笑着看她，希望在她眼里找到些什么。

    苏汐颜并不躲避他的眼神，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刺痛了谭彬峂的耳膜，脑中轰然作响，一片空白，心像被利刃一刀刀凌迟，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重心不稳地后退几步，扶住靠栏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他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曾经的依赖与柔情，有的只是淡漠与疏离。现在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你不是说过，待辅浪蕊俱尽，伴君幽独么？汐儿，不管你是否还记得，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