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离去
又是冬日。
马车的车轮碾压过皑皑积雪，白霜纷飞，木制的车轮在厚厚的雪地上驰骋；飞速，却是极稳。
车内四人，漓火、祈心，还有的应是王妃与小王爷，印象之中祈心记得，那应是当朝的玉锦郡主，颛顼皇后的妹妹。
在夜门一月，祈心的身孕已近四月，小腹微隆，已经换上了宽大的袍子。
终于，轩辕修依旧是没能来找她，整整一月的时间，她在夜门的日子里，皇城里的那个男人恍若从来不知她的失踪，一切照旧，就好像宸妃依旧是被囚禁在清鸾殿里。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忘记那个男人。”
这是她到夜门的第二日漓火对她说的，他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也只给了轩辕修一个月的时间。
他说一月一到，若是那个男人依旧没有来找她，他就会带她离开。
日出日落，这堪堪三十日的天数，她却恍若等了一年；心死了，许是她的太过天真，最终终究是错信了那个手握江山的王者。
绝望的日子，在她最后的底线几近奔溃之时，那个神祗一般的男人却在一个雪花漫天的日子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祈奈……
似乎总是这样，每当她徘徊在悬崖的边缘，这个男人就会适时地出现，带着那熟悉的气息，着着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他嘴角的笑依旧是那般地如沐春风，那双与她相似的紫眸里，永远带着她看不懂的伤痛与疼惜。
为什么你总能在我快要决堤的时候出现？
她问，那日的眼前已经潮湿一片。
男人温暖的臂弯将她搂在怀里，又是一月，她再次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草药香，如此的清爽，如此的平静。
他说，快要结束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大掌在她的发顶，他手里的温暖熨烫着她的额头；无数个夜里，她曾一次又一次经历着樱树下的那个梦境，可是那一夜，她出乎意料地睡得分外香甜。
快结束了。
她不知道祈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夜过后，祈奈却是每日都会在子时过来看她。
仙谪一般的风华出现在她待的殿宇里，于是她会知道，那抹熟悉的味道又将出现在鼻息之间。
漓火将她掳来之后便很少再出现了，颛顼玉倒是来过几次，只是看她几眼，带着眼底的寒意；一切的转变皆是在今日的早晨，她起床过后那个灰衣的男人意外地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他说时间到了，轩辕修没来。
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是被人一眼看穿之后又将筋骨皮肉悉数剥了开去，她可悲地不知道如何拒绝他，因为在偌大的梦璃边境内外，没有记忆的她唯一能倚仗的只有祈奈，可是那时，祈奈却没有在她的身边。
整理，上车。
不带有丝毫的挣扎，只因为祈奈的一句话。
那一日的晚上他曾经说过，若是漓火要你离开，你便跟了他去，那个地方，会给你的记忆一些答案……
浑浑噩噩这么多年，八岁之前的记忆她全然没有印象，她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与厉王有所交集，但因为那是祈奈的话，每一次她都会那样子无条件地相信。
“父王这是要将我们带去哪？”
那个男孩的声音，估摸着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有了佩剑，那应该是厉王和王妃的孩子，也是这辆马车上唯一一个敢开口问去向的人。
“天儿着急要知道？”沉冷的声音回答着，漓火的灰眸里却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这个孩子分明是厉王的，姓的却是他母亲的姓氏。
“天儿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应该就到了，别扰了你父王的亲近。”
颛顼玉说出口的话是温婉的，却带着可怜的卑微，在见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刹那便知道了她就是姐姐口中所说的宸妃，没有嫉妒与愤恨却是截然相反的同情，她终于明白了潋辰那一天在城墙之外说的那番话，无论是颜妃或是宸妃，到头来终究只是釜一场。
那个女人说这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从银冥宸在世的时候便已经留下。
终归安静，漓火对颛顼皓天的感情不宠不厌，带着距离与客套，在祈心看来那仿佛并非父子之情；颛顼玉拉了拉儿子的手舒了一口气，从宸妃被带回来之后她总有预感，有些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马车拐过条条几道的借口，逐渐地来到了偏远的村落间，妊娠的反应让祈心困倦，灰衣的漓火也显然是感觉到了她的疲惫。
“宸儿累了？”一开口，又是将她当做了银冥宸，祈心别过头去，不理他，她不明白这是一个怎样冷血的男人，自己的正室与孩子皆在，他却能够旁若无人地在他们的面前暧昧地叫着自己已逝义妹的名字。
“睡会吧，还早着。”倏地，宽大的臂膀搂过她，祈心惊悚，针扎般地移开身子。
“厉王！自重！”
她没有逃走，因为这腹中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自己的记忆，她默许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上找寻他妹妹的影子，却不代表他就能因此肆意妄为，不顾两人的身份！
漓火愠怒，却是没有发作，这些年来因为银冥宸的缘故，一些方面他已经收敛了许多。
失落地收手，漓火的神情悉数落到了颛顼玉的眼里。
曾经是怎样一个狂傲不羁的男人，如今的时候却是变成了这样。
他是真的将宸妃当做了银冥宸么？这般的隐忍爱戴……
即便是当年的银冥宸，也没有感受过漓火这样的迁就……
马车依旧飞驰着，车里的人各怀心思；空旷无人的雪覆田野，在奔驰而过的马车之后，几抹黑色的人影却是从稻田之内探出了头，相互的呼应之间，有人娴熟地跃上飞奔而来的马匹，往相反的方向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