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过了国庆节，王大妈的女儿小丽就二十五了，对象还没定下来，可把她急坏了。她像中了病似的，见人就说，“你们有合适的给我们介绍一个，我一定重谢。”可有人一介绍，她闺女小丽就说“不见”。气得王大妈指着闺女说：“你就拧吧，只要有我一天，就不能叫你跟那个在‘土匪’堆儿里干的结婚！”

    小丽一听妈说“土匪”这俩字儿就反感，“您连人都没见过，凭什么叫人家‘土匪’，这是对人家城管队员的侮辱，要让人家听见，得告您诽谤罪。”

    “让他告去呀，他们那行为就跟土匪一样，那叫执法吗？”王大妈一提起这事儿就来气。她看着自己的脚说：“告我，我还想告他们呢！”

    王大妈为啥一听“城管”就这么来气呢？

    三年前，小丽还差一年大学没毕业，王大妈所在的企业面临破产，半年都没发工资，从三十五岁就守寡的她东借西凑，好容易给凑齐了学费，可每月的生活费又让他犯了难。为了生计，从来也没做过买卖的她在娘家哥哥的帮助下从乡下弄了点菜，摆在小区门口卖。第一天还可以，净挣了十块钱。可第二天刚出摊，还没卖一份，两个城管队员就来了，一个愣头愣脑的酗子冲着她就大声喊叫着说：“谁叫你在这摆摊的，抄！”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把秤杆子给撅了，把一筐的青菜踢得满地都是，还踩上两脚。王大妈气得直哆嗦，半天说不出话。等他们走了，忍不住骂了声“土匪”。可没想到这一骂不要紧，可给他惹来了麻烦，那个城管队员听到后立马返回来，上前就冲着她吼，“好哇，你敢骂人，你说谁是土匪？我揍你个臭娘们儿！”说着就抬起手，冲着她脸就打过去了，王大妈吓得往后一退，躲过了一巴掌，可正踩在菜叶子上，脚一扭，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她想站起来，可脚疼得怎么也不听使唤，过了半天才在街坊的搀扶下回了家。连气带病，半个月没起床。由于没钱上医院，家里又没人照顾，她也没告诉女儿，自己硬撑着，靠自然回复，直到现在走路还有点跛，走多了还疼。

    自从经过这件事，王大妈就对“城管”烙下了坏印象。并叮嘱小丽谈朋友坚决不能要城管的。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怕什么还就来什么。一年后，小丽毕业后去了国税局，男朋友通过考试竞争进了城管大队。俩人的工作都不错，关系也越来越好，可小丽知道妈跟城管有过节，始终没敢告诉她。

    每当王大妈问起小丽的婚事，小丽总说不忙。

    后来她和一个邻居聊天，邻居跟她说，“那天我在商场看见你女儿和她男朋友啦，那酗子，帅呆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回家以后，她追问小丽，闺女才说：“我们是大学同学，已经交往了两年，还都没和双方家长说，所以我也没告诉您。”

    王大妈一听，心里很高兴，催着说：“既然你们俩都愿意，为啥不早把事儿挑明了？要不然咱托个媒人说说去！”

    小丽说：“不用，我们俩的事儿自己办，用不着介绍人。”

    当王大妈问起男方在什么单位工作时，小丽不想瞒着妈 ，刚说出“城管”俩字儿，她立马变了脸，“什么，城管的？不行，坚决不行，你趁早给我断了，我可不许我女儿跟‘土匪’结婚。”

    小丽说：“您不能总拿那件事说事儿，一个城管队员伤了您，就说人家都不好了。现在的城管是文明执法，当年撅您秤杆子的人儿早就不存在了。”

    不管小丽怎么解释，王大妈就是解不开这个扣，一口咬定“城管的人没有好东西。”

    事儿就这么搁下了，王大妈每当问起闺女，小丽就说跟那个“吹了”，可背地里俩人还是继续来往，并且还在千方百计想办法让老人接受。

    一天，王大妈打开电视，见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城管队员维护社会秩序文明执法的新闻，她看了一眼，心里说着“骗人”，立马就换了台。

    还有一回，女儿小丽回家拿回一张报纸，指着上边的彩照和刊登的一个酗子扶助残疾人的事迹让妈看，王大妈一眼就看中了照片上的酗子，心说我女儿要能找上这样的一个女婿就好了，可当读到这个人是个城管队员时，立马扔下不看了，摇摇头说：“太可惜了，怎么他也在城管和那些土匪一块儿干呢？”

    “要让您说，城管的就没好人了？”小丽有点不可思议的问。

    “咳，伤得我太重了，除非……”

    “除非让您亲眼见是不是？”

    “那是，我就认这个死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我要不是亲眼见，谁说的我也不信。”

    这也巧，就在王大妈看到照片之后没几天，在超市外边让她看到了现实。一个蹬着小三轮车的小贩在路边正在叫卖孝玩具，不知谁说了句“城管的来了”，小贩儿吓得蹬上车就跑，他一着急，一个轱辘跨在马路牙子上，刚一使劲，车一斜，扑通一声，连人带车翻倒在地，车大梁压住一条腿，他怎么使劲也动不了。就在这时，只见从城管巡逻车上下来一个酗子，上前就把车扶了起来，随后又去搀小贩儿，那小贩儿见是城管的，坐在地上手拽着车怎么也不起来，酗子忙问：“摔伤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没事儿，求求你们，别把我这车弄走，那可是我的腿呀！”小贩儿似乎哀求地说。

    “不会，谁也没说要没收您的车呀。”

    “真的？”小贩儿有点不相信的问。

    “那还有假，我们之所以不让在路边摆摊儿，是怕影响交通，秩序混乱，您只要尊章守法，听从安排，我们就不会处罚您。”

    见城管的这么说，小贩儿才慢慢站起来。

    见小贩儿一条腿站不稳，酗子忙上前搀扶，小贩儿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这条腿有残疾，就这样。”

    “那，您腿这样，咋还出来做买卖？”酗子关切的问。

    “咳，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孩子考上高中得住校，月月得要生活费，我那点低保费不够呀！你瞧，孩子舅舅给我从北京批发点小玩具，农村卖不动，我家离这儿二十多里地，蹬了一个多钟头刚到这儿，就让你们给碰上了，求求你们，别给我没收，我这可是用刚发的低保费垫的底，你们要是给拿走了，我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王大妈听着，不由得往前凑了凑，心说这人比我那时还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理这个残疾人。如果你城管的要是把东西给没收了，我老婆子也得跟你说道说道。

    那城管队员听了小贩的话，问道：“那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别提了，还有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老婆，连饭都得我做。不信你们调查调查，在我们村我们家得数第一。”

    “要真是这样，我帮您和这市场说说，在市场边上给您安排个摊位，您看怎么样？”

    听城管队员这么说，那小贩儿忙说：“那倒是好，可你看我这些小玩意儿，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要是摊位费高了我可拿不起。”

    “这您放心，向您这种情况，一分钱都不用缴。”

    小贩儿听到这儿，嘴上说着“谢谢”，点头鞠躬又拱手作揖。

    那城管队员呢，嘴上说着不用谢，忙低下头帮助捡拾散落在地下的小玩具。

    王大妈看着这一切，心里说，这城管的真不跟过去一样了。他往前凑了凑，细看看那酗子，不禁一惊，“喝，那眉眼，脸蛋，那身条，还一说一笑，太俊了！”看着看着，她不知怎么看着这酗子有点眼熟，忽然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小丽拿回报纸上登的城管队员吗！要是小丽的对象就是他那可太好了。

    回到家，她把当天的所见所闻跟小丽一说，小丽说：“这回您总算是亲眼见到了，不是都向您说的‘土匪’形象了吧！”

    王大妈点点头问：“那你那男朋友……”

    “想见见吗，过几天我把它带过来让您看看怎么样？”小丽得意地说。

    第二天，王大妈去超市买菜，果然见昨天那个小贩儿的儿童玩具摆上了柜台边上搭起的临时案子，案子前边站着不少人，小贩儿忙得不可开交。

    忽然，王大妈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后边小声对话。

    “你看，就是这个残疾人，妻子是个聋哑人，儿子正在上高中，我调查过了，确实困难，我想帮帮他，你看怎样？”

    “怎个帮法？”

    “把那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全包下来呗。”

    “行，没问题，咱俩一块帮，他要是能考上大学，咱供他直到毕业。”

    “那咱就定了，你我都是独生子女，负担都不重，就只当有个弟弟。不过，我觉得我爸妈没问题，你是不是要和阿姨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同意？”

    听到这儿，王大妈回头一看，是自己的闺女小丽，再一看那男生，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城管队员。

    王大妈心里全明白了，她这个乐呀，冲着他们大声说：“不用商量，我同意！”

    听到王大妈的声音，俩人一惊，抬头一看，三个人的眼光立刻碰到了一块儿，不由得都笑了，小丽立马走过去，叫了声“妈，您怎么来了？”她指着酗子刚要介绍，酗子没等他张嘴，就走上去叫了声“阿姨好！”

    “好，我早就认识你了。走，咱们回家吃饭去，肉我都给你们炖好了。”

    “那，我就这么去？”酗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小丽。

    “咱‘妈’都发话了，还有什么说的。”小丽说着挽起她妈一只胳膊，示意也叫他过来。

    酗子会意的马上凑过来，俩人互相点了一下头，一人挽着王大妈一只胳膊，脸上笑开了花。

    （完）

    08.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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