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彼此恶梦
——奈奈。——
姨妈家。表妹奈奈从外面进来，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问我：“听说睿王子又失恋了，你说像他这样的男生怎么会频频被甩呢？我刚刚看见他，表情那样啊。”她特意秀了一下“那样”的表情。
奈奈是M中初中部的，她时刻关注着对面的池睿。
“关你什么事，你喜欢他么？”我说。
他害怕和女孩子接吻。我想即使说出这个理由，她也不会相信吧。
奈奈坐在我旁边，凑近我：“哪个女生不喜欢他呢，不说他为人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单就他的相貌，我是又妒又羡又爱，你看看他的脸，再看看我的脸，这是一张花季少女的脸么？”
我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摇摆。大脸庞，鼻子爬满黑头，额头痘痘争相冒头。
“没错，是一张很青春的脸。”
“青春过了头啦，讨厌这张脸。”奈奈使劲把我挤到角边，“藤表哥，你跟睿王子是同一个班的，你跟他熟吗？”
“你还跟他做了两年邻居呢，你跟他才比较熟才对。”
“我看见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哪敢跟他说话呀。”奈奈哀求地看着我，“藤表哥，帮我打听一下，他用什么护肤品，皮肤怎么会那么好呢？还有他的嘴唇好湿润好性感喔，问他用什么牌子的唇膏。”
我真想晕过去，永远不再醒过来。
“答不答应？”她黏上我了。
烦。心情本来就不好。
“好啦，答应。”放过我了。
——流放生涯。——
在这里的生活，于我，没有任何热情。
想我在天际高中，呼风唤雨，纵横天际，打遍天际无敌手，稳坐天际一哥的位置。男生女生无不顶礼膜拜，走到哪里不是光芒万丈。那日子过得要多惊险有多惊险，要多刺激有多刺激，滋润得很呐。
在M中，我连谈恋爱的心情都没有。尽管粉**书像雪花一样向我砸来。
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M中的土壤不适合滋养本少爷，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给你一个学期的时间，你给我好好读书，你的表现尚可，我就让你回来，要是再让我听到不好的消息，你就准备死在那里吧。”这次左老大认真了。
要想重回养育我的母校，就是不要再惹事，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个学期。
其实我也没闯什么祸，就是一个朋友过生日，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之后床上有点乱，并且不知道怎么就有个女孩子不穿衣服躺在旁边。两个月后，我被告之，我即将成为父亲，当时我还没来得及笑死，就被左老大知道了。于是在左老二的建议下，我被流放到了姨妈家。
顺便说一句，左老大是爸，左老二是妈，左老三是姐，我排行最小，也是最没有地位的。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流放了，反正这次最惨。再在这里呆下去，我真的快忧郁死了。
——恶梦。——
某处的林荫道上，长发飘飘的美少女。
三月。扬花纷飞。天际而落。
明媚的心情，芬芳的花瓣，迷人的少女。
她是我的恋人，美丽的恋人。她手捧一本书，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微笑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我。
“X，有个问题想问你。”我回转过身，说。
“什么？”我的恋人仍然微笑着，像三月的阳光，温暖，甜美。
我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吻着她的粉唇，恋恋不舍地移开。我们相视而笑，三月扬花飘飘洒洒，落在我们的肩上，头上，她的长发梢上。
突然狂风大作，落花狂舞，密密集集，横亘在我们之间。狂风吹痛我的眼睛，我用力划开眼前的落花墙，无济于事。
抓不住恋人的手。焦虑，恐慌。
风小。落花墙在消散。恋人的身影重现……
我不顾一切地拥抱住她，我说：“你没事太好了。”
我捧着她的脸，绝美的轮廓……
“长头发呢？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呢？”我惊恐万分，比刚才还要恐惧。
柔美的笑在绝色面容上缓缓绽开来，我却更加惊惧。步步后退。
“我一直在这里。”
“不是的，我在找我的恋人！”
“我就是你的恋人！”
“不——”
在梦中响彻天穹的惨叫声，在房间里变成了低沉恐惧的哀鸣。我惊得弹坐起来，发现已是一身冷汗。我惊魂未定，大口喘气。
良久，平复了心情，细细回想这个梦。每个细节就像刚刚放映的电影，如此清晰。
这应该是春梦，怎么就变成了恶梦呢。一个长发飘逸的美少女，怎么就变成了隔壁的美少年呢。
苦恼。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经过喉结，凉意直到身体的每个细胞。现在清醒多了，只是个梦而已。
哗啦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凉风如水。夜静，月色温柔。
“你好，我也正好打开窗户。”
左边，突如其来的男音。被月光笼罩梦幻似的脸，笑逐颜开，在向我挥手。
刚做了恶梦，现在又见了鬼了。我惊骇得无以复加，紧闭窗户，拉上窗帘，被子蒙头。这一切都是幻象，不是真的。
白天天台楼梯口的情景，像放映机一遍一遍地袭来。心跳声、粉唇、美颜、蝉鸣、炽阳、眼睑。
现在终于知道林苔儿为什么会被逼疯了。现在的我真的快疯了。
左老大，你要是再不让我回去，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让你发疯的事。在我还没有深陷之前，你放我回去吧。
——恶梦续。——
第二天早晨。
奈奈吃好早餐，正要出门。看见我，她说：“藤表哥，你昨晚没睡好吗？像熊猫喔。”
说着，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没有烦恼的小朋友。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小朋友的脑袋又探进门来，“别忘了，你昨天答应过我的喔。”
啊，护肤品。我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无聊的要求啊？
“小藤，快点吃早餐啰。”姨妈叫唤道，“小藤好憔悴哟，虽然姨妈这里没家里好，但是也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
出门。楼梯口。
“早上好。”池睿热情洋溢地笑
一大早，又碰见他，真是恶梦。
“早上好。”我冷淡地回应。
下楼梯……
“昨晚上我梦见你了。”他说。
我一脚踏空，跄踉地跌倒在地，头撞墙。还好是个楼梯口，否则就直接滚下楼了。我忍住痛，懊恼地想，干嘛在意他的一句话，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的脑袋，痛啊。
“你没事吧？”
“谢谢了，您离我远点。”双手平推，拒绝他的搀扶。
他的脸明显灰暗下来，瞬间又明朗开来，微笑着：“昨晚我梦见你拿刀在后面追我，吓得我一身冷汗。后来我打开窗户吹吹风，发现你也正好打开窗户呢。”
这么说，昨晚上那不是幻象。我们出现在彼此的梦中，而且是恶梦。
“你放心啦，我不会当真的，梦是反的。”他又说。
梦是反的？似乎没错，根本无需担心，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独家记忆。——
公交车上。拥挤，吵闹。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池睿坐在我旁边，听MP3。
夏日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斜射而进。显示着它的力量，加热着皮肤。
我的肩膀轻轻地被手指戳着，我转过头，看他：“有事？”
“要不要听歌？”他摘下右耳的耳塞，“最近下载了不错的歌。”
“算了，谢谢。”
“不用客气。”不在意我的拒绝，执意把耳塞塞进我的左耳。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你好像很不开心，显得有些忧郁。”他突然说。
被贬之人，有哪个开心的。而且，这关你屁事！
“我觉得如果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你本来就很帅。”
他干嘛说这些让人容易产生变异心态的话？我的心跳又不规律了。
“你整天都不说话，好像只和文小诺交流。”
他在观察我吗？
车停在一个站。路边有一间叫天使花街的花店，从里面出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抱着紫罗兰盆栽。车子开动，晃过。
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从小我就对这样的女孩子心存幻想，所交的女朋友都是这类女孩子。也许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女人都离此类遥远。困惑的是，每次都没办法保持长久的关系。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没问题……
“对了，”我想起奈奈给我的任务，“我表妹要我问你，你用什么护肤品，化妆品之类的，还有你用什么牌子的唇膏啊，口红之类的。”
“你表妹？”他问，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哦，就是脸总是红红的女孩子，很可爱的模样。”
因为看见你才脸红，因为你才可爱。
“我没用过护肤品，妈妈偶尔会拉我去美容院，敷面膜时会给我敷上一片。天气干燥的时候，我会用柠檬味的唇膏。”
他毫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前面的大妈大婶向我们投来鄙夷的目光。到站，我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们一眼，咒骂道：“小心你们的眼睛烂掉！”
拉着他下车。听到车上骂骂咧咧声。开心地笑了。
“我说的没错，确实很好看。”他也笑，“我说你笑的样子。”
“你离我远点，谢谢。”总是说这种不着边际，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喂，你又怎么啦？变来变去的，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走那么快……”
六月的早晨，日光有些烈，脑子有些杂，心跳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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