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寇雄明白项氏的言外之意，这个会持家的女人是在暗示他不能把全部的赌注压在共党一方，如若中共失败，遭受损失的是寇家，如果共党胜利则与寇家没有多大关系。寇雄是江湖中人，他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眼下，由于桃花劫持人质的大手笔得罪了国民政府，他寇雄只能站在女儿的立场与中共合作与国民党决战，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我这条腿可能是不能复原了，我成了瘸子。脸上有伤疤，腿上有残疾，怎么看我都是个土匪啊，不像是好人。”寇雄和项氏开着玩笑。
“你这个人就是让人摸不透，明明是凶悍的土匪，却在经营湖北最大的商号，人人都怕你，却又服从你，你可以和整个世界为敌，但是就是害怕你宝贝女儿的哭声。这个世上，正是一物降一物。” 项氏用拳头敲打寇雄的残腿，她担心他的腿部肌肉在萎缩。
寇雄萎缩在马车上也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的一生，感觉自己的性格有很多地方连接不上，所作所为出乎人的意料，但是都在围绕着桃花，桃花的命运成为了寇雄的命运。“我认命，这辈子就全交给桃花了折腾了。”
“这可是个敢上天的种，你扶持的起么？”
“她就是上天，我也站在地上给他扶梯子。”
“老爷，你怎么还不明白，你不欠她们母女什么，你是好心啊。”
“可是好心办了坏事，因为我，桃花才成了没娘的孩子，我要加倍补偿她，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晓月的在天之灵。”寇雄的脑海里总是摆脱不了晓月临终前那个哀怨的眼神，如同【牡丹亭】中那个女鬼的眼神，凄厉，哀怨，迷茫。。。。。人世间所有的不幸与凄惨都包含在这个迷离的眼神里，寇雄如同着了魔一般摆脱不了这个眼神的困扰。
“这就是孽债啊，这是要还的啊，拿命来还么？” 项氏说到动情处搂着寇雄的光头哭泣。“我这辈子算是让桃花给害惨了，连我自己都感觉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着，你的困惑就像影子一样蒙蔽在我的心里，从我嫁入寇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痛快过一天。”
寇雄也在心里懊悔，实在对不起项氏，但自己并非是有意，心结难断，总是不由自主的去伤害项氏，其实晓月已经死了，而自己还要真实的活着。
“好了，老夫老妻不要再计较了，我寇雄这辈子欠你的，一定下辈子还上。”
“你就不能这辈子好好对我么？非要等着我变成了鬼才对我思念么？老爷不能总活在戏里，我们是平凡人要过日子抚养孩子孝敬老人，都像你满脑子的奇思怪想我们还不都成了神仙。” 项氏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哽咽的一脸花，胭脂被泪水洗刷成了一团粘在脸上。
寇雄伸出手为项氏擦眼泪，心里想，这才是我的女人，能为我哭泣，能为我忧愁，能为我茶饭不思，我寇雄狂野一生的折腾，其实真正的女人就在自己身边。
“我不媳寇家少夫人的地位，前呼后拥有什么？把我挂的高高的谁来理我？我倒是希望老爷能把我当做知心人体贴，哪怕在你寇家当个下人我也愿意。”
寇雄闭上眼睛装瞌睡。“不要说了，再说我就要自杀了。”
“我不信老爷会为我自杀。”
“你转过身看我敢不敢。”寇雄没有睁眼，伸手从身后拿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吧嗒’一声，打开了枪机。
项氏扑过去按住寇雄拿枪的手臂。“老爷，我信，我信！”
“你们女人啊，都是索命鬼，我这条命给了你们不就行了么？”
项氏夺下枪放在一旁，心想寇雄还是在意自己的，多亏这次避难，要不然寇雄什么时候也不会这样和她交谈，平日里都是绷着脸装指挥长，很少有空和家里人谈话，除了呵斥就是谩骂，不然就是闷在屋子里想入非非，项氏把儿子送走，也是担心这样下去让儿子的性格变得孤僻。
项氏安顿好寇雄，又下车去看老爷和老夫人。寇家老太爷瘫痪多年，没有思维意识，老夫人也是衰老暮年，这把年纪了还要躲避战乱，也是一百个想不通，好在有项氏安抚，这才平平安安。
躲避战乱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河南地界，在一处四周峻岭围绕的山间盆地安营扎寨，等待桃花镇伏击战的消息。
就在桃花镇百姓撤离的第二天，前言阵地被徐军长有意安排了一个缺口，民团一看有机可乘，派出大部队猛攻，自卫队随即放弃了前沿阵地，按照计划后撤，布置伏击圈。
先行进入伏击圈的民团被徐军长放过去了，徐军长在等李红尘的精锐正规军。
进入桃花镇的民团没有遇到抵抗，他们疯狂的开始了抢劫，凡是没有来得及拿走的东西都被民团瓜分，事后一把火将寇家大院付之一炬。有十几位不愿意撤离的百姓被抓，凶残的民团将这些人吊在寇家大院前的古树上以示惩戒，吓唬躲起来的山民。
李红尘接到民团攻入桃花镇的战报，心想新六军恐怕是弹尽粮绝陷于绝境，于是下令，两路大军先行进入，他自己带领另外一支队伍随后进驻。
就在两路人马行经山中一处狭窄地形的时候，伏击战开始了。
先是铺天盖地的机关枪扫射，接着是山炮的轰击，李红尘的两个军被围在山洼里挨打，尽管指挥官组织了两次反击，但是凭借地形的自卫队利用优势火力将敌人打退，国民党军队损失过半，慌忙撤退。
这个时候徐军长手上的兵力不足五百人，加上张特派员临时召集的桃花镇青壮年三百余人合起来也就八百余人，充其量不过一个团的建制。战前张特派员做了动员，称此战为保卫家乡的绝地反击战，只有胜利没有失败，如果失败，李红尘会斩下他们的人头邀功请赏，倾尽全力奋力杀敌，才有生存的希望，并许诺，战后将按照战功分配土地，在桃花镇建立新的苏维埃政权，百姓当家作主。
困兽犹斗，加之土地的诱惑，桃花镇自卫队在新六军老兵的带领下豁出性命的攻击敌人，李红尘的部队没有遭遇过这样不要命的军队，硬是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败退，而且是顺着山形的坡度撤退，速度极快，连滚带爬。
张特派员没有命令军队休整，而是接着下令追击残敌，穷追猛打。
熟悉山路的自卫队抄小路频频狙击敌人，败军心慌，闻风丧胆，越退越无心恋战，最后与李红尘大军相遇，李红尘是位出色的战略家，他及时调整战术原地分兵合击，先行冲下来的自卫队员被两个方向的射击打昏了头，纷纷倒地阵亡，敌人用机枪和步枪在沿途布置了火力交叉带，一旦进入就会被网格状的射击毙命。徐军长看情形危急，请示张特派员撤兵，一旦跟随而来的民团武装临近，自卫队就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弄不好会全军覆没。
“我接到中央指示，武昌城在湖北省委的领导下发动了起义，李红尘的老窝发生了起义，他无心恋战，我军当乘胜追击，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杀上瘾的自卫队员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层一层的攻击群被李红尘瓦解，尸横遍野，眼看着已经没有后备队员了，徐军长和桃花急的满头出汗，他们急切的再次请示张特派员。
“就是最后一个人也要冲锋，这是革命，不能畏缩不前。”张特派员拒绝了撤退请求，自己端着连发快枪冲下山坡一路扫射，嘴里还在高喊“同志们冲啊！”
徐军长和桃花无奈，端着枪跟随冲锋，霹雳声四起，桃花感觉就像是年三十夜晚的鞭炮，总是响个不停。
李红尘在望远镜里惊讶的看到了桃花，他急忙下令，“停止射击”
李红尘心想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杜丽娘，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他接着又下令，“停止射击，活捉共党。”
“你除了能演戏还能拿着枪冲锋陷阵，真是人才，好一个标致的丽娘。”
李红尘自言自语，身旁的副官参谋不明白李红尘在说什么。
李红尘接着又吩咐。“喊话，投降者不杀。”
茂密的山林里四下都是士兵们的喊叫声，“缴枪不杀。”
张特派员停下了脚步，他警觉的四下观望，他判断不出敌人为什么会停止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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