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觞·婚嫁
都已经五更天了,我离开梳妆台,推开窗户,整个未皇府已经开始忙碌,或者说,从十天前接到圣旨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有停歇过。为的是我和未皇的婚礼。
新嫁娘?以前听人说幸福的女子一辈子只做一次新嫁娘,而我,在短短的一年内,竟然两次披上了嫁衣。虽然,没有想过要过得多少幸福,但总觉得是有些可笑了。
隐约听到了暗门开启的声音,转身,正好看见他躬身从暗门出来。此刻的他,已然是新装在身,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依旧披散在肩头,在昏暗的烛光下,拼凑起一幅绝美的画面。
“果然还是习惯这里的味道。”他难得地笑了,很美。
“经年,果然还是烈红色的嫁衣适合你。”他意有所指。
“你也是,很适合。”那颜色很适合他,我努努嘴。
从小到大,夸我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但没有一次的心情是如此刻这般难以形容的。看着眼前的他,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烈红色,因为那颜色似乎为他而生。
“所以,我们的命运或许是上天注定的,两个绝配烈红的人,注定要成为这出戏的主角。”他突然靠得很近,这让我有些不自在。
这么好看的颜色,这么漂亮的衣裳,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怎么说,都有些嫉妒。
“为我束发。”他得寸进尺。
“嗯。”
他的反常莫非是为了让我安心?方才,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担忧吗?
看来,这出戏我得认真对待,不然,他会要了我的性命吧。
皇族的礼仪果然繁杂,要不是方总管之前的教导,我还真是会出丑多次。由于是未皇娶妻,所以,一切都不得马虎。乘着皇族的凤骑,我来到了红宫前。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由于上次是坐在马车里的,没有机会看清它的面目。而现今,我在宫门前踩着雪白的地毯,审视着这个宫殿,除了那些因为婚礼而挂上的红缎,以及灰黑色的屋瓦,整个宫殿都是纯白的。原来,红宫不是为物而红,而是为人而红。远处的正殿,因为身着烈红色的“主人”而活了起来。
“迎妻——”在我来到正殿的阶梯下时,司仪的声音适时响起。
他缓缓地伸出右手,在我将左手放入他手中的时候,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参天,跪帝。”
我们跪下,而殿的那头是正装的红帝红后。
“起身——礼成。”
随后,是接受红帝的祝酒。
“祭天仪式开始——”
祭天结束后,已经入夜,所有人移驾到了红园。
“经年,等第一轮歌舞结束后,我们要起身敬酒了。”
“嗯。”一整天下来,我还真的是累了。
环顾四周,若大的一个红园竟然坐无空席。
“它只是看似强大而已。”熟悉的声音适时出现,“好了,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个看似庞大的皇朝的‘骨架’们。”
我们?他是用了这个词,这是他在暗示,我早已退无可退。
“今日是我皇儿大婚的日子,贵为皇族,虽然可以纳妃过百,但红朝也有律法,皇族人真正的妻将只有一个,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这是红后的祝福,也算是对园中元老们的宣告,“皇儿,带着你的妻向我们的元老功臣们敬酒吧。”
“儿臣紧遵母后懿旨。”
四大丞相、八大学士、十大将军以及一些皇亲贵族,大家都等着看我这位民间皇妻出丑,只是,结果明显不如他们的意。
“一皇兄,我们终于可以来看你了。”在我们重新坐下的时候,一群年纪不等的少年走了过来。他们个个身着红衣,虽然深浅不同,但无疑都是皇族的象征。
“皇兄,皇嫂,我们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说话的少年是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位。
“经年,他们是我的手足,早就想让你们认识一下,可是到了皇城之后你就一直生病,所以没有机会。”他看着我笑了,笑得无比温柔,此刻的他,是这皇城中的圣一吧。
我颔首致意。
大家看似融洽的开着玩笑。但在这阵阵的笑声中,我却看不清大家面具背后的脸。难怪,在遇见他之后,总觉得他很冷,原来,罪魁祸首是这个红宫,这座皇城。再次抬首看着身边的他,俨然已经习惯了如此让人心寒的虚伪。但万事总有最初的原点,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又是怎么甘心掩藏起自己,戴上那千遍一律的面具呢?
“皇兄,你都回来那么久了,怎么也不来看我。”说话者的声音有些骄纵,随后,一道粉红的身影硬生生地将我挤开。原来是文公主。
“十三。”看见圣一不露痕迹地将缠在身上的文公主推开。我无奈地扬起了嘴角。兄妹之情吗?看来,是远远不止啊。
“一皇嫂,您不要见怪才好,十三平时被我们惯坏了。”
闻声侧身,我才注意到,这个少年是唯一一位叫尘躌为“一皇兄”的人。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心生不忍。是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就算介意也是不能说的吧。有谁会相信那位妹妹在吃自己嫂嫂的醋?
“一皇嫂,我在兄妹中排行第三,以后一皇兄就烦您照顾了。”
不同,这话跟刚才其他人说的感觉不同。到底是什么?我抬头,昏暗中,他的眼睛在发光,原来,是真诚,他的话里少了几分虚伪。在这座充满暗战的皇城里,他竟然能被保护得如此完好,这让我吃惊不少。
稍稍歌舞之后,便是烟花庆贺。众人都抬着头,不管想不想看,因为这座城的权利中心——红帝红后正抬着头观望。
五彩的烟花的确美丽,但在划过夜空之后,它们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缓缓地收回视线,因为害怕被它的绚丽刺伤。可是,就是这一瞬间,我看见了一道黑影朝我飞来,来不及躲闪,随即左肩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经年——”
我的“夫婿”及时揽住了摇摇欲坠的我,一脸的焦虑暴露无遗。但我知道,那是给看戏的人看的。此刻的我,躺在他的怀里,可以看见他一闪即逝的异样,那是阴谋得逞时的喜悦。
看来一阵骚动是避免不了了。
“快宣御医!”红后的声音,让乱成一团的人群顿时平息下来。
他没有理会周遭的一切,他只是抱起快要昏死过去的我,匆匆地离开了。
“我一定追究到底。”离开之前,他对着那群满脸惊讶的人们如是说,“方总管,备车!”
是的,他会追究到底,顺便除掉几颗碍眼的钉子。在这样的人身边,我能保自己周全多久?
“没事吧。”待马车出了宫门,坐在一旁的他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有穿金缕衣,所以没有受伤。”我拿开一直按着伤口的右手,一枚星型暗器落在了我的裙摆上,而手中的血袋也已用尽。这是一出戏,十天前就安排好的。不知道看戏的人否满意。
“未皇,后面有红后的亲随。”方总管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提醒。
“未皇,皇妃,请停驾!”不容置疑的声音。
看来有人对这出戏不满意。
而他,皱了皱眉头。
我没有说话,作为当事人,我知道接下来绝不是敷衍那么简单了。马车后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当着他的面,我退去了外衣,然后是那件让我免于血光之灾的金缕衣。
看来,今天我注定不能完好。
我从发间取出一枚金钗,然后,几乎用尽全力刺向了我的左肩。这次,用不着血袋,我的指间照样有血溢出。
长这么大,第一次跟自己如此过不去,本来还想重新穿上那件有些狼狈的嫁衣,但稍微的动作都让我疼痛不已。
“不要再动了。”他揽我入怀。
“脏了。”我的血染在了他的新衣上,虽然同样是红色。
这样做,是有些委屈了。但为了今后,他能手下留情,我义无反顾。只是,他会吗?这个完全不被我了解的男子,会念及此刻我的牺牲吗?
“未皇,红后带来了御医,希望能尽快为未妃诊断。”没有询问,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掀开。
我苍白的脸色显然足以吓倒那个自以为是的仆人。红后的亲信吗,原来主人高了,仆人也可以欺人到这个地步。
“皇儿,张御医是红宫里最资深的御医,就让他为未妃诊断吧。”红后从另外一辆马车上探出头,随后,一位中年医者走向了我们。还好是真的受伤了,不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理直气壮了。
一条红线系在我的手腕上,而另一端牵在那位张御医的手上。
片刻的安静,我昏昏欲睡。
“回禀红后,未皇,未妃伤势不轻,属下觉得应该及时处理才好。”
说着,就提着药箱要过来替我包扎。
“混账,本尊的妻妃岂能容你这个奴才近身。母妃,儿臣的府上有可以为未妃清理伤口的女医官。至于母妃的好意,儿臣心领了。”
女医官?我怎么没有听方总管提到过。
“皇儿,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他们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轻了,我想提起精神,但视线却无法聚焦。
“方总管,回府!”
马车重新开始晃动,看来我是安全了。
“待会儿恐怕要麻烦你了。”
说完后,我闭上了眼睛。这皇族的新娘,果真不容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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