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祖母，也就是我的奶奶。她是二十世纪初的独生女。她经历了从富有到破败的过程。她的身上有着那个年代富人所特有的骄傲、蛮横和自私等一切古怪的性格。

    奶奶在我们孙辈的眼里，她不是一个好奶奶。虽然她才去年过世，我还是要说她的坏话。这不是小时候我曾和她干过架的问题，也不是她在我们家很穷时，她虽然养了很多只的母鸡，却连一个鸡蛋也不愿拿出来给我们几个孝吃；更不是因她从未抱过我们五姐弟中的任何一个，从小至大……俗话说，俱往矣，此情可待成追忆。

    虽然她走了，虽然也曾有过伤亲之痛，但是，当静下来时，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一口气，无不觉得解脱了。

    姑姑在奶奶生前就很怕她。因为她的欲念就像个无底洞，任你怎么填也总是填不满它。虽然姑姑和我家住得很近，也不过三四里路，她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趟。回来了也是有事要办。一完事便马上走人。她很怕她妈的唠唠叨叨的这要求，那要求个没完没了，一次二次她能满足得了，三四次还可以办到，但十次二十次让她觉得非常的烦燥了。姑姑尚且如此怕她的麻烦，那她对于朝夕相处的儿子和儿媳那就更不用说了。

    有人说，越老的人越像个孝子，奶奶有时也很慈祥。当我们都不在她身边时，每每我们从外面打电话回来，便也要从爸爸妈妈手里抢过电话来跟孙子孙女们说上一句两句话。那句“在外面要好好保重身体呀”的话还犹响在耳旁。

    我也记得，我出嫁后回家，她总是热情地挽留我在家里多呆一些日子，以便叙叙。看着她那热切的样子，我知道，她也怕孤独。奶奶已80多高龄了，她也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了，便更想和自己的亲人多说说话，谈谈心。每每她挽留，我便会答应她的要求陪她聊聊天，说说话，让她开心开心，虽然她有时像个无理取闹的孝。但当她像个孝一样听话时，还是很可爱的。毕竟她也年龄大了。哪怕她常常故意和爸妈作对，常常高声大气地大吵大闹，把她看成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孝便可心平气和了。只是，她这一生都是个任性的孝，让长期受煎AO的母亲不堪忍受而落下了唠叨和爱翻白眼的毛病，让患有高血压的父亲也常常气得血压上升而面红耳赤，她却总是若无其事。这些，每每让作为孙辈的我们看见，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理喻，却又毫无办法。

    奶奶的古怪性格可能要归功于她小时候曾被人收养过（那是白军来了，曾祖母逃难时带不了她，便把她暂时寄养在一个老乡家里一段时间）所受的委屈的放大，也有可能是她天生就是这个德行。她的心中想的永远是她自己，从来不曾顾及过别人的感受。她只要一有些小毛病便会大呼小叫，一有些小狗小猫不小心抓了咬她那更是不得了，她一定非得让人给她买“八毛虫”（一种治狗咬的土法）吃，还要找来生黄豆吃七七四十九天，如过了这四十九天没事她便可以放心了；一有些不如意她便会拉长着不吭声以示她的愤怒或者索性去邻居家里告状以泄她的不满等等，在她的心里，她就是全世界，全世界便要为她。却又常常用扮可怜，明明吃得很饱了，却还要偷偷去要好的人家里买来肉呀、蛋呀之类的食品蒸了煮了一个人吃。也许是她的怪异让家人甚至邻人都侧目，她却为了报复偏要乱来一通……

    奶奶老的时候尝且如此，那年轻时的过分就更不用说了。单就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侍奉，就让乡亲们在她的背后不知戳了多少次的脊梁骨，虐待媳妇，她更是全乡闻名，堪称世界第一人；儿子不顾就要她自己也是世人皆知的……

    如今，在神竉上，她作为奶奶而永恒地微笑在上席右侧，而她相框里的相片的左下角刻着爸妈和姑姑的名字，右下角便刻着我们孙辈的名字，于是，在世人眼里，老的终要走，就像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一样，小的还要继续活下去做世界。这便是一切。

    这是人之常情。因此，对宽容别人的人得到的最大的好处还是自己。因为善越发的显得善了，恶却更加明显地恶了，更能让人分辨得清。

    反之，没有恶哪来的善呢。哦，扯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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