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晴空晚照
从暗香阁回去之后，百里玄嚣再也没有撇开过水红颜单独行动，似乎他出宫就是为了休闲兼度假，每日出门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到了第三日，胡公公寻了过来，悄悄说了几句话，百里玄嚣神色未变，对水红颜说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携了胡公公回宫。
水红颜不清楚那夜暗香阁中百里玄嚣与白衣男子究竟说了些什么，按理说不该与她有关系，但她隐隐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她说不上来，只是发现百里玄嚣时常会注视着她，而他的眼神却是透过她看向别处的。
她提前一天回到了宫中，虽说目前与百里玄嚣同住，但从前住过的屋子仍为她保留着，所以无事的时候她会回到原来的书房看看书，偶尔也会弹琴吹箫，而厨房已很久不曾下过。
正值秋末，屋子前面的几株晚金桂开了花，香飘数里。阵风吹过，偶有几朵金红色的花瓣坠下，疏疏落落，更添几分寂寥。
天色阴沉的厉害，很快，一场淋漓的秋雨落下，水红颜本来要回屋躲雨，当她看到无数的桂花随雨水落到地上时，第一反应是将外套解下铺在地上。
落英铺满了衣裳，她将花瓣仔细洗净，铺平晾在干净的桌子上，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湿透，她一边唤人去准备热水洗澡，一边站在屋檐下对着桂花树出神。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晚晴弯腰在桂花树下铺着洁净的白布。
“这桂花开得真好。”晚晴一边铺着布一边笑：“亏得公主想出这么个好法子，等下了雨，花全落在布上，就能收集起来做成桂花糖，再用桂花糖做桂花糕，奴婢好久没吃过公主做的桂花糕了呢，一想到就要流口水。”
天曦宫中的妃嫔们喜欢用桂花泡水沐浴，每年御花园中桂花刚一开放，便有好多宫婢前去摘花，水红颜不想和她们起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极少摘取桂花，十几年间不过做了一两次桂花糕而已。焱王府落鸢苑的院子中央就有一棵大桂花树，那天刚闻到桂花香味，晚晴的馋虫就被勾上来了，非得拉着水红颜摘花。
水红颜的目光从书上稍稍移开了些：“花开得好好的，摘它们做什么。”
晚晴期盼地看着她：“奴婢就摘一点做桂花糕好不好？”
她高深一笑：“你去拿块白布铺在地上，明天一早收到的桂花就够你吃一整年了。”
晚晴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她晶亮的眸子眨了一眨，用手指着天空道：“它刚刚告诉我说今夜有雨。”
“哦？”晚晴疑惑地发了半天愣，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这样既不用破坏花花草草，又有的吃，真好！”
“晴儿……”水红颜喃喃自语，探出手想要触摸眼前有些模糊的景象，手臂透过晚晴的身体穿了过去，画面顿时消失，耳边传来了晚晴那日在暖阁中气恼的声音：“奴婢才不心疼您，奴婢以后再也不心疼您了，您就知道气人！”
“晴儿，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她嗫嚅，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又干又痛。
“主子醒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立刻有人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有温水凑到了她的唇边，她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顿时如一泓清泉在身体里流过，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睁开眼时，正看到有个年轻的宫女弯腰放下茶杯，又有个宫女端了一盆水进来，将擦脸的软布浸湿拧干，拿到她面前为她拭脸。
“我自己来。”水红颜将软布接过来，当了许久的公主，她仍是不习惯别人为她做这些。
“主子，喝点粥。”刚刚喂她喝水的宫女已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捧来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碗粥、两小碟开胃的小菜。
听到她们俩的称呼，水红颜不禁困惑道：“你们是什么人？”
环顾四周，是她这些日子住的荣宸寝殿，但眼前的两个宫女很是陌生。
二人相视一眼，平行而立，齐齐施礼道：
“奴婢晴空见过主子。”
“奴婢晚照见过主子。”
水红颜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看着她们。
晴空说：“主子前天夜里沐浴的时候昏了过去，连续发了两天烧，御医都来了四五趟了，还好，您总算醒了。”
晚照说：“奴婢们是皇上派来伺候主子的。”
“我昏倒了？”水红颜已恢复了些神智，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好像确实是在沐浴到一半的时候头晕的厉害，睡过去了。
晴空回答道：“是啊，前几天皇上回宫的时候命奴婢二人今后跟在您身边伺候，听说您回宫了，奴婢们就去找您，却发现您昏了过去。您淋了雨，受了风寒，身子骨又不好，这一病就昏睡了两天呢。”
晚照已在缎被上铺了一层布，将粥端过来伺候水红颜喝，只听着晴空回话，自己并不多说。
水红颜想起前几天百里玄嚣似乎提过宫女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回到宫里就着手办了。
喝完了粥，她想起导致自己生病的根源，问道：“我放在桌上的桂花呢？”
晴空笑道：“奴婢收起来了，刚好装满一只茶杯。皇上已经下旨将宫里的桂花都采了，等风干了以后都给主子送来。”
水红颜很是惊讶：“采那么多桂花做什么？”
晴空又是一笑：“皇上听说主子是为了采桂花生病的，就命奴婢们都采了给主子，这样主子就不会再生病了，皇上对主子真好。”
水红颜心中纳闷不已，她根本想不到百里玄嚣对自己好的理由，事实上他们之间除了雇佣关系，什么都没有不是吗？他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曾经救过他的天曦公主吧！
想到这里，她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忙找了个借口下地，偷偷到铜镜边瞄了一眼自己的容颜——还是那张普普通通颜如玉的脸；又借故支开晴空和晚照，只见盘龙扣和休书银票仍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只檀木匣子的隐秘夹层中，没有翻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