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圣兽朱雀
冰冷雪白的云层之中,三道月白流光划破天际,一闪即逝。
为首一人风姿优雅,负手伫立光剑之上,一身月白长袍迎风飞扬,转眸觑向身后不远的蓝白修影,笑得一径幽默风趣,“冷盟主,你可不比旁边这位闲人,你责任重大,这样贸然前去南诏国,苏州连云山庄的事该怎么办?”
冷流云背上斜系包袱,手握千回百转的饕餮纹和田玉环佩,一双冰眸在额发阴影下黯然,“我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我在乎的,只有她……”
舒亦枫冷笑阴谲而妖魅,目不斜视,只静注着怀中少女恬静的睡颜。
白修袍袖一拂,面前立时凭空化出一幅云雾聚成的地图,万里江山尽在一眼之间,一山一水均是清晰无比,其上一个红点正由北向南缓缓移动。
“真拿你们二位没办法,此去南诏国要千万小心,南诏号称巫蛊之国,乃苗疆地域,精通巫术者不计其数,最好不要和那里的人起冲突。”
他的目光凝定在图中一个固定绿点上,俊眉舒展,“到了!”
话音刚落,三缕流光便如流星飞月,在云中陡然折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云破雾直下,落向那一片山清水秀之中,自古神秘的苗疆之域。
时值十二月寒冬,大唐南疆却是温暖宜人,四季如春。
万籁俱静,弯月如钩,挂在树梢,将眼前照得一片明亮,但见四野开阔,桃树离合,野花绚烂,姹紫嫣红,花瓣上的夜露闪闪发光,自洞中流出的山泉汩汩而下,注入山下小溪中,淡淡寒蝉交织着叮咚流水,令人心旷神怡。
三抹修影在郊外默默潜行,沿着山泉迤逦而上,终至一座高山的巅峰处。
此处为一座火山,耸立于南诏最大湖泊滇池之中,方圆千里碧湖清澈,奇石嶙峋,波光粼粼,月下瞧来如梦似幻,山口硫磺遍地,寸草不生。
但见火山口中红光灼现,热气蒸腾,扑面袭人,冷流云与舒亦枫满面狐疑,却见眼前月白衣袍一荡,白修竟一跃而下,遂不敢耽搁,接连跃入。
三人俯冲直下,只觉周遭热浪逼人,仿似身在蒸笼之中,眼前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在砰然突起的水声中,漫身陡然被冰冷包裹,竟落入了水潭之中。
白修略施法术,三人顿被一层白光包裹,即使不习水性,仍能在水下呼吸自如,双臂伸展之下,便在冰水中徐徐游动起来,顺流而下。
舒亦枫单手揽着少女,御气潜游,紧随在白修身后。
水道并非想象中一般漆黑,竟是晶亮剔透,隐约可见冰壁环绕,长如游龙,回环曲折,蜿蜒向下延伸,越往深处潭水越冷,寒彻入骨。
不盈晷候,三人便破水而出,窸窣上岸,竟是滴水未沾。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诺大冰洞,洞顶倒悬冰锥万千,冰柱遍地,周围冰壁晶莹光滑,映得几人身形影影绰绰,缕缕冰雾萦绕,犹若身临仙境。
不料这火山深处,竟是万古寒冰洞,其隐蔽之深,令人匪夷所思!
冷流云举目四顾,剑眉凝成一道雪璇,“原来是这个冰洞!”
舒亦枫充耳不闻,只径自拂开少女颊边的银发,一身紫袍干净整洁,全无浴水之象,白修回眸顾盼,俊靥狐疑不定,“你来过这里?”
“我没来过,我爹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信中提及,他是在一个千年冰洞中找到破晓天书的,而这里与信中所述相符,想必这便是那个冰洞!”
“哦?”白修收扇挑眉,略有惊异,“那五卷天书你可都找到了?”
冷流云颔首无言,信手解下包袱,小心翼翼地斜系在少女背后,依旧面无表情,“去年浩劫后,我便在沙洲千佛洞寻到了最后一卷天书,但所有天书皆是空无一字,我丝毫无法参透,或许等她醒来,能帮我找出其中的秘密。”
三人踏着光滑如镜的冰地向里步去,耳畔依县荡着丁冬悦耳的滴水声,峰回路转下,倏忽眼前一亮,前方竟是个可容纳数百人的寒冰洞窟。
一束光亮由冰窟正顶直直照射而下,凝眸睇观之下,竟是个方圆丈余的天然洞口,由千仞高的火山顶径直破入,恰巧可从中望见中天弯月。
山顶凉泉经这天洞汩汩流下,一丝丝滴入脚下的冰沟之中,汇成洞内的小山溪,朝南淹流,徘徊在一道冰壁前,脉脉冰雾潆洄,如梦似幻。
众人沿着冰壁抬眸望去,却在目及冰中火影时,立时呆若木鸡!
高盈数十丈的冰壁之中,一道红影傲然展翅,鸡首、燕颌、蛇颈集于一体,五色彩翼,巨尾如同孔雀,遍身通红似火,五色纹环缀,身躯异常庞大,高足有五丈,双翼招展横达三十丈,庞大有如一只巨舟。
白修连忙趋近数步,以手探壁,掌中光芒隐约,霎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是朱雀!朱雀乃四灵之一,是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的总称,传说是佛教大鹏金翅鸟化成,没想到竟会被封印在此处!”
舒亦枫凝眸流眄,发间精美玉簪光华熠熠,映得双眸如幻,“原来这就是朱雀……我从小便听说过无数神话,不料竟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圣兽……”
朱雀金黄的巨爪之下,伫立着一座莲花柱台,台上一朵冰莲宛然在目,莲心托着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通身晶莹剔透,耀目如同一簇火焰。
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火神珠!
冷流云步于冰壁丈余处,嗤地一声,星月剑吞吐出鞘,冰眸中凌波清亮,“我来,你们退远点,姓舒的,给我保护好飘飞,否则我定不饶你!”
舒亦枫不屑冷哼,与白修一并远远避开,静观其变。
冷流云低喝一声,右臂在空中疾舞,顿时银光蓬然,空中剑影万千,令人眼花缭乱,轰然巨响声中,冰石飞溅,洞中冰壁碎石簌簌落下。
待到冰屑散尽,整面冰壁竟破出一个深深的窟窿,径直通向火神珠!
冷流云探手将其取出,正待折回,忽然间地动山摇,轰地一声巨响,冰壁竟在瞬间四分五裂,刹那红光迸射万丈,耀得人双目刺痛。
但闻一声长啸划破夜色,洞中陡然狂风四起,冰雾翻涌,朱雀竟在瞬间破冰而出,展翼高飞,周身熊熊烈焰高燃,竟似烧遍了整个冰洞!
三人惊骇满面,只见朱雀双眼辉煌如焰,巨翼霍然一振,猛地向众人俯冲而下,所经之处热风狂飙,炎浪灼人,满洞冰石乱舞,水浪滔天!
冷流云措手不及,已是无路可逃,剑眉一凝,扬手抛出火神珠,登时如同流星飞逝,径直落向不远处的二人,朱雀转瞬已近在眉睫之间!
白修惊煞了满面俊容,却因猎猎狂风无法近前,只见火神珠悬浮在少女胸前,霎时化作万千火红的羽毛,连绵投入少女身体,隐没不现。
众人愕然注目中,少女竟倏忽浮上半空,紧随着千万道蓝光激射而出,交织布满整个冰洞,犹若铺天盖地的蜘蛛网,竟盖过了月华的清辉。
一双大眸在夜色中张开,那潋滟的眼波,却令三人瞬间呆若木鸡——
那本极为明亮的星眸,瞳色竟素淡了三分,此刻荡漾着大海般忧郁的蓝光,恰如两颗淡蓝水晶,只见清澈柔凉,越衬得皎洁素颜恬静而淡雅。
少女长发银白如雪,在夜风中熠熠飞扬,一双眼眸竟是清透的冰蓝,映月而灿,华美的金缕玉衣翻飞如画,一眼望去,连满城月光都黯然失色!
蓝光密茧一般将三人护在其中,寒风烈焰侵袭不入,倾城月辉中,少女徐徐飘落在蓝袍男子身后,仰面直对朱雀俯袭之势,素颜恬淡无瑕。
仿若经历了一趁梦,梦却因凤凰涅盘、责重生的神话而清晰。
不顾三人的焦忧呼唤,我静静地向朱雀展开双手,唇边漫起轻淡若风的笑痕,冰晶似的蓝眸中悲悯毕现,卸下全身防备,意想拥抱来势汹汹的朱雀。
朱雀狂性大发,红焰焚身,巨翼横张,直如红日,眼大如轮,赤光幽然,在冰洞中清晰可见,正张牙舞爪俯冲疾来,瞧来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惊骇若死,却因结界不得近身,惟眼睁睁地目睹朱雀猛袭向我,火翼招展蔽天,凄厉长啸划破夜空,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双耳隆隆。
我仍然不躲不避,心下悲怜更甚,眼角冰凉隐约,一行淡蓝色的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皎洁素颜,在清冷银华中飘转生辉,像极了深海鲛珠。
我深知失去自由的痛苦,它被封印了数万年,亦孤独了数万年,痛苦了数万年,昔日的同伴不复,此刻却只能用疯狂的方式发泄心中之苦……
在三人惊愕目色中,朱雀恶袭之势,却在我咫尺处戛然止歇!
它缓缓飘落在我面前,火红脑袋低垂,纤长的脖颈依恋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为我拂去面上珠影,周身燃焰消隐不复,只见璀璨的五彩霞光。
我云淡风轻地展颜而笑,轻轻收拢双臂,抱住它温暖的脖颈,呢喃幽幽,“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现在你已经自由了,不会再痛苦……”
彩蝶飞翔,一人一雀轻柔相依,仿佛沉浸在痛楚中的两人在惺惺相惜。
独我在这复苏时破茧成蝶,蜕变后再看气象万千,缠绕缱绻曾自缚的丝线。
“如果可以,带我一起飞好吗?”
未待三人回神,我纵身跃上朱雀脊背,任其振翅高飞,迎着茫茫月辉呼啸直上,穿过圆形洞顶,飞上九天,隐敛在众人焦急的呼唤中。
南海之泣
星空浩淼,正如那漫漫人生路,永远不知道,黑暗的尽头等待的是什么。
我仰躺在朱雀背上,双手捧着一支红润的珊瑚长笛,任由朱雀翱翔九天,七灵蝶萦绕飞翔,泪入烟波几万重,消融在苍茫夜色之中。
怅望星穹,怎消魂散,轻唱离别,缠丝成茧,生死乾坤隔阴阳……
老天太过残忍,为何要让我从混沌中苏醒,面对残酷的真相。
苏游影,你太过优秀完美,最终却只落得灰飞烟灭,如今一缕魂魄何在?
纵使我万分想随他而去,却没有这么做的权利,我的命是他挽救的,如果我死了,他的牺牲便会失去了意义,他……也一定会伤心的……
朱雀神行千里,千山过尽泪斑驳,轻飘飘地落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
眼前只见碧海万顷,浩瀚无际,海上乌云横锁,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在海滩上,阵阵海风侵寒入骨,南海之气象万千尽显无遗。
我飘然跃下,金丝衣袂翩飞,于海岸边缘直面大海,但见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自海上跳出,万里绿海,金光粼粼,咸湿的海风徐徐吹来,将满怀抑郁伤感一扫而光,只觉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恢弘壮阔之气不言而喻。
苏游影说过,我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所以,我要快乐坚强地活下去……
我静静阖上眼眸,鬼使神差地探手摸向头顶,恍若覆在头上的是当初那温柔修长的手指,带给我无限安心与温馨的掌心,犹有檀香味的余温。
只是,这样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他,只是我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蔚蓝的海水,倒映着牵手的画面,被风吹皱的思念,刺痛着从前。
刻骨的情爱,似海的深仇,终究会被时间洗濯成一片空白,快乐与忧伤,都会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只余下空山荒冢上的一杯黄土。
不知不觉间,一行行蓝泪悄然滑落,坠入尘埃之中消弭无痕。
这是我最后一次落泪,日后再不会流泪,因为,他想看到我开心的样子……
春暖花又开,缘分已不再,手握传世的信物,拾起残破的夙愿,是谁把樱花刻,而你此刻身在何处,喜怒哀乐问谁吐,满腹心事向谁诉。
飞儿……微笑的你……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那时的话语犹在耳边,人却早已随风湮灭,尘世之间,再无法找到那邪魅的俊颜,如此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生命,连人间繁华都来不及看遍。
从今往后,我愿意代替他的眼睛,看尽繁花似锦朝飞暮卷,我愿意成为他的双脚,踏遍天涯海角千山万水,尝尽世间千滋百味……
我的心已随他而死,不愿再为世间情爱纠葛,此生再不嫁作他人。
我轻瞥一眼右腕之上,蓝色丝绦维系的金银双铃,睹物思人,神飘万里。
如今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云隐,与他分别一年多,不知他现在何处,是否已回唐门,还是在外漂泊,抑或是早已遭遇不幸……
他太柔弱,亦太善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心疼,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
我在南海边独下泪,静观日出日落,闲听潮涨汐落,浑浑噩噩中不知虚度多少不眠夜,直到晨曦缠绵的光辉,风干了最后一行忧伤。
除去冰封的一年不算,今年的我,应是十九岁了。
弹指间来去匆匆,回眸处不见惊鸿,尘缘散尽已敛芒。
海平面上旭日半升,海风凉爽,金黄的沙滩迤逦环绕,碧浪一波波涌上来。
待得回神之时,我方觉背上沉重的包袱,迷茫中将其解下,置于金色沙滩上,五卷金银镶边的破晓天书跃然于眼底,心下不自觉微微一惊。
原来冷流云已找齐天书,可为何要交给我,难道他猜不透其中秘密么?
我百无聊赖之下,便就着海畔席地而坐,将天书展开细细观摩,里面仍如初时一清二白,瞧不出一丝端倪,遂聚精会神地琢磨起来。
卷轴并非以纸裁造,而是用极品锦缎加工而成,巧夺天工。
天书并无夹层,不论焰火烘烤,或是清水浸泡,仍然一无所获,书卷上并无异味,不似涂有药物,难道世人觊觎的秘宝,果真只是一张白纸?
我满脑迷雾不散,随手将天书扔在脚边,登时眼前一花,刹那间光芒万丈,耀得人双目生疼,凝眸细顾之下,却瞬间被惊得无以复加。
此时日已东升,月正西斜,日月之光自天际万顷投下,化为两道醒目的光束,斜斜照射在半展的天书之上,金银交相辉映,绚丽已极。
原本空无一字的卷轴,竟逐渐浮现出银色隽秀的文字,却并非以汉文撰写,而是古燕国的燕篆,字间空格极大,仿佛刻意而为,笔迹似曾相识。
待展开其余四卷,情形如出一辙,各书卷字距等同,位置却相互错开。
我似梦初觉之下,立即将五卷天书整齐平展,随即循序层叠,置于日月光辉下,目之所见,与心之所想同符合契,当真惊世骇俗——
卷轴展开长及五丈,首端为一幅中土地图,轮廓隐约成战国七雄之势,以浓墨重彩刻画地形地势,细腻入微,极像传说中的藏宝图。
破晓天书不应单独来看,而应将五卷叠起来看。
天书满版皆为燕篆,先前字间空格,已被整齐填满文字,却是来自不同天书,方成完整篇章,其间穿插不少星图,星辰轨迹赫赫在目,奥妙无穷。
而那字之形神,秀雅的笔锋,像极了千佛洞中的金光字体!
原来这破晓天书,竟也出自燕国巫女之手,她的奇思妙想着实令人惊叹!
破晓天书,顾名思义,其秘密只能在破晓时分解开,此时日月同在,只有两者共同的光芒才能破解施加在天书上的术法,窥探其中奥妙。
一份完整的天书被分拆而藏,并非如一般拆成完整的部分,而是等距提字,相邻五字分别书于不同天书上,不论只得哪卷,便是半分也难理解。
我款款收起卷轴,对自己的这位前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禁精通占星、机关与音律,还能造出如此精妙的天书,实乃人间罕见的奇女子!
南诏巫国
在又一日的晨曦中告别南海,朱雀越苍穹,将我送至近处古城,便径自翱翔远飞,追寻那一片自由的天空,七灵蝶仍是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在城中多番探听,我方知江山早已改朝换代,现下已是另一派光景。
去年浩劫后不久,沧澜便策划政变,在朝中多数权臣的拥护下,各地兵变获胜之际,将前任帝王赶下皇位,取而代之,成为当今大唐的统治者。
沧澜以超凡的智谋与积蓄已久的力量谋权篡位,仅短短一个多月,便将政权掌握在手,登基后便大刀阔斧地改弦更张,修养民生,恢复生产,以巩固江山社稷,将大唐治理得井井有条,各方面发展迅猛,远胜先前。
得知这一惊人消息之后,我不禁扼腕叹息,沧澜终究没有放弃他的野心,难料淡雅如他,竟也会觊觎皇位,自古皇朝斗争永无止境,生在勾心斗角的皇族,又怎会纤尘不染,是我将人看得太美好,还是人心本就如此难测……
我静立在人烟寥落的街道上,身着一袭欺霜赛雪的纯白缟素,白色斗篷笼罩全身,帽子低掩过眼,将三千及膝的银丝隐藏,以绝世俗目光。
缭乱的思绪抛诸脑后,我漫无目的地四顾,心中抑郁随之而散。
城中极为干净整洁,街道由鹅卵石与海底细砂铺成,两侧植丈余高的南海珊瑚树与奇花异草,民居错落有致,尽是青柚木与海洋树木所建,镶嵌木格窗户,但风格变化多端,或为亭台流檐,或为圆瓦庭院,和而不同。
中土建筑多为石砌,如此木楼倒是不为多见,颇有少数民族之风。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南诏国,据史册记载,南诏建于唐朝建立之后,亡于唐朝灭亡之前,是一个仅存于唐朝的国度,苗疆地域,盛行巫蛊之术,位于云南一带,此城为南诏国都太和城,建筑之风秉承苗族特色,故以木楼居多。
街上行人多为本族居民,发色与眼色各不相同,亦不乏来自五湖四海的人。
苗族服饰多以红、黑、白、蓝、黄为主色,男子着斜襟短衫,束以腰带,腿上缠有绑腿,脚着布鞋,头戴围巾,简单朴实,却又不觉单调。
女子亦着斜襟短衫,布帛束腰,外套长短不一的披肩,喜着多层百褶裙,漫身皆戴银色饰物,变化万千,行走间叮当作响,悦耳动人。
街上行人渐多,市集逐渐热闹起来,忽闻呼声四起,人群中仿似被沸水泼进,刹那间沸反盈天,百姓逐队成群,向城内蜂拥而去,几乎塞满整条街道。
我心下疑窦丛生,懵懂中被潮涌的人群推挤,竟愈渐逼近南诏王宫,方见此处已聚集了成千上万人,宫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
南诏王宫富丽堂皇,楼台俱由水晶与沉香木建成,如一座座水晶城堡,玲珑剔透,异香扑鼻,水晶窗在阳光下闪烁着眩目光芒,美不胜收。
宫墙外伫有一座圆形祭台,以洁白的大理石砌成,其上刻满了辉煌的图腾,周边耸立着五座火柱,柱顶为一对巨大牛角,尖端隐有绿火幽幽。
祭台之下,万众沐于淡朗日光之中,谈笑风生。
百姓所言皆为苗语,我虽从小生活在苗疆附近,却对苗语一窍不通,幸得苗人多习汉文,我询问身畔一名苗女,方才知晓众口所道之事。
今日乃南诏国公主成年之祭,国王要亲自为公主戴上银花冠,并请巫师祈福,一为庆祝公主回归,二则代表着公主将从此担负起保护南诏的重任。
传说公主出生时天降流火,由大司命占卜得知,公主命中将有大劫,须得送至远方才能化解,恰逢一云游仙人路过南诏,便替国王收养了还在襁褓中的公主,因此公主自小在他乡生活,十几年来,国王对公主的情况一无所知,多次寻找无果,直到数月前,那位仙人才带着公主回到南诏,与家人团聚。
沉重的声音在晨曦中响起,盖过了百姓交谈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两扇宫门被徐徐打开,一行人踏着红色地毯迤逦而出。
侍从云绕中,两人联袂行于前端,男子约莫四十余岁,身着镶金苗式锦袍,头戴围帽,右手边是一名盛装妇女,以银钗高盘发髻,面态温婉。
两人身后跟随着数名勇士,合力将一架竹椅扛在肩上,竹椅上端坐着一抹紫色纤影,因人海阻隔视线,无法瞧得真切,隐隐绰绰可见华丽的衣饰。
万众无不耸然动容,纷纷恭敬行礼,斜手躬身而拜。
我愣愣地杵在人群中,无动于衷,台下两名侍卫见状,气势汹汹地排众而出,拔出弯月似的腰刀,喝声灌耳,周遭人惶恐之下,纷纷退避。
我全然不懂他们所言的苗语,将脸隐入斗篷连帽的阴影中,直将众人视若无物,转身即走,却立刻有更多侍卫涌来,转眼便将我团团包围。
我不由得顿住脚步,漫扫周围枕戈待旦的侍卫,不动声色。
“住手!放她走!”
这句话道以汉语,犹若清泉鸣石般悦耳,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却在瞬间惊愣了面容,眼中蓄满不可思议之色。
我回身顾盼,目及那盈盈步上祭台的倩影之时,亦不免微微动容。
但见那人着紫色斜襟短衫,以腰带约束,外套无袖小披肩,下着及膝的绣花百褶裙,耳上垂一对极大的白银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手腕脚踝上均戴有银镯,秀发垂肩,梳成两条辫子,束以银缕,真可谓花衣银装赛天仙!
少女脸如新月,浅画双眉,樱桃小口,端的是清丽绝世,天真如同一汪明湖,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不染尘辉,却让我感觉莫名地熟悉。
这便是人们口耳相传的南诏公主!
公主举步轻似云中羽,眼风过处,侍卫纷纷躬身而退。
我依旧埋首不语,一双莹白赤脚画然间近在咫尺,水灵灵的眼眸毫无预兆地闯入视野,却是公主静蹲在我面前,抬头端详着我帽中遮掩的面容。
不待我回神,她乍然一跳而起,脱口惊呼,“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