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羡慕
婚礼举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有圣旨下来，有一太监拖着尖尖的嗓音念着圣旨，顿时之间，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都被搬进了景王府，这些东西，不是没见过，但由于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这也让无数人红了眼。
虽说这景王是个傻的，但在婚礼之上宫里却仍旧赏赐东西，可见皇上太后对景王是照顾的。
这让那些曾嘴里说着可惜的人此时都有些羡慕平国公了。女儿是景王妃，只怕托着景王的福分，这平国公少不了帝宠，以后的日子定是越过越好的。
圣旨念完了，莫煜景在身边伺候的人的指示下接了圣旨，然后就按捺不住就从热闹的人群里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那太监自是知道景王是傻子，也不在乎，喝了一杯酒后就回宫复旨去。
吃饱喝足后，莫煜景就嚷着要新娘子，这再一次让众人哄然一笑，只不过众人都吃得差不多，就跟在景王后面去闹洞房了。
来到新房前，门嘎吱地被打开，莫煜景身子灵活地钻了进去，率先一步，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我要见新娘子咯！”莫煜景很高兴，一直在拍着手。
新娘安安静静地坐在新床边，在众人的起哄中，莫煜景掀开了大红的盖头，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与大红的嫁衣相衬，美艳不可方物。
新娘五官清秀，虽谈不上惊艳，却让人感觉到舒心。
“新娘子真漂亮！”
“女人就是在这一天最美了！”
……
很多人都在称赞，言笑晏晏。
似是没想到那么多人，已成为景王妃的平国公之女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眉眼，谁知，莫煜景却凑了过去，离得李氏很近很近，都吓了她一跳，然而莫煜景像是没察觉到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轻轻的，却满含喜悦：“我的新娘子……”
“哎呀，新郎不能急呀！”喜娘拦住了莫煜景，端来了两杯酒，喜道，“喝上交杯酒，美美满满，百年好合。”
莫煜景好奇看着喜娘教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两人的手挽在一起，酒杯碰口，刚一喝上，莫煜景就猛地伸出了舌头，还用手扇着，谁知那手上还端着酒杯，就洒得自己一身都是。
“好辣，好辣……”他哭着道，似是完全没想到酒会是如此之辣。
场面一时混乱，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当听到莫煜景的话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都笑了，笑声阵阵。在这笑声中，李氏先是错愕，然后哭笑不得，却也拿起手帕擦着莫煜景身上的酒水污渍，动作轻柔。
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唯有莫雪伊一人，注意到李氏的动作。这李氏是个温和的，虽因百秋宴那个意外成了景王妃，但心中却没有半点怨意，反而在面对景王这个傻子，还能耐心又温柔地照顾他。
不由地，莫雪伊掀唇一笑，笑得既高兴又心酸，在同是算计的婚事里，莫煜景要比她幸福一点，真好，不是吗？
新房里，还是那样的热闹，莫雪伊却已没了那个心情，转身就出了新房，把那喧哗的声音抛在背后，她越走越远，远得听不到那样开心的笑声。
等到她脚步停下的时候，才蓦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浓浓的夜色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似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如水的月色洒在他的侧脸，让他一贯冷峻的气质在此时好似多了一分柔和。
“你在哭？”他问，有些惊讶。
“谁哭了？”莫雪伊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反驳。她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从新房出来，竟然会遇见夙璃天。
“你！”
就一个字，笃定的语气，令莫雪伊忍不住伸手摸上自己的脸，一片温热又黏稠的液体，那是泪水，她一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难道是因为景王妃李氏一个动作触动了她？那她为什么哭？
察觉夙璃天还在望着她，莫雪伊没有细想，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身后传来夙璃天低沉的声音。
“有什么为什么的？都说我没哭了！”莫雪伊气恼地说道，她知道夙璃天问的是她为什么哭，她不过是眼睛酸了流泪罢了。
“你是当本王瞎了？哭没哭还看不出！”夙璃天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莫雪伊恼了，倏地回头，扬声道：“因为我三哥成亲了，娶了一个好三嫂，不因他是傻子而有所嫌弃抱怨。就算我哭了，也是喜极而泣，行了吧，王爷！”
话音一落，她便大步离开，那一刻的心酸，似乎因与夙璃天这么一番话后，烟消云散般，再也找不到了。
喜极而泣？
这样的借口，简直是烂透了！
夙璃天望着莫雪伊的背影，嗤笑一声，然眼底里却因着刚刚那个不同往常的莫雪伊而闪过一丝异样。
洞房闹过了，宴席吃得差不多，人也就渐渐地散了，等到人基本都走光了的时候，莫雪伊就把事情交给了景王府管事，也打道回府了。
这一次，景王大婚，南宁王府来参加的有夙璃天、她以及身为妹妹的二公主莫雪蓝。来的路上，是她跟莫雪蓝同一辆马车的，夙璃天一辆马车，想来回去的路上也这样的安排，哪料，等到她上了马车，才知道莫雪蓝让人请到另一辆马车去了。
而此时的马车上，夙璃天正在里面，目光炯炯。
莫雪伊也不是那种纠结的人，都上了马车，不至于因此又下马车上另一辆马车，所以她顶多就诧异了一会，就好好地坐下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前进，外面夜色正浓，这一路上很安静。
静寂之中，夙璃天突然开口了，“你在羡慕？”
“羡慕什么？”莫雪伊接过话，眼里浮现一丝疑惑。
“羡慕景王与景王妃将来琴瑟和鸣的生活。”夙璃天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却成功地让莫雪伊脸色一变，为他那一针见血的结论。
她笑了笑，赶紧地说道：“景王跟景王妃的生活肯定会琴瑟和鸣的，这确实让人羡慕，那我羡慕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淡淡的疑问，夙璃天已经闭上眼，显然是不在乎她回不回答了，而莫雪伊却神色微动，那句“是”哽在喉咙下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在马车轻轻的晃动中，夙璃天似乎想起了他的小时候。小时候，他便性子冷淡，不爱笑，套用他母亲说的话就是跟个小大人一般，同龄的人甚少有不怕他的。
直到他姨母上门做客后，他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从不畏惧他的冷淡，也不在乎他笑不笑的，只是一直跟在后面喊着“哥哥，哥哥……”。
即便他有所不耐烦，脸色如冰，出言恐吓，也吓不跑她，总是倔强地跟在后面，当看向她的时候，便会唇角一扬，笑靥如花，笑得心都软下来，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所以，到了最后，他就只能默认有这样一个小尾巴的存在了。他喜欢看她笑，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感觉世界都似乎明媚起来，让他的心总是能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只是，越长大就越讲究男女之分，等到她十二岁后便再也没见过面了。他本想让她成为他的王妃，谁知他被算计，圣旨已下，无可改变，只能纳她为侧妃，直到那一天晚上，他才见到她。
给不了正红，她只能穿玫红，他心中有所愧疚。
当盖头被掀起的那一瞬间，他才恍然觉得，时间才是最残忍的。熟悉的面孔，却是不熟悉的神情，若是小时候的她，当盖头被掀起的时候，她只会冲着他盈盈一笑，如花般盛开，而不是低垂着眉眼，一脸的娇羞。
唯有她笑的时候，他才能瞥见小时候的熟悉之感。
这是他想娶的姑娘，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只能给她宠爱了。
马车一顿，已到了南宁王府，夙璃天人一晃，便从思绪里回来了，他抬起眼来，便见莫雪伊招呼不打，甚至连眼神也不给，就直接下了马车。
他也跟着下了马车。
莫雪伊冲莫雪蓝点了一下头，便往着不同的方向分开，一人回凝辉院，一人回落紫院。莫雪蓝脚步微顿，往后望去，自是看到还在原地的夙璃天，察觉到他飘来的目光，她盈盈一笑，意思明显。
夙璃天眸光一闪，只是转了一个方向，跟在莫雪伊的后面了。莫雪蓝见此，没有坚持，只是迈开脚步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渐地深了。
俞氏，可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一只狼在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后面自是跟着他们的下人。莫雪伊自是没有心情去管夙璃天，她今天忙了一天，累得要死，只想回屋睡觉去。
夙璃天却不然，他因着在景王府见到了莫雪伊眼中的泪水，思绪繁多。
这段日子，越是了解深宫秘事，那对莫雪伊的感觉就越是复杂，尤其今晚还见到了一个不同平日里的她，泪水在月色下隐隐闪烁，那一双锐利幽深的眼眸在泪水的冲洗下，越发的明彻透亮，也多了几分脆弱。
他知道，那段日子除了算计嫁给他之外，哪一条路都是绝路，或许对莫雪伊本人来说，她其实挺羡慕那琴瑟和鸣的夫妻生活，不夹半点算计。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能理解她的行为，因为如果他是她，也会如此，但却不能原谅她的算计。
每每想起，他看着莫雪伊就会有控制不住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