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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穆邑尘挑挑眉,等待下文。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逼供,多的是手段,这弟弟还太嫩。

    「雁回她……对前夫还无法忘情。」

    他知道不该计较这种事,早在娶她时,就清楚她一辈子都会忘记孩子的亲爹,既然还是决定娶了,不该事后再来与她计较。

    因此,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也假装不在意。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会那么在意她,一日又一日,投入的感情愈深,愈是容不下一粒沙。

    他也是男人,无法容许在他抱着她、爱她时,她脑海想的是别人、喊得也是别人的名,连梦里,都是那个人……

    新婚时,她无法忘,他认了。而今,成婚近两年了,还是无法让那人的形影淡去些许,再将他放入吗?

    穆邑尘很安静,非常、非常低安静。

    仰头看了看天,再低头思虑许久,最后看他。

    「大哥会觉得我这是无病申吟吗?」因为大哥的表情,就是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不是。」只是在想,这陈年镇江醋好大一坛,喝得那么撑是有没有比要?尤其这坛醋还是自家生产的。

    这种夫妻闺房事,外人多说多错,他选择毫无江湖道义地丢给雁回自个儿担。

    「我劝你坦白跟他说,如何?」

    「……不好吧?她会觉得我心胸狭隘。」连他都觉得跟个死人计较,实在有失襟度。

    「她不会在意的,真的。」只差没指天立誓来向他保证。

    穆阳关狐疑地瞥他。「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这种事,你还是自己问她好了,我是认为她很在乎你,应该不介意为你抛舍过去。」天!他的耍宝弟弟真是太娱乐他了,再看几眼他那一脸愁苦,真的会憋不住笑……

    若不呢?

    大哥说,要他向雁回坦白,他在意她心里头藏的那段过去,可他迟迟没开口。

    其实,说穿了,也不是对大哥说的那样,怕雁回觉得他狭量,不过就喝醋嘛,了不起让她笑话笑话而已,只是——若不像大哥说的,她拒绝了他呢?

    他很怕,在她心里,那段已逝的过去还是比他重要,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样的事实。

    于是,宁可逃避,不去面对。

    他心里有事,莫雁回自是察觉了。

    几次魂不守舍,跟他说话也没听见,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年初二那一夜,他要抱她,被她借口避掉,推了几回夫妻情事,他就更加别别扭扭、阴阳怪气了。

    知道大哥点醒了她……

    会吗?他胡思乱想了?

    偏首望他,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他很快地移开。粉饰太平。

    她走上前,趴在窗台边的丈夫昨夜求欢被拒,心里看来有些闷,她一过去,他便张手往她腰上搂抱,脸埋在她胸腹间揉来揉去,看起来像失宠受冷落的狗儿似的,很讨人怜。

    她失笑,掌心抚了抚他。「心里不痛快?」

    「哪有!」某人嘴硬,死不承认。

    「有话就直说,何必骗我。」

    「就说没有。」语气有些恼了。

    「穆阳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被她一激,他冲动便道:「我若说有,又如何?」

    「说看看,我替你排解。」

    哼,最好能排解。「我看那陶瓮子不顺眼,你要如何排解?」

    口气里,果然是满满的醋酸味。

    她移步取出五斗柜里的陶瓮,放上窗边小几,掌心珍惜万般地轻抚坛身。

    「这是我与他同酿的第一坛酒。他走后,捎信去酒庄,存心要将情意毁尽,不让我看见,偏偏信晚了几日,才让我保留下来。这坛底刻的字,是他的真心,可惜我当时没能察觉,后来看见了,几回捧着下胎药,看着那些字,心里是拧着,怎么也喝不下去。」

    她打开坛口,取出里头的物品。

    「这珠钗是他送我的第一样物品。我没说过吧?他其实也是个才情枞横的男子,学什么都快,也做得比谁都出色,若不是将整副心思悬在我身上,他要什么样的绝世佳丽,都不是难事。

    「这空茶罐,是他铁了心不要我了,将我为他采的茶叶撒了个一干二净,从此也将情意散尽。

    「这平安符,是他走后,我在他房里找到的,没想到他还留着。那是有一回,途径一间香火鼎盛的庙宇,他进去求的,若要执着这事,必得吃上好一番苦头,问他守不守得了。

    「」他当时说,再苦都愿意,只要能如签诗的最后一间,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愿守,也必会守到最后一刻。我那是还百思不解,他什么都有了,究竟何事还能教他这般执着?后来想想,他问的应是姻缘。

    「还有这字柬,字迹已然模糊,上头原是写着慕容、拾儿,永结同心,情长——」

    「够了!」他一喝,绷着脸。「你不用跟我说着这些。」

    她抬眸,目光幽静。「你介意?」

    「我没那器量,我承认了,你不用这样试我。」

    她点头,将取出的物品又一件件放回翁内,捧着坛身往门边喊了人来,交代婢仆将其扔弃。

    他错愕地望去。「你这是做什么?」他没那意思啊!

    他知道她有多珍视那些东西,无论人到了哪里,总没落下,那是她唯一仅有、代表过去每一段回忆之物,怎能如此轻易说舍便舍?

    「你不是介意?」她反问。

    他只是不要她时时看着,时时惦着,并没有要逼她强行舍去之意……真没有吗?他斤斤计较,不就是在逼她作选择?

    「无妨的。」她浅浅微笑。「我现在有你了。」她又不是傻子,为了过去而让现在的他不痛快,她再呆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人已经在身边了,将来还有更多、更珍贵的记忆能创造。

    「……」他应该要觉得开心才对,一如大哥所言,她选了他,而且干脆俐落,不带一丝挣扎。

    「你不后悔吗?」她舍得俐落,反倒是他拖泥带水,总觉心里堵堵的,要哪日她悔了怎么办?扔了的东西可追不回来。

    毕竟她也只剩回忆了,他这样未免太不厚道。

    「不会。」她上前,揉揉丈夫蹙拧的眉心。「开心了吗?要满意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只要别再说她与前夫有多浓情恩爱,他什么都愿意听。

    她拉来他的手,贴上腹间。「听大哥说,你想要两男一女,我希望这一胎是女孩,那样你的人生就没有缺憾了。」

    他掌心直觉揉了揉,顿了一顿,才领悟她话中之意。

    「你有了?」

    「嗯。自己没发现,大嫂机灵,为我诊了脉才知道的。」停了会儿,她又道:「大嫂说还是初期,嘱咐我别让你乱来,这样还会埋怨我拒绝你吗?」

    他除了愣,还是愣,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那年,没能亲口告诉他,后来,有多少回,她总在心头想着、模拟着,若是来得及说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

    而今,她瞧见了,补了昔日缺憾。

    他有些憨憨地、傻傻地,张着嘴,又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些,好似极力在提醒自己别表现得一脸蠢样,还是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将脸贴上她腹间,想到便伸掌摸摸她肚腹。

    「……傻爹爹。」眨去眼角湿意,她酸楚地,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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