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堆秀对诗
一年一次的重阳节不知不觉也来临了,月琦为了能参加堆秀山的例会,这几天缨敏宫里为她炖的什么补品都一律被她拿下,皇后也特地为她熬了好几次的阿胶红枣粥让彩云送了来,尹墨痕来帮月琦看诊时,都大大惊讶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女子,这像是个小产的人吗?
这日便是重阳节,堆秀山上菊花锦簇,假山叠堆,形状各异,慧贵妃已让人在这御景亭上布置妥当。摆好了所有妃嫔的位子,紫檀木桌上都摆着好看精致的点心,瓜果小碟什么的,桌上都放着个小巧的铜制镂空雕花的焚香鼎,小鼎外雕着墨龙盘踞,好不生动。里面焚着令人神怡气清的艾草,从里头飘出来的渺渺轻烟,让人如临仙境。
皇后是与弘历一起来的,大多数人都先前来到,按级入位。看得出,今日的每个女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个个花枝招展,一眼放去,仿若天宫上蟠桃会上的仙女。
皇后今日梳着拉翅旗头,发间凤凰展翅的簪子,在凤凰的周边都是手指般大的明珠定于四周,远远看去,都能看到它的璀璨夺目,因是重阳,皇后也着朝服,明黄缎子的朝服净穆素雅的凤穿牡丹。胸前垂挂着三串长短不一的南海明珠,整个人都被这团光辉映的是端庄华贵;慧贵妃说来也和皇后的穿着相差不大,只是全身的杏黄。凤凰的纹样都改成孔雀花纹,青藕色的云肩上绣的的尽是富贵吉祥的芙蓉花瓣,滚着柳叶边儿,胸前佩带着一串南海大朝珠。头发梳成高高的如意燕尾髻,后髻戴着丝绢花制成的粉色芙蓉。两鬓上的翠玉流苏更是衬的她原本的汉家女儿温柔灵转之色;娴妃历来是华美尽贻的,穿着橘黄百蝶绣花旗装,垄着两把头,旗头上的绿猫眼儿和蓝宝石相辉交错,一颗葡萄大的红宝石用金丝攒着,人家常说娴妃宫里的珍宝数不尽,看来还真是不假,两边长长的珍珠蓝宝石串成流动华美的流苏,随着她的举手投足而如风地晃动;纯妃与平日的穿着差不多,酱紫旗袍衣襟前绣着朵朵紫薇花,好不妖娆,旗头上只戴了几只镶着宝石的簪子,一朵似柳枝的珠花乖巧地定于发髻的侧边,更把纯妃那独一无二的气质显现地淋漓尽致;缨容因被降为贵人,所以那些大红大紫明黄的衣服是穿不得,只一件水红的素花旗袍就把她的温柔体现出来,加之头上的零落散星,更让人想百般疼之;馨宁与玉罗的打扮差不多,只馨宁素来爱穿嫩黄的裙褂,玉罗喜爱浅紫,今日二人更是这般穿来;愉贵人与晴贵人虽说是贵人,但是她们早进宫,珠花翠环的自是不少的,玉罗二人的头上只是几只珠花,连簪子都不曾佩戴一二,可愉贵人与几个早进宫的贵人主子头上都戴了各式花样的簪子钗什么的。
众人都有句没句的说着话,月琦因换衣慢,故缨敏不得不再储秀宫等她。所以二人来晚了些,月琦素来喜爱颜色花艳的衣服,故今日穿了件草深绿的旗装,火红领衣上绣着蒲草,因是贵嫔,故戴了一边流苏,耳间明珠宝石上镶着几缕小金片,这样人一看便联想到广阔的大草原;缨敏总爱素装,今日也不例外,湖蓝的旗装上只有错综的素色花纹,梳着和娴妃一式的旗头,戴了两边黄宝石的流苏,后髻一朵海棠绢花,再无其他,虽装着素净,但在这些花红梗绿的群芳中,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缨敏和月琦一起拜倒。
弘历虚抬了抬手,说道 “起罢!”
缨敏身边的应言和月琦身边的雁还把她们二人的主子都扶了起身。
纯妃冷眼瞥了眼,冷笑一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娇冷的声音“卿妃娘娘真是有面子啊,让姐妹们都等着……”
寻声看去,是一个云青的俏影,她还真是一逮到机会便要挖苦自己一番,可缨敏不是爱斗嘴舌之争的人,只得苦笑。月琦看不过眼,气的堵了回去“昭贵人!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月琦说的这句话,是明白人都知道,还不是上次在长春宫和缨容的事。那马佳昭雪被月琦话撑得满脸通红,刚欲起身理论,弘历的一声怒喝把她硬生生地镇住“昭贵人,是不是要朕遣人把你送回咸福宫?”
马佳昭雪只好恨恨地退回座位上去,月琦得意地笑了笑,两人依身份入位。
皇后看略显冷清的场面,温和地一笑,说“皇上,是不是可以开始了?”见弘历微微颔首,皇后给慧贵妃一个眼色,只见慧贵妃款款站起,先是给弘历作了一揖,转身对众妃嫔适度浅笑道,“看大家都成竹在胸,那本宫便不多说了。那现在就从本宫起念句古人的诗,按左右顺序一个个儿的接下去,若一首诗到了哪位结了尾儿的,由那个人另想一首,再接下去,接上一句的已让人在边上记着,谁接的最多,边谁是今日的诗王!可以得到皇上赏赐的一件玩意儿!若是不会的,便竖起自己边上的那树枝!由下一个接。联的最少的要受罚,喝下这坛子酒!” 大家顺着慧贵妃的手指处望去,真真是一坛子酒。
看到大家都微微点头,慧贵妃便敛起笑容,说“流萤与落叶”
下手是娴妃,娴妃笑道“这倒是容易的。秋晚共纷纷!”
纯妃说道“返照城中尽”
缨敏念道“寒砧雨外闻”
下面是月琦,月琦尴尬地笑了笑,摸索手边上的树枝,慢慢地举了起来,众人皆笑。
然后是缨容,说道“离人见衰鬓”
马佳昭雪为人虽说蛮横,但她的爷爷也曾是弘历的太傅,那些汉人诗书自是不再话下。“独鹤暮何群,楚客在千里”
愉贵人笑道“相思看碧云。”这首诗便在愉贵人这里打住。愉贵人略略思量,又道来“忆向郊坛望武皇”
晴贵人在后宫可是出了名的才女,想也不想便出口道来“九军旗帐下南方”
玉罗道“六龙日驭天行健”
馨宁略略思量了会儿,还是把树枝竖了起来。
青蓝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念到“神母呈图地道光”
那佟佳惜翎也在此列,可到了她这儿,便念不出,讪讪地竖了竖树枝。这样一转,便到了弘历,弘历和他皇玛法康熙一样,也推崇满汉一家,也爱汉人的文学,这对他来说自是简单的。“浓暖气中生历草”
皇后也道“是非烟里爱瑶浆”
慧贵妃念到“至今满耳萧韶曲”
娴妃略思量了会,说道“徒羡瑶池舞孔雀”
说罢,众人都哧哧了笑了起来,娴妃不明,侧头问慧贵妃,弘历大笑道“娴妃,好一个舞孔雀啊!”
皇后也笑道与慧贵妃“你快说与娴妃她罢!”
娴妃说到底也是满人,从小学的是骑马射箭,见大家都笑她,怪不好意思的,慧贵妃端了一杯酒到她面前,笑道“还是先快快把这杯罚酒给吃了罢G呵”
娴妃是个爽快人,接过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然后眼睛瞅着慧贵妃,示意她快把她哪儿错了给说出来,慧贵妃微微一笑,念到“徒羡瑶池舞凤皇”众人又是大笑了一番。
这首《忆郊天》在娴妃这儿便划上了句号。
慧贵妃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娴妃略略想了想,说“山上凉云收,日斜川风止。”
纯妃拿帕子试了试唇,道“娥皇五十弦,秋深汉江水。”
缨敏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初因无象外,千感百忧里。”
月琦早已拿帕子半遮着脸,弘历在上座笑道“不用说,怡儿她定是不会的!”
月琦没底气地抬了抬下巴,说“谁说臣妾不会?”
那马佳昭雪趁机取笑道“那贵嫔说啊!”
月琦转头瞪了马佳昭雪一眼,气道“本宫现在不想说话,哼!”月琦说完,就把树枝给竖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笑。弘历溺爱地笑了笑,宫中人都知道月琦是个没脑子的人,可是弘历偏偏喜欢她那纯真劲儿。
缨容嗔笑了月琦一眼,方道来“霜露结瑶华,烟波劳玉指。”。
轮着昭嫔,说“将随落叶去,又绕疏萍起。哀响云合来,清馀桐半死”
愉贵人道“女颜万岁后,岂复婵娟子”
晴贵人笑道“不道神无悲,那能久如此”
玉罗念到“魂魄无不之,九山徒相似。”
馨宁笑了笑,说“没没竟不从,唯伤远人耳!”
青蓝淡然道“斑斑泪篁下,恐有学瑟鬼。”
这首《悲湘灵》在青蓝就完了,青蓝想也不想,道“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
弘历看着青蓝,笑道“朕便不接了,你们玩吧!”
皇后微微举了举树枝,慧贵妃赞赏地看到了看青蓝,因为大家懂唐诗在情理之中,可是宋词,会的人便少的紧,道“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
娴妃也同皇后样举了树枝,便是纯妃,纯妃深思片刻,方才道来“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
缨敏浅笑道“几回相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不用想,那月琦的小脑袋早已恨不得钻桌子下去,只略略举着。
缨容笑道“烛影异,夜阑饮散春宵短。”
马佳昭雪道“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愉贵人也举了起来,待她放下,晴贵人才念到“争奈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
弘历大大鼓掌,笑道“精彩!精彩!”
玉罗追晴贵人的尾,说“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深院!”
玉罗笑言“这首《烛影异》倒是温柔的紧,唔!”想了想,这才出声“听深深,谢家庭馆。”
馨宁与青蓝皆先后表示接不上。皇后笑对弘历,说道“这原是臣妾在家时恒儿念过,便记住了。”
弘历笑道“哦?皇后念来!”
皇后笑道“东风对语双燕,似说朝来,天上婺星光现。”
慧贵妃轻声道“金裁花诰紫泥香,绣里藤舆红茵软。”
娴妃不会,也再次竖起树枝儿。
纯妃道“散蜡宫辉,行鳞厨品,至今人羡。”
半会儿,大家都等着缨敏的接话,但看她都是那副另有所思的样子,弘历喊了声,缨敏方回过神儿来。
这缨敏是刚听皇后说起恒儿,这恒儿想是月琦口中的那个傅恒,她的哥哥,一时想入了,才忘了接诗。纯妃又重复了刚刚那句词,缨敏这才接上“西湖万柳如线,料月仙当此,小停飙辇”
马佳昭雪不等月琦把树枝举起来,就接着缨敏的句子念了起来,“付与长年,教见海心波浅”把月琦气得是在一旁猛喝酒,雁还都来不及往她杯子里倒了。
缨容笑道“萦云玉佩五侯门,洗雪华桐三春苑。”
愉贵人不会,只晴贵人接住“慢拍调莺,急鼓催鸾,翠阴生院。”
大家稍停了会儿,用了些御膳房上来的点心什么的,在晴贵人这儿又继续起,晴贵人站了起来,在这桌子前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有了!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
馨宁,玉罗青蓝直至娴妃皆不会,纯妃好不容易接上了,可却错了一个字儿,原本的“从教分时,绿窗红泪,晚雁初莺……”便早早被弘历打断,笑道“纯妃啊,朕怎么记着是早不是晚?是不是?”
晴贵人笑着点了点头,没法,纯妃只得拿起慧贵妃让人倒来的酒一倾而尽。
缨敏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晴贵人,笑道“从教分时,绿窗红泪,早雁初莺,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页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弘历赞道“卿妃不愧是卿妃!”
弘历似乎总是这样,把自己对缨敏的宠爱展现在人前,即使不是炽烈的,但总是像春风般,去包围着她。可他想没想过,他在这样无非是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推向那风口浪尖,就像方才一样,就是他自己的一句话,向缨敏投去的目光都可以把她生吞了。他能护住缨敏多久?没有人知道!
缨敏颔首恭谦道“皇上过奖了,只不过臣妾没事儿爱看他的词儿罢了!”
弘历又是深情地一瞥。
缨敏心里苦笑,他的爱就像骤雨般,让自己喘不过气儿来,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
纯妃似讥讽地一笑“卿妃可是江郎才尽了?怎么不寻词儿了?”
缨敏一时走神儿,被纯妃这么一说,才恍悟过来,一抬头,才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释然地笑了笑,喝了应言倒来的酒,方说道“古戎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刺残灰。”
这纳兰性德的词似乎很少人听过,念过。连马佳昭雪和缨容都不会,全场只有晴贵人能接上,“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
十来个人现在变成她和缨敏两个人的对词。
众人看到弘历眼中的惊喜与疼爱,可是不是给自己的,心里皆不好受。皇后涩涩地看着这一切;慧贵妃仍是那般淡然地笑着,可是她眼中的惊讶与落寞出卖了她,原来她并不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啊;娴妃不语,目光在晴贵人和缨敏两人之间打量;纯妃冷冷的看着缨敏,眼中满是嫉恨;月琦佩服地笑对二人;马佳昭雪一脸的怒气,气地在那腮帮子都是红的;缨容一脸的孤寂,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愉贵人只低头摆弄自己手中的青花瓷小酒杯,看不清她的表情;馨宁只是浓浓的羡慕,还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玉罗则是花颜含笑地看着缨敏;青蓝仍是冷冷地,没什么情绪!
过了半个时辰,慧贵妃让人把那坛子就端至月琦的桌上,月琦睁着那双水灵的眼珠子瞪着酒坛子,猛咽了口口水,手颤抖着摸了摸坛身,讪讪看着一脸看戏的弘历,笑道“皇上,臣妾能不能带回永寿宫啊?”
弘历笑道“你可是怕了?”
月琦嘿嘿地笑了笑,拿着帕子在坛子上胡乱地擦了一通,说道“怕倒不不是怕!只是……哎呦!”
只见月琦这哎呦一声,就蹙着眉龇牙咧嘴地捂着肚子喊痛。
皇后急忙道“这是怎么了?”
缨敏因坐在月琦的边上,忙探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谁知月琦偷偷地给缨敏做了个鬼脸,缨敏暗暗嗔笑了她一眼,忙忍住,转身对弘历皇后说“想是月琦的身子还没好吧J上,皇后娘娘,臣妾看这坛子酒还是让月琦带了回去,等身子好透了,臣妾一定盯着她把这酒一次喝完!”
弘历只好作罢,正喊人把月琦送回储秀宫,缨敏说道“皇上,臣妾身子也有些不适,请皇上恩准臣妾与月琦一同回去罢!”
弘历一脸担心,问道“哪里不适?选太医!……”
缨敏连忙喊住正欲去宣传的吴书来,咧出一丝笑“皇上,臣妾回去躺躺就好,不用传太医了!”
弘历正要说话,皇后在桌下拽纂历的衣角,笑道“卿妃去罢,好好休息!”
缨敏与月琦给弘历和皇后作了一揖,齐离开了堆秀山。
PS:五千字大章,够意思了吧!楞家的脑细胞都死了好多,亲们别忘了推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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