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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巨变

    次日一早,楚云落在院中伸着懒腰。

    一名黑衣少年,冷不丁的在院中出现,楚云落一掌拍过去,看清楚这张脸时又及时收手:“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眼前这个黑衣冷酷少年,是阿九。

    楚云落知道,这是独孤绝身边的人。

    不过,他一直都是留在暗影殿里看守的,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夫人,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阿九的脸上,顿时有了一抹红晕,离楚云落如此之近,这让他非常之不习惯,因此,阿九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尔后规矩的立着。

    四下看了看,又问道:“殿下呢?”

    “哦,在厨房做早餐。”

    楚云落衣袖一甩,好心的指出厨房所在。

    阿九听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顺着她纤手一指,阿九看到,系着围裙的独孤绝,青衣卓绝的走了出来,冲楚云落淡淡的说道:“可以叫孩子们起来了。”

    楚云落应了一声,利落的转身上了台阶。

    阿九持续性的张嘴,一直是O型,久久不曾合拢。

    假如不是来这一趟,他用尽平生所学,也搜索不出来此刻独孤绝的模样。

    更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得到独孤绝居然在厨房亲自下厨,他关心的是,暗皇殿下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他从小就跟在殿下的身边,居然都不知道!

    “阿九?”

    独孤绝出声轻唤,终于使阿九回了神。

    “殿下!”

    阿九立刻站得笔直。

    但仍然没有了下文,思绪似乎仍然处于震惊当中。

    堂堂的暗皇殿下,现在居然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这说出去,谁也不可能信啊。

    所以,阿九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向独孤绝。

    “我脸上有花?”

    触到阿九的眼神,独孤绝淡淡的问道。

    “不是不是。”

    阿九猛烈的摇头,最终,直直的落在独孤绝的这个围裙之上,看着是普通的白布制成的,只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荷叶边?让他的暗皇殿下平白无故增添了女性的阴柔之感。

    “这个?”

    独孤绝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围裙,第一次被楚云落以强硬的态度要求他穿上时,他非常别扭,试戴了几天之后,终于也习惯了。

    他修长的指尖,将围裙给解了下来,此刻,正挂在手上:“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很好看?既然你来了,那么这个就交给你了。”

    语毕,独孤绝轻松的将其扔到了阿九的身上,阿九被迫伸出双手接住,一脸惆怅:“殿下,阿九下厨是绝对可以的,但一定要系着这么一个……东西么?”

    他犹豫了许久,仍然将东西二字说出口。

    “这是我们家的新传统,来了就得习惯。”

    独孤绝转身,显然心情大好:

    “阿九,从今往后这个就是你的了,风尘赴赴的来,还没吃早餐吧?过来一起吧,我煮了很多。”

    阿九愣了愣,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跟了上去。

    对于这个新来的成员,楚小昱显得相当兴奋,而楚小沫仍然处在替晨光担心的基础之上,所以对阿九并不是很感冒,整个饭桌上,只听到楚小昱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九,你突然找到这里来,不会是因为太想念我了吧?”

    独孤绝将最后一口清粥喝完,动作优雅无双的放下碗筷,缓声问道。

    阿九猛喝一大口粥后,还来不及感慨,殿下的厨艺居然如此之好,只得赶紧抹了抹嘴:“殿下,第一是因为阿九很想您,第二是因为夫人老爷担心您的安危,您自从离开杨城别院之后,便一直不曾给过消息到别院去,于是夫人老爷便让我一路寻了过来。”

    “噢,倒是疏忽了。”

    独孤绝似乎是这会儿才想起,他的爹与娘……

    “阿九知道,这不怪殿下。”

    阿九想到,独孤绝几年前被驱逐出府的情形,事至如今都仍然觉得,要替独孤绝鸣不平。

    “不过,现在既然老爷老夫人已经想明白了,当年之事,与殿下您其实无关,不再迁怒于您,现在又一心一意惦记着您,您也是可以透露一点讯息给老爷老夫人,报报平安才是。”

    “这一点确实做得不好。”

    独孤绝点头,看阿九一眼,唇角带着一丝浅笑。

    阿九再一次心脏被吓到,以往,他若是敢这样跟殿下说话,殿下虽然明着不会说,但一定会想着法子让他立刻下不来台,并且怕到不敢再吱声。

    可这一次真的不同了,殿下居然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疏忽了。

    这让阿九觉得,非常非常的不习惯。

    会不会殿下是太久没见到他,想要一次性整治他?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他从小就跟在身边的殿下,怎么可能会这么温和无害,温润如玉,笑得灿若琼花,看着两个俊美如玉的孩子,一副慈父的模样,这实在是跟从前的形像,大相径庭,阿九拍着胸口心下直呼受不了。

    他倒宁愿,殿下还像从前一样,跳跃性的思维,让他永远也跟不上殿下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好比,从前的殿下,就像活在天上的神仙一般,他只是个凡人,永远只有仰望的份,而如今的殿下,却突兀的下凡来了!过起了凡夫俗子般的生活!接地气了!

    阿九的脑筋,一时之间怎么也转不弯过来。

    于是,抬起美目,烔烔有神的瞪着独孤绝。

    楚云落扫了这二人一眼,轻飘飘的说道:“我发觉你这个手下有点意思,好像对你很是痴迷啊,你看他现在这个犯花痴的模样,痴痴呆呆的,真好玩。”

    独孤绝看一眼阿九,颇为无奈的替他解释:“这孩子,一激动起来就会这样,语无伦次,紧张起来,更是直接无法正常说话,待他再缓缓吧,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到我了。”

    阿九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殿……殿下。”

    说完,又开启亢奋模式,啊了半天,终于找着自己的声音:“殿下,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吧。”

    殿下居然帮他说话,这真的让他非常非常不习惯啊。

    殿下还是像从前一样,要是他没有弄明白殿下的话,直接无视他就好,不用这么耐心解释的,那样的殿下,才让阿九觉得有安定感啊,否则,这万一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那他就死定了,殿下平时看着深不可测,整起人来,那也绝对是一流的。

    “阿九,他又不是吃人的狼,你怎么吓成这样?可怜的孩子。”

    楚云落忍不住摇头,这阿九是怎么了,看着独孤绝,怎么露出越来越难过的表情来了?

    “夫人,我没有被吓,真的没有。”

    阿九抹了抹一脸的汗:

    “阿九就是太感动了,殿下如此关心我……”

    说完,俊俏的少年,垂下了眼眸。

    心里,直打着鼓,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回答,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殿下娶了楚姑娘之后,真的变了。

    倘若以前说,殿下会进厨房,这就跟铁树开花一样让人觉得惊讶,可方才,不是就亲眼看到了殿下系着围裙走了出来吗?

    此刻,这条围裙还在自己手上呢。

    兴许,殿下是真的因为娶媳妇之后,完全不一样了。

    “好了,说正事。”

    独孤绝眉眼挑了挑,认真的看向阿九:

    “你能找到这里,想必应该也清楚,现在南诏皇宫的形势了,有没有得到什么讯息?”

    阿九的本事,他还是了解的。

    去趟南诏皇宫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而自己的确在皇宫里待过,因此,阿九也许会顺着玄气的引领,找到皇宫去也不一定。

    “现在皇宫估计已经乱成一团了,因为昨儿个晚上,北煌国的三皇子莫名的死在了南诏皇宫里。”

    阿九提及此事,难掩兴奋,

    “据悉,北煌国与三皇子前来的兵队,此刻就在南诏边境驻守着,这下真的有热闹看喽。”

    楚云落一听洛尘心居然就这么死了,顿时轻皱了皱眉,这其中,会有什么事吗?

    “还有呢?”

    独孤绝看一眼楚云落,非常好心的替她问道。

    心里,当然是清楚,楚云落多少还是想要知道一些关于宇文澈的消息吧。

    “宇天国的皇帝,这会儿还在宣文殿里躺着呢,那日据说是在太和殿里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太医过来看了,也吵手无策,宇天皇后当时愤愤不平的说,一定是被南诏人下毒了。”

    阿九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这还真的奇了怪了,本来南诏太子大婚,是件喜事,宇天国,北煌国,都来了人,不是皇帝就是皇子的,南诏的本事,真的这么强么?居然能使得一个北煌国皇子丧命,一个宇天国皇帝昏迷不醒?”

    末了,阿九又感叹道,同时,也觉得心里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南诏在三国当中,并非最强的国家啊?

    夹在两个国家中间地带,也并未出过任何俯视傲天大陆之上的风云人物。

    “这不是南诏强,”独孤绝看一眼楚云落:“而是有人想要让南诏强,它就是最强的那一个。”

    这其中的缘由,想必楚云落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吧。

    以宇文澈那种好到变态的身体,以及他当上皇帝之后表现出来的智慧,他能被毒倒在太和殿里?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洛晶。

    洛晶可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宇文澈的昏迷,极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吧?

    只有他的身体出问题了,那洛尘心的死,才可以非常完美的不会被引到他的身上来才对。

    她就不相信,南诏即使野心再大,也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将就一个北煌国来的三皇子给杀在了皇宫里,所以,这会儿宁德玺应该已经愁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真是想不到,她与独孤绝走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精彩的内容,若是一直留在那儿,兴许还能见证这些好戏呢。

    “宇天国的皇帝现在还昏着呢,宇天皇后现在正悲痛欲绝,南诏太子一边要安抚宇天皇后的情绪,同时一边还要去想办法阻止北煌国皇子已死的消息,够忙的了。”

    阿九想着皇宫里见到的种种景像,不由得叹为观止。

    当个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出了这种事情,整个皇宫好像都没有能人,全让太子一个人在忙前顾后的。

    “只有南诏太子一人吗?不是还有个封正天?”

    楚云落忍不住插话问道。

    “没有啊,南诏皇帝好像被打击得不堪一击了,所有事情,都是太子在忙。”

    阿九很坚定的摇头,他化身为小公公混在太监堆里,这些东西早打听清楚了。

    “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件怪事情呢,据说是太子殿下率领着好多士兵曾去了一趟城郊,他的用意,好像是请什么十三殿下回来,后来无功而返,据他的亲信说,那十三殿下已经死了,太子殿下还命人将其火化了,不过升好火之后那人便归队了,不久就下了场雨,也不知道那十三殿下的尸体,是烧完了,还是被雨给熄灭,尸体放在那儿被野兽给吃掉了。”

    见楚云落听得有神,阿九将他牺牲了睡眠时间,通宵达旦弄来的讯息,统统说了出来。

    楚云落听到十三殿下几个字的时候,已经觉得楚小沫瞬间就有了精神。

    再至阿九说完,楚小沫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晨光师兄他死了?”

    她虽然只有六岁,但已经可以理解,死亡的含义。

    那便意味着,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那个叫晨光的少年,他就这样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吗?

    脑海里,不禁回想到初见到他时的情形,白衣胜雪,气质如兰,他就那么空灵秀美的出现,冷漠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世间一切的不屑。

    “小沫沫……”

    楚云落有些难过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此刻正珠珠滑落下来,粉嫩的小脸蛋上,此刻皆是忧伤。

    看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都快要碎了。

    晨光居然死了,而且是死在宁泓烈的手上,这让楚云落觉得大感意外。

    “娘亲,我好难过。”

    楚小沫趴到楚云落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楚小昱见此情形,不免也有些伤感:“小沫沫,你不要哭了。”

    晨光死了,小沫沫哭得这么惨。

    假如有一天,小灵儿也出了事情,他是不是也会哭得这么难过啊?

    想到这些,楚小昱甩了甩小脑袋,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小沫沫,来,爹带你去一个地方。”

    独孤绝见楚小沫哭得惊天动地的,那委屈之极的神情,让他见了,都觉得心都快要碎掉了,于是冲她伸手。

    楚小沫止住哭泣,有些吃惊的看着独孤绝。

    “来,爹抱你去。”

    独孤绝上前,抱起轻盈娇小的身躯,闻着女儿身上怡人的甜香,眉宇间都舒展开来,脚下的步伐,也越发的加快了。

    楚云落想了想,也提步跟了上去。

    阿九自然是不能落后的,也猫着步伐,慢慢的跟了上去。

    二人都非常想知道,独孤绝会怎么去哄楚小沫?

    毕竟,以独孤绝这种个性的人,面对楚小沫,他能说出什么来?

    独孤绝抱着楚小沫来到一处极为空旷之所,抬头,蓝天白云,惬意无比。

    “可惜现在不是晚上。”

    独孤绝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楚小沫一边悲伤,一边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因为晚上一到,就可以看到星星了。”

    独孤绝将楚小沫放下来,改为牵住了她的小手:

    “你看,天空多美啊,夜晚的星空,则是更美的,会有无数的星星,而我们地面之上,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人有生老病死,死亡,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一个最终过程,所以,晨光他死了之后,也会变成这天上的星星,到了夜晚,偶尔他就会出来与你见面,”

    他的一番说辞,使得阿九再度圆张着嘴,半天也合不拢。

    楚云落则静静的听着,脸上,露出一丝恬静的笑意。

    这个独孤绝,倒是会哄自己的女儿。

    “娘亲,爹说的是真的吗?”

    楚小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一把搂住楚云落,脆声问道。

    “晨光师兄真的变成了星星,现在在天上了?一到晚上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出来?不过我感觉以晨光那种个性,一年四季也难得高兴几回。”

    最后一句话,径直让楚云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听独孤绝这么一解释,她的心里,好像是不那么难过了。

    到底是个极其年轻的小生命,说走便走了。

    “你爹说的,应该是的吧。”

    楚云落低头看一眼楚小昱,认真的回答道。

    而此时,楚小沫则认真的思索着独孤绝的话,以来衡量话中的真假,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呢。

    “小沫沫,晨光他现在,就在天上看着你呢,假如看到你哭鼻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样?”独孤绝见楚小沫的神色,仍然凄楚,于是出声问道。

    “假如他在看着我,见到我哭?”楚小沫拧了拧小眉头,“他一定会说,你真是个爱哭鬼,而且,会马上露出那种小老头似的表情,好像很看不起人似的。”

    想到这儿,楚小沫不由得笑了。

    “那就对了,他是一定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哭的。”

    独孤绝点头:

    “以他的个性,会时刻注意着你的,所以,你现在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了。”

    楚小沫点了点头:“嗯,我不哭了,省得被他嘲笑。”

    见到女儿这样,独孤绝这才放下心来,转头,认真的看着女儿的小脸蛋,此刻,他的脸部线条,显得异常柔和,整个个看上去,沐浴在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当中,越发将他此人衬托得不似凡尘中人一般。

    “直到今日,阿九才发现,原来殿下是如此温柔之人。”

    阿九情不自禁的开口感慨,这若是在从前,打死他也想象不到,能让他见识到这样的场景啊。

    “那你觉得,你家的殿下,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楚云落见阿九一副如此虔诚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这个阿九,简直就是将独孤绝当成了神一般的在膜拜啊。

    “自然是从前好的……”

    阿九皱了皱眉:

    “从前的殿下,至少我能摸得清楚一星半点,偶尔能逃脱他的整治,而现在的殿下,完完全全就像一个我不认识的殿下了,我更拿不准了,这难道不是百分之百的会被整得很惨吗?”

    语毕,阿九垂下头,莫名的抑郁起来。

    楚云落扯开唇角,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对于阿九来说,自然是那个让他熟悉又害怕的独孤绝,才是最好的。

    但对于她与孩子们来说,这样的独孤绝,才更像是一家人。

    他们一家四口,待在一起,才更融洽。

    “我带小沫沫出来散散心,说说悄悄话,你们这也要偷听?”

    独孤绝的声音,冷不丁传了过来,楚云落与楚小昱二人对视一眼,径直转身离开,阿九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肩膀上突然被重重一拍,紧接着,寒意四起。

    阿九感觉,从前的独孤绝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又重新回来了。

    “殿下,我路过,”

    阿九赶紧装无辜状。

    “那你继续路过吧。”

    独孤绝点点头,非常自然的牵着楚小沫,缓缓离开。

    阿九直至独孤绝的身形消失不见,这才舒了口气,好在这次殿下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呢,他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又风尘赴赴的朝这里赶来了,这会儿正好去补个眠。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却怎么也迈不开来,试着动了动手脚,亦是如此。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他好像被暗皇殿下给点住了穴位……

    就在方才那拍他肩膀的瞬间,他已经被点了!

    “殿下……您不能这样对阿九啊。”

    阿九无语哽咽,身形似石化了一般,一动不能动。

    “阿九从小跟在您身边长大,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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