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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色才微亮,耶律烈便已清醒。

    他起身在屋内走动着,计算着还有多久时辰,李若水才会抵达。

    李若水已为他念了十来日的书,原本受伤之后许久不曾睡上一趁觉的他,竟然呼呼大睡到连她离开了都不知道。

    夏大夫说他的伤势因为充分休息而复原良好。

    只是,他从来不是闲得下来的人。偏偏现下伤口不宜远行,而他北夷城的人马,至少还得再耗上一、两日才会抵达。害他目前除了研读李城的地理、环境、人口资料,帮她想些城里可以做的生意之外,也着实无事可做。

    怪异的是,明明是在帮她忖想生意之事,脑中转的却都是她那双水眸。

    习惯了她那对卧蚕眉及麻子脸后,他却更加迷惑于她那一身大家闺秀也无法匹敌的优雅,以及寻常男子都不见得拥有的学识。

    他向来瞧不起南方千金胆小如鼠及弱不禁风,也不爱北方女子的粗枝大叶。最让他不快者,除了妓院里见多识广的花魁之外,女人遇着他便像遇见猫的老鼠。因此,即便已过婚时,他却始终挑不到合适妻子。

    “夏大夫。”李若水声音从门外天井里传来。

    耶律烈眼神一亮,即刻躺回榻间,装出一脸病容模样。

    “你爹风寒好些了吗?”

    “亏得您那几帖药,他夜里不咳了,否则我明日离开之后,也放不下心……”

    她明日要离开?她要到哪里?耶律烈握紧拳头,属于他的东西,从来就不许任何人夺走。

    门被推开,李若水一派自在地走了进来。

    “你说明日便要离开,那是怎么一回事?”耶律烈额爆青筋,冒出一声怒吼。

    “夏大夫没说吗?我在他处尚有工作,只有二十日可以待在这里。如今时日已过,我该离开了!”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才明白为何他摆个臭脸。

    “你给我留下!对方给多少银两,我出双倍、不,三倍!”耶律烈大声说道。

    “我与人有约在前,要教导对方直到她明年出阁为止。”

    “管他什么约,就算是卖身契,也有赎身价!”耶律烈坐起身,脑中算盘开始拨得叮当响。“他们一年给你多少银两?五十两?我给你一百两。总之,你跟在我身边就对了。”

    一百两!李若水眼眸大睁,感觉金条满天飞舞。

    有了一百两,她便可以买下个小店面,靠着北货南批做些买卖营生。

    她很想乐昏头,但她没法子忽略他那双执着黑瞳。

    “你要我跟在你身边做啥?”她不是傻子,经过这些时日,她多少知情他对她有着一丝不同。

    “当然是照料我。”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夏大夫说你的伤口再过几日便可痊愈上路,届时你便不需要我了。一百两,你可以用来买其他人一辈子。”她若要靠美色侍人,还需要挨这些年的苦吗?

    “我要一堆没用的婢女干么?我就要你。”耶律烈但觉脸颊闪过一道热气,口气便故意凶恶起来。

    “我不想离乡背井。”这点极重要。

    “我把你爹娘一并接过去。”

    “我尚未出嫁,此举会招致闲话。”没打算要远行,于是推拒理由多如牛毛,不过多少还是心痛着那一百两。

    “好吧,我收你为侍妾,这样总成了吧?”耶律烈一咬牙。纡尊降贵地说道。

    “你要……收我为侍妾?”李若水瞪着他,整个呆掉。

    “你不必太感恩,我瞧你也早过了出阁年纪,现在跟了我。便不用再去担心后半生生计。”

    此话一出,耶律烈感觉像是所有事情迎刃而解般地轻松自在。虽然他原本没打算娶什么侍妾,毕竟女人全是麻烦,不过他可以为了她特别开例。

    “慢着,我答应要跟你走了吗?”李若水见他法外开恩姿态,一时急怒攻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当我侍妾有何不好?总胜过你在这里苦愁三餐好上百倍。”他哪里说错了,她干么瞪他?

    “与苦愁三餐相较之下,为人侍妾,与人共事一夫,岂不更苦?”李若水走到他面前,伸掌用力地推他,火冒三丈地与他理论。“有钱有势,就能够三妻四妾、处处留情吗?”

    她三岁时与爹娘失散,被现在娘亲收养后,一直到十岁前,她都与娘住在风尘勾栏妓院里。男人的朝秦暮楚,她看得够多了。

    况且,因为有过几回被男子骚扰的不愉快经验,她不喜与男子靠得太近,自然也“担待”不起侍妾一职。

    “你是在嫉妒我会迎娶其他女子吗?”原来她对他竟已用情至此。耶律烈心头大乐,大掌抓住她双腕,将她用力往前一扯。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放开我……”李若水肯定这人脑子有问题,气到满脸通红、双唇发抖。

    “不放。”他捧起她害羞红颜,低头吻住她的唇。

    李若水瞪大眼,只觉得有把火焰贴上她的唇。

    耶律烈含住她冷凉唇办,只觉滋味沁甜如蜜。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却不由得放肆地以舌尖执意撬开她的唇,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李若水踢他不开,推他也不动,最后只得使出绝招。

    她出手抓向他的脸庞,狠狠地在他睑上留下血痕数条,逼得他不得不撒手。

    “都说南方女子最重贞节,我亲了你的嘴儿,你现下只能跟了我。”耶律烈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若水瞪着这个无耻之徒,细瘦肩膀不住地抽搐着,她低吼一声,出手赏了他一巴掌。

    “你作梦。”李若水忿忿地转身离开。

    “慢着!我给你两百两银子,你跟我走!”耶律烈拿出银票,准备重金相诱。

    李若水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你以为银两是万能的吗?”

    “银两不是万能,但却能让我得到你。”他自信地说道。

    “咱们走着瞧吧!”耶律烈紧盯着她,眼里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李若水抿紧双唇,忽而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一个转身便没头没脑地朝他扔去。

    耶律烈被扔痛了,咆哮一声,魁梧身躯一个侧身,便准备下榻逮人。

    李若水一看苗头不对,马上逃之夭夭,跑得不见踪影。

    隔日,李若水在嘱咐过所有人不许泄漏她行踪之后,早早便收拾行李,离开李城,继续重拾她在朱府的女夫子营生。

    至少那份差事不会有登徒子试图轻薄她!

    九月秋气肃杀,南方气候虽然暖和一些,不过南方人惧寒,一丁点寒风吹起,姑娘家便要披上新裁的薄裘、披肩,展现弱不禁风姿态。

    此时,京城富豪朱府东侧,一座紫檀八角小亭立于曲形池塘边,一片白色芒草与火红枫叶形成亭边绝艳景象,看得人目不转睛。

    紫檀小亭四方各置一座火盆,暖烘烘地熏着里头的人儿。亭内柱边系着淡黄绸布,绸布于秋风间轻晃而起时,隐约可见里头纤细女子正倚窗执卷而读,一名侍女陪侍在一旁。

    恍惚之间,李若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娘还在勾栏院里的惬意生活。彼时她是成天爱笑爱玩耍的好动孩子,唯一需要担心之事,便是夫子交代的书没熟记……

    如今哪……李若水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指尖在琴弦上轻拨几下,便站起身。

    “李姑娘,要不要我们再去催催小姐?”婢女瑞金站在一旁,低声问道。

    “她半个时辰前便该到这里习字的。”李若水垂眸掩去眼里的不耐烦。

    “大消息、大消息!”厨娘气喘喘地跑到她们身边,一脸兴奋地叫嚷着。“听说晋王和北夷城城主同时来访,芙蓉小姐待会儿便要出去见客了。”

    晋王文名满天下,北夷城主富甲一方,那朱芙蓉此时应当乐到想飞上天吧。李若水低头收拾东西,嘴角偷偷地一扁。

    不论是谁娶到任性的朱芙蓉,都算他们倒大楣。不过,那不关她的事。

    不知那北夷城主生得是何模样?听说他出身贫贱,即便因为矿业发迹被称“商王”,众人提及此人时仍将他视为北夷蛮人。

    无预警地,耶律烈跋扈脸孔出现在她脑海里。

    当日说得那般斩钉截铁,至今却是音讯全无,看来耶律烈不过是因为一时病弱无聊,才会说要娶她为侍妾吧。男人哪……

    “咱们回主屋吧!”李若水一甩头,不愿再多想。

    “李姑娘晚上可有空?我新做了两道羹,味道便是少了那么一点。你舌头灵,帮我指点一二。”厨娘说道。

    “有口福可享,我当然有空哪!”李若水点头说道。

    说实话,这朱府里除了朱芙蓉之外,个个都是好人,她与他们全都相处甚欢。

    “可您说晚上要帮我描个兰花鞋面。”瑞金不依地扯扯李若水衣袖。

    “又说‘您’了,我们一样都是在朱府做事的人。”李若水笑着,依旧是一派女夫子该有的笑不露齿式温婉笑容。

    瑞金对她吐吐舌头一笑,只觉得李姑娘虽然一身寻常服饰、脸上还长了麻子,但旁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多尊敬她一些。

    “一个姑娘家,连个鞋面都描不好……”厨娘嘀咕地说道。

    “是李姑娘描得特别好,我上回依样绣了一双,卖到了平时两倍银子哪!”瑞金说道。“一想到李姑娘只待到年底,我就难过。”

    “难过的何止是你……连总管都少了个拨算盘查帐对象,还忖着要跟王爷开口留你下来帮忙呢!”厨娘说道。

    “真的吗?”李若水惊讶地睁大眼。

    若是能多留一些时日,在冬荒时节多挣些银子,这可是大大有利啊!

    唉,人若是太有骨气,就是和肚子银子过不去。先前她若同意了耶律烈那蛮子的提议,岂不是能轻松地过个几年好日子了吗?

    “大家都在努力想留你下来,就怕留不揍让你失望。”厨娘说道。

    这李姑娘外貌是欠缺了些,但心质如玉、人见人夸,若不是爹娘病重、家境清寒,也不至于拖至今日仍未出嫁。

    “不论我留下与否,你们待我极好,这份情我心里总是感恩的。”李若水握住厨娘和瑞金的手,柔声说道。

    “别说了,我可不想掉眼泪啊!”厨娘想起她忙过头,眉头僵疼时,李姑娘是如何熬热姜汁帮她热敷等等诸事,不禁红了眼眶。

    “李姑娘……”瑞金想起日后想家时,没人搂着她哄她,眼泪啪地就往下掉。

    “别哭,我还没要离开哪!”李若水急忙拿出手帕替瑞金拭泪。“你日后想家时,便得更加努力工作,多揽些银两,就可以早些离开……”

    “李姑娘!”园子另一端,另一名丫头瑞银气喘吁吁朝着她们这里跑来。“李姑娘、李姑娘,小姐有请。”

    “小姐不是有客人吗?”李若水讶异地问道。

    “就是有重要客人,因此才要你快点过去帮忙挑衣、拣首饰哪!”瑞银跑得满脸通红地说道:“李姑娘,快点快点,不然小姐又要骂人了。”

    “这里便麻烦你们收拾了。”李若水深知朱芙蓉个性,快步走下亭台。

    朱芙蓉再怎么骄纵任性,她拿人钱财也只能隐忍想出手给朱芙蓉一拳的冲动。

    秋风吹过李若水一身薄衫,她环住双臂忍住骨子里窜出的寒气,疾步往前以驱走身上寒气。

    冷冷冷,李若水牙齿打颤,准备待会儿便回房把最后一件衫子也给穿上,肿得像棵树也无所谓了。

    待李若水抵达芙蓉院落时,里头已是一片乱糟糟责骂之声。银奁里头的胭脂、银梳、黄绸粉扑……全都散落一地。

    “全是一群废物!”朱芙蓉摔了个花瓶,气到双肩颤抖,婢女则缩在角落,动也不敢动。

    李若水一踏进屋里,便让婢女先去打扫花瓶碎片,以免又遭到怒气殃及。“请问小姐有何需要帮忙的?”

    “快点给我挑件衣服!要搭配我发髻上这些珊瑚及珍珠,还要让我显得雍容大度。”朱芙蓉不客气地命令道。

    李若水绕过那堆扔了一地的华贵衣裳,不过一会儿时间,便自檀木衣柜里取出一袭烟花簇雪丝缭裙与云缎女帔。

    “挑了这种素净颜色,你是想害我丢脸吗?”朱芙蓉艳丽脸庞神色一沉,尖声说道。

    “晋王是读书人,应当偏好素雅,至于北夷城城主,我虽不解其为人处事,然其白手起家,自然也不会是奢华之人。这两人今日来访,必然是想探知小姐是否有母仪风范,您当然不宜奢华过度。”李若水平心静气地说完后,愈来愈佩服自己藏喜怒于无形的态度了。

    “最好你说得对。”朱芙蓉瞪她一眼,举高双臂让婢女们为她更衣的同时,也对李若水说道:“你待会儿和我一同过去。”有了那张麻脸在一旁帮衬,她这张脸蛋还怕不引起更多惊艳吗?

    “我不该腧矩入厅堂。”李若水面无表情地说道,完全清楚她的心思。

    “我爹聘你当我的夫子,你就当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连我的话都不听吗?我爹说过,我的一切事都该你费心。”朱芙蓉红唇一噘,任性地说道:“你若不去,明天便离开。”

    “我是怕我一身凌乱,坏了小姐名声。”李若水承担不起离开后果,但此时真的很想学耶律烈拿银子砸人。

    “你一身衣裳倒还整齐,只要不抬头让人看到你那张黑麻子脸倒尽胃口即可。”朱芙蓉抿着唇吃吃笑道。

    “小姐。”始终站在一旁的奶妈看不下去,出声阻止小姐再失礼。

    李若水对奶妈一笑,表示她不介意。“外头飘雨了,再帮小姐多加件斗篷吧!”

    朱芙蓉披上一袭秋香色花鸟刺绣斗篷,摆出温婉笑容,在侍女及李若水的陪伴下步上长廊。

    不论是晋王或北夷城城主,都是如今有名望有财势之人,她一个也不能放过,她可不是李若水那种没有姿色、背景的无盐女。

    朱芙蓉得意地仰眸,正巧看见李若水那双与平凡容貌毫不相衬的盈水秋眸,她红唇一抿,不客气命令道:“你一会儿到厅里时,没人唤你,不许抬头。”

    朱府大厅里,朱信手抚长须看着前方两名男子——

    晋王卓文风面貌斯文、气质过人,出身书香世家、文章才华极高。加上双亲已逝,女儿嫁过去便成了王妃。

    北夷城城主耶律烈身材魁梧、浓眉峻眼、气势剽悍,出身虽然贫贱,然则经商才华过人,坐拥西边矿石钜富,连皇上都不得不敬他几分。

    那年华北大荒,北夷城城主捐了一年的粮食,皇上什么东西也赏不了,便赏下了北夷城,给了他连王族都要称羡的宽阔领土。

    “这两年国家收成不佳,天下唯有北夷城城主治城有方,富甲天下。”朱信对着耶律烈说道。

    “人民有饭好吃,当然说我好。”耶律烈应了一声,对于这种奉承之词早已听得腻烦,只打算待会儿敷衍个几句之后,便要切入今日来此的正题。

    “这倒也不尽然。此地一日车程外,亦有一处李城,人民虽贫困却是安分守己、安贫乐道。”晋王卓文风说道。

    “安什么贫!饿死了还不知变通,注定一世贫穷。”像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李若水一样。耶律烈愈想愈气,神色也就益发难看。

    “贫而有礼,倒也是美事一桩。”卓文风坚持地说道。

    “哼,饥荒之地,穷到连亲人尸骨都得咽下了,‘礼’字能当饭吃吗?”耶律烈经历过几天只吃一顿米粥的日子,说起话也格外的不客气。

    朱信与卓文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耶律烈则是不以为意地拿起几案上那几碟四干四鲜果子,迳自吃了起来。不过在几个呼吸间,几盘小碟子上的点心,便被他给吃食殆尽。

    耶律烈粗眉一皱,只觉南方这些吃食全都中看不中用。不若李若水做的一颗菜包子,内馅饱满多汁、外皮酥软有口感……

    耶律烈愈想愈馋,无奈是盘已见底,只得端起茶一口饮尽,也算稍补不足。

    朱信看着耶律烈一口吞下号称“十两金”的新茶,他蹙了下眉,只觉得这耶律烈行事草莽,不若卓文风斯文有礼。

    只是,耶律烈点石成金的本事众所皆知。这几年朱家祖传佃租收成不佳,芙蓉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大小姐,正需要这样一个夫婿。朱信一忖及此,脸色才和缓了些。

    而卓文风看着耶律烈爽快模样,心里倒是有意结交这个朋友,便笑着说道:“您来南方多久了?”

    耶律烈还来不及批评,门口便传来一声娇滴滴呼唤。

    “爹……”

    耶律烈厌恶地皱起眉,觉得这声音和黏答答米饭实在很相似。

    “小女芙蓉来了。”朱信一看到女儿,立刻眉开眼笑地起身。“快过来跟两位贵客打招呼,见过晋王与北夷城城主。”

    朱芙蓉在侍女搀扶下,盈盈然福了个身。“奴家见过晋王、见过城主。”她抬起头,嫣然一笑。只见晋王身形修长清瘦,俊秀斯文;北夷城城主身着锦袍、一脸雄霸之气,是位气势迫人的伟男子。随便哪名,都有万人之上气魄。

    “朱姑娘人如其名,芙蓉如面柳如眉。”卓文风有礼地说道。

    朱芙蓉垂眸而下,唇边漾着笑,等待着北夷城城主也对她的美丽赞赏一番。

    耶律烈没瞧朱芙蓉,他的目光单单落在朱芙蓉身后一步的李若水身上。

    太好了,他雇来的探子果然好本事,李若水真在这里做事,这趟总算没白来!

    耶律烈上前一步,魁梧身躯山一样地挡在朱芙蓉面前。

    朱芙蓉心想,这北夷蛮子果真不敌她魅力,于是掩唇故作娇羞地以袖半遮面。

    一旁的李若水直觉这北夷城城主当真是个无礼蛮子,身躯于是微往后退,目光则落在他一双黑色长靴上。

    她竟然连他的脸都不想看!耶律烈也不管她知不知情北夷城城主名号,反正一时怒火心中生,粗厚浓眉倏地拧起,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李若水。

    “晋王、城主,两位请坐。”朱芙蓉笑着一抬头,却被耶律烈的狞恶脸色吓到后退一步,不小心却绊到裙摆。

    李若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扶住小姐手肘,并将她扶至南边座位入座。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掀一下。

    她还不抬头!耶律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死瞪着李若水,瞪到连旁人都发现异状。

    “城主可是认得李姑娘?”朱信问道。

    “在一名大夫那里碰过面。”耶律烈黑眸冒着火光。

    李若水一听这个声音,头皮霎时发麻,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不会真的是他吧?

    李若水握紧拳头,维持脸上一贯平静,缓缓地扬眸迎上——

    耶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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