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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接下来的日子,耶律烈一想到未来之事,便没法子不笑。心情好到城里内外百姓都以为他被下符咒,改头换面了。

    即便是夏大夫没事老爱对他大小声,耶律烈也都心情极好地甘之如饴。

    毕竟若不是夏大夫,他也碰不到李若水,要他打块手铐脚镖那么大块的金牌给夏大夫随身戴着,他都无所谓。

    况且,自从李若水爹娘和周婶来到府里之后,一知道是他救回了李若水,几位老人家感动到只差没对他双膝落地,待他态度自然极好,让他觉得像是重新拥有了家人一般,心情自然大为愉快。

    以前耶律府内不过是个身子睡觉之处,如今他累了一日回到府内后,便会听到她飞奔而来的脚步声。一颗心有了着落,这府里才真正算是个家。

    这阵子,他每日望着李若水在府里因为年节而忙进忙出,望着她为着他裁量新衣,缝鞋制衣的模样,好几回都忍不住眼眶发热。自从他娘走后,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有多久不曾好好过个年了。

    若水老爱听他说着矿业及经商情形,但她不知情,他此生做得最好的一笔交易,便是买回了她这样一个娘子哪!

    如今什么皆好,唯有一事欠缺完满——便是当时掳她交易的凶手仍未受到惩罚!

    她或者能够以德报怨,原谅当初掳卖她之人,但他不是君子,他有仇必报。他若不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总还是要提心吊胆冒着再次失去她的风险。

    于是,耶律烈日日催促着田管事询问追捕人进度,却万万没料到贼人还没追捕到,成驼却先被他弄得垮台倒店,流落街头了。

    这一日午后,田管事走进耶律商行后方偏厅里,低声说道:“城主。”

    耶律烈看他一眼,继续将手里一份矿量册子读完,这才又抬头问道:“什么事?”

    “成驼等一票相关人全都带到。”田管事说道。

    “总算全都到齐了。”耶律烈伸了个懒腰,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经过这些时日的追查,他心里早就有个底,知道谁应该是幕后真凶,他不过是在等着人亲口承认罢了。

    耶律烈起身伸展了下筋骨,双手往空中挥舞了两拳。听见拳风发出咻咻之声后,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大步走向商行最后方的一处空房。

    空房外站着数名武功高强卫士,团团围住屋子。

    耶律烈一脚踹开大门,大声宣告着他的到来。

    屋内几名忐忑不安的人,此时全都惊跳了一下。当然跳得不怎么高,因为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成驼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披挂着重重铁链。

    耶律烈厉眸打量了所有人一回后,他往屋内唯一一张大椅里一坐,单膝箕踞而坐,像只随时都要一扑而上的猛虎。

    他朝田管事一点头,田管事清清喉咙后,朗声说道:“成驼,于西市人口贩市里买了李姑娘。”

    “张强,从中区驿站买了李姑娘,将人带到西市人口贩市。”

    “郭茂,将李姑娘由南方暗市里带到中区驿站转手给张强。”

    “钱巴子,从南方朱府掳走李姑娘,再卖到南方暗市。”

    田管事每念一则,所有人便一阵心惊胆跳。因为耶律烈开始冷笑,显然找到了每一个曾让李若水受苦的人,准备要大肆反击。

    这些人会被出卖应该不算太意外,毕竟他们先前做的全是人的交易,而他们也是人,都有价码……

    “现下,我们只剩最后一个幕后凶手。”

    耶律烈走到被缚的钱巴子面前,手挥出一把匕首抵住他喉头。

    “是谁指使你带走李若水的?”耶律烈瞪着钱巴子,毫不介意地在他喉间划出一道血痕。

    钱巴子长着粗硬胡渣的黑脸怒道:“要人没有,命一条!”

    “命确实是只有一条,但是不死不活地便可以让你死个十次。”耶律烈冷笑着,瞄了旁人一眼。“这人若不说出真相,你们全都陪着他一起不死不活。”

    所有人面面相觑了起来,额冒冷汗了。

    “你都被人拱出来了,干么还护别人?装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成驼头一个发难,吓到浑身抖得不停,眼睛却在旁人不注意之时,狠瞪了耶律烈一眼。

    他已经一败涂地了,今日却还被人从破草屋里绑至此处!这耶律烈分明欺人太甚,如果让他逮到机会的话,一定捅他一刀。

    钱巴子咬紧牙根,不说便是不说。

    “是不是与那个你老挂在嘴里,说要跟你离开的那个南方千金有关?”郭茂与钱巴子平时交情不差,一看他维护人姿态,便随口猜测道。

    “千金小姐?”耶律烈脸庞肌肉一紧,瞪向钱巴子。

    钱巴子沉着脸,仍然拒不说话。

    “是朱芙蓉指使你的,对不对?!”耶律烈手里匕首一转,蓦地插入钱巴子肩头。

    钱巴子闷哼一声,脸色一白,血液开始缓缓流下。

    成驼倒抽一口气,吓得双唇发青。

    耶律烈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巴子。这人武艺不差,只是这几个月来频频被人袭击,前伤未愈、后伤又起,如今才会被人轻易囚绑在此处。

    “她如果真当你是一回事,干么要嫁给晋王?”耶律烈抽回匕首,后退一步。

    钱巴子痛得额冒冷汗,仍然一声不吭。

    “你可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近来为何还有其他人马追杀你?”耶律烈冷笑一声,继续逼问道。

    “那些人不都是你派出来的爪牙吗?”钱巴子说道。

    “那些人全都收了朱芙蓉的银两。她即将成为王爷之妻,岂可有把柄握在他人手里?我这人不玩暗招,你若不信,我揪几个暗杀者过来让你逼问。”耶律烈说道。

    “朱芙蓉那个小贱人!”钱巴子大吼出声,一双大掌胡乱挥舞起来,大声吼叫着。“我帮她除去多少眼中钉,一角半银也没收。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她许了我……我要宰了她!”

    “朱芙蓉招惹了我的人,她会得到应有报应。”耶律烈对田管事说道:“发张帖子给晋王,请他至北夷城一会,说我有要事要与他相谈。”

    这朱芙蓉能如此不在意地毁掉其他女子名节,他便要她也尝尝同样滋味。

    “耶律爷,那我可以走了吧?”成驼眼巴巴地开口问道。

    “在我还没想清楚之前,你们全都给我待在这里。”耶律烈瞪他一眼。

    “万一你想了十年才清楚,那我们怎么办……”成驼哭哭啼啼地又朝耶律烈靠近一步。

    “你最好希望我不会如此。”耶律烈厌恶地后退一步,挥手让田管事把成驼推到后方。最深的恐惧是在于不知情会被如何对待,他就要他们受这些苦!

    “耶律烈!”成驼突然挣脱田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蓦地刺向耶律烈。“纳命来!”

    耶律烈闪身避开这一刀,一脚踹开成驼。

    成驼痛倒在地上,却又很快地往耶律烈一扑。“你毁了我生路,我今天要跟你同归于尽。”

    “若不是你平时不才,把家产败尽,如今岂会兵败如山倒?”耶律烈轻松地一掌扬向他的颈子,格开成驼的攻势。

    成驼被打得口吐鲜血,匕首却在胡乱挥舞间划上耶律烈手臂。

    成驼发出一声冷笑后,便被耶律烈一个反掌制伏在地上。

    门口护卫在此时入内,将成驼拉至角落,以铁链脚镣加身。

    “城主,要把他押到官衙里吗?”田管事上前问道。

    “把他赶到隔壁城镇。他现在身无分文,在外头孤身一人,比死还惨。”耶律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大步转身走出房门。

    突然间,他的眼前一阵天昏地暗,他瞪大眼,缓缓回头看向成驼。

    成驼发出一声冷笑。“我活不下去,也要你到阴曹地府作陪!”

    耶律烈应声而倒,壮硕身躯重重地摔到地面上。而他紧闭着眼,完全没感到任何一丝痛苦,因为他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傍晚时分,李若水总是要比平时更忙碌几分,因为她习惯亲自为耶律烈烹调晚膳。

    正当她在竈房内为耶律烈整备餐食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几声大喊。

    “夫人、夫人,城主昏倒了!”

    李若水手里银箸落到地上,她转身便往外跑。

    “夫人……”蟹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城主呢?”她双唇颤抖地问道。

    “已经回到房里了,夏大夫正在为他看诊。”

    “怎么会突然昏倒?”

    “听说是成驼砍了城主一刀。”

    李若水一听,脸色更白了,她拎起裙摆,小跑步地往前直奔,头也不回地交代道:“立刻送热水及干净布巾到城主房里。”

    田管事一看见她,立刻迎了上去。“夫人,城主昏迷,对外该如何说明?”

    “让府内人不许声张此事。若有外人问起,便说是受了风寒。生意场应对之事,便请田管事先暂时取消,城内铺子巡视行程则烦请田管事代司其职,万事拜托了。”李若水诚挚地看着田管事,却是声未落地,整个人便已冲上长廊。

    李若水跑进房里,一见到夏大夫的脸色,她后背一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她站到榻边一看,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耶律烈躺在床上,面无表情,脸色惨澹、双唇发白,宽厚额间冷汗点点。

    “夏大夫,他怎么了?”她咬住唇,拿起手绢替耶律烈拭汗。

    “中毒。”夏大夫取出一只白色药丸放到耶律烈唇边,又取出纯银长针飞快制住他手臂上几个穴道。

    “中毒?”李若水双膝一软地坐上榻边。

    “成驼砍他的那一刀上头有毒,幸好毒气尚未走至心脉。我这百草丸能除五成毒素,至于剩下的那五成毒。我怕囤积在血脉里一久,会造成他日后脏腑受损、吹不得风、晒不得热,变成半死半活药罐子。”夏大夫说道。

    “找人跟成驼要解药了吗?”李若水回头看向刚入门的田管事。

    “已经将成驼押回府,他说解药要换也成,但得把他身家都恢复,还要我们写个字据证明。”田管事说道。

    “照办。”李若水说道。

    “但城主若醒来……”

    “如果没有解药,他醒来后也不会好。”李若水走到桌前,迅速地磨墨,执笔写下字据。“告诉成驼,若城主复原,他便一切无虞。若城主有了任何不测,他便会遭受到同等待遇。”

    田管事领了字据离开后,李若水马上又奔回榻边。

    “夏大夫,他如今状况……”

    “若没解药,怕还要再昏迷上几天。醒来后,这臂膀应当也就该废了。”

    李若水跪在榻边地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地用最虔敬的心跟上天祈求着耶律烈的平安。

    只求他好好活着,其他都是身外物啊!

    “夫人……”田管事疾冲而入,结结巴巴地说道:“成驼呈上此一药方,只是……只是……”

    “快说。”李若水蓦地睁眼回头。

    “他说……这药需得以城主最亲主人的血肉为药引,方能血气相通,去除毒性。”田管事将药方拿到夏大夫手边。

    “荒谬!叫他来跟我对质,人血人肉入药,不过便是迂儒们装腔作势造成的谬误,何来血气相通之有……”

    “我不能让他冒一丁点风险,我去找这味药,马上便回来。”李若水急得无心听完夏大夫的话,挥手让蟹跟在她身后,飞快地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找?都跟你说那只是成驼……”夏大夫话未说完,李若水已经不见踪影。他只好赶忙再为耶律烈取针、扎针,也就不再多话。

    不久后,婢女蟹红着眼眶、双手颤抖地捧进一只瓷碗。

    “这是药引。”蟹说道。

    田管事别开头,连看瓷碗一眼都不忍心。

    “这药哪儿取来的?”夏大夫皱眉问道。

    “夫人一回房,就拿刀使劲朝自己的腿——刺下去……她说……爷那一刀是替她挨的,所以……”蟹想到当时情景,仍不住地颤抖着。

    “都说她平时聪明,怎么这时就成了傻子!”夏大夫气得破口大骂。

    “可那是夫人的心意,万一解药真缺了这一味,夫人和城主都会遗憾终生……”田管事说道。

    夏大夫一边咒一边命人拿来小灶,将瓷碗里血肉与成驼拿来的解药放在小锅里一同滚了一回之后,再用汤匙一匙一匙地喂进耶律烈的嘴里。

    才喂了半碗,耶律烈便申吟了一声。

    夏大夫立刻握住他的手脉,舒缓了眉。“这解药是真的,他的气血开始舒缓了,毒气也渐渐退散。你们注意他的情况,继续把这碗药给喂完。之后把我开的药方一日熬成三碗,让他喝下,四、五日内吐完毒液后便会清醒。”

    “谢谢老天……”拖着脚步走到门边的李若水,一听到这话,整个人便跪倒在地,腿上血伤沭目惊心地湿了衣裙、染了一地鲜红。

    “夫人!”蟹和田管事连忙上前扶起面无血色的她。

    夏大夫则是抓起一把止血药草,摇头叹气地走向李若水。

    这世间儿女情爱,总归便是一个傻字哪!

    日间,暖阳普照,耶律烈房内却仍烧着暖炭,烘着几味舒筋郁血青草。

    耶律烈躺在罗汉榻里,身后垫着几个月牙枕子,榻边围起一道秋香色纱帘,将榻里情况全映得朦朦胧胧。

    李若水坐在他身边,扳开他的口,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他喝汤药。

    昏迷了三天的他,除了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低吼及呕吐毒液之外,始终不曾清醒。

    她喂入的半数汤药全都溢出他唇边,可她仍然极有耐心地重复着。

    秋香色纱帘之外,蟹看着夫人,忍不住脱口问道:“夫人,要不要蟹帮忙……”

    “不用了,他不会喜欢人家看到他这模样的。”李若水举起衣袖拭去他唇边药汁,“你把热水搬进来,趁着现在人都不在场,我替他擦擦身子。”

    蟹离开之后,屋内便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声,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你啊,若不是平素太霸道、事事得理不饶人,怎会老被人袭击呢?躺了三天,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这样你满意了吧。”

    李若水敲了下他的前额,见他仍然毫无表情地躺在原地,她倾身将脸颊偎在他仍刚硬却太过冰冷的臂膀上。

    “不是很爱朝我大吼大叫吗?怎么不快点醒来跟我及成驼理论一番呢?”李若水的话没得到回应,外头却传来一声呼唤。

    “夫人,董王爷偕同郡主来访。”田管事在门外唤道,声音极其严肃。

    李若水皱起眉,知道田管事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如今又怎么会任由人擅闯入府呢?

    “城主现下仍在休息之间,不便接客。”她说。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阻挡本王!”

    李若水听到长鞭啸声及田管事的一声闷哼之后,心里约莫有了底。

    到耶律府里撒野,简直欺人太甚!

    “王爷位高权重,自然不会仗势欺人,硬要闯入打扰城主安眠。”李若水瞪着房门,双目似火,嘴里却是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道。

    “好利的一张嘴,你就是那个李若水吧!外头如今传闻城主被‘身边人”给毒害了,我当然得来瞧瞧城主是否真的已遭毒手。”董王爷脸色一沉,肚子一圈肥肉气得一颤一颤地。

    “夫人待城主极为专一,只有可能帮他挡毒,绝不可能下毒害人。”田管事连忙解释道。

    “给我开门!”董王爷举起长鞭,又要出手时,房门突然由内打开——

    “李若水见过王爷、郡主。”

    李若水忍住腿间痛苦,轻轻屈膝,扬眸看向董王爷。

    董王爷一看这女子,心里不禁一怔。

    女子杏脸明眸本就好姿容,气质仪容却更胜容貌一筹。只是发鬓微乱,额上染着轻汗,显然正在操持事务,即便说她是王妃之辈,也不至让人起疑。

    “城主呢?”董王爷问道。

    “城主刚喝完药,如今正在安睡中。”李若水望了田管事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眼色后,她低眸而下,掩去眸里愤怒。

    造反了吗?门口卫士是做什么用的!耶律府里岂可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用等到耶律烈严惩人,她待会儿便要给那些卫士一些教训。

    “去告诉耶律城主,说我带着我郡主来访。”董王爷命令道。

    董家郡主一身光鲜地站在王爷身边,傲然地看着这个一身素裳、蓬头垢发、身上还染着脏污的李若水,不免得意地挺直胸脯。

    “咳咳咳……”

    门内忽传来耶律烈数声骤咳,李若水连忙跑了进去,只是脚步才跑得快了些,腿上伤口又裂开了。

    她痛得弯下身,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田管事唤来卫士挡在门口,不论董王爷如何推拉,都不让人入门。

    “刁奴!”董王爷站在门边大吼着。“耶律城主,您可是为人所胁迫、行动不得自由?本王给你作主!”

    李若水不理会王爷吵闹,很快地拭净耶律烈唇边秽物,让他平躺于榻间后,她再起身走到门外,袅袅一福身。

    “王爷,并非我们拦着不让您见城主。而是他如今病中虚弱,一来无见客意愿、二来也实在不宜见客。”李若水赶在董王爷出声之前又继续说道。“蟹,去备妥两杯城里新来的茶,送上一匹新绣的绢让郡主监赏,瞧瞧那花样是否得宜……”

    “大胆!”董王爷朝着李若水挥去一巴掌。“本王之事轮不到下人开口。”

    李若水被打得身躯一偏,却仍站得挺直地迎视着董王爷。

    “此乃耶律府里,我等即便是下人,也是城主的下人。王爷动手,理由何在?!”李若水往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地说道。

    “刁奴,等我女儿嫁入府里以后……”

    “城主身染奇病,呕吐梦呓不断,如今还不确定是否有传染之虞。若是王爷与郡主当真如此情真意切,想亲自探视,我也不好再阻扰,请两位好好保重。”李若水细掌一扬,推开大门,黑白分明美目冷冷迎视着董王爷。

    董王爷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进退都不是。

    “田管事,我先去换衣,夏大夫一会儿便会过来替城主把脉,到时再请他替你的伤口上些草药。”李若水不再多瞧董王爷,转身便离开。

    董王爷与女儿面面相觑,一时也找不到离开理由,只好嗫嚅地说道:“我想,我们还是……”

    “若水……”榻上忽而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

    “城主!”田管事急忙走入屋内,闪身入帐内,很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些近况后,他大声地说道:“董王爷来探望您的病。”

    “不见,给我叫若水过来……”耶律烈声音虚弱,但语气已满是不耐烦。

    “城主,您一切可无恙啊!小女担心您,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见您一面。”董王爷佯装没听见那句“不见”,站在门口大声嚷嚷道。

    “我一时还死不了。”耶律烈以为自己爆出的是一声巨响,无奈听起来就是一副病夫声音。

    “外头传闻您的‘身边人’要毒害您,我们父女担心……”董王爷说道。

    “谁造的谣?我提他去见官,砍掉他的头。”

    董王爷轻咳两声,不自在地轻笑着。因为他不过就是听说了耶律烈病了,便随便捏造了个理由上门。“也不过就是乡邻耳语,城主无须太计较。”

    “若水呢?”耶律烈在田管事搀扶下勉强坐起。

    “夫人刚才……”

    “她似乎是去换衣裳了,姑娘家总是爱漂亮,本王与小女待在这里陪你也是一样。”董王爷打断田管事的话,热络地说道。

    “耶律烈醒了吗?我听见他的声音……”李若水自长廊那方走来,愈是心急,疼痛的脚程就愈是走不快。

    “李若水!”

    李若水一听见耶律烈不复雄壮却神智清醒的声音,一双眼儿马上灿亮了起来。

    郡主注意到她的行动不甚方便,便在她快走近门口之际,悄俏伸出一脚。

    李若水被绊,身子向前一跌,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大腿伤处再先碰地,痛得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夫人!”所有人全都冲到李若水身边。

    “好一个金枝玉叶……”董王爷冷哼一声,却在看到李若水腿上鲜血时住了嘴。

    “怎么了?”耶律烈急到想下榻,偏偏力不从心,整个人重重跌下了榻。“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躺好。”李若水咬住唇,在蟹扶持下,勉强起身,却迟迟不敢入内。“夏大夫一会儿便到了。”

    “你快点给我进来!”耶律烈失去耐心地咆哮着,边吼边喘。

    “你给我坐好!怎么才清醒就开始找麻烦呢?”李若水脸色惨白地示意蟹替她披上黑色斗篷,掩去腿上血痕。

    董王爷和女儿站在一旁,忐忑地看着李若水作出无事人姿态走向帘幕之后。

    “你明知我不舒服,还敢忤逆我?”耶律烈一看到她,马上出口骂人。“你睑色怎么像鬼?”

    “还不因为担心你。”她坐到榻边,一手抚住他的脸庞。“你总算是醒了!”

    耶律烈握住她的手,又是一声诅咒。“你这手是冰块做的吗?快去给我叫夏大夫过来!”

    “夏大夫马上就到。”蟹答道。

    “我没事,倒是你把我吓坏了。下回不许你再跟别人结怨,你知不知道你若没醒来,我会有多难受……”

    一见他清醒,这几日担忧全都一股脑儿地涌上。李若水将脸埋入他颈间,身子因为强忍着泪水而不住抖动着。

    耶律烈想轻抚她的后背,偏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张嘴叨叨絮絮地说道:“没错,我若是就这么莫名其妙走了,你一个人没名没分地待在这里不是办法!囚管事,去给我拿笔墨过来,并吩咐下去,我若有了三长两短,这耶律家一切全都归夫人所有。”

    董王爷一听。脸色一沉,马上带着女儿拂袖而去。没了银子,堂堂王爷何必跟一个大老粗攀亲带故!

    “谁要你的家产,我只要你平安。”李若水紧握着他的手,眉头全揪了起来。“答应我日后在外头行事要客气些,不许再逼得人走投无路、反扑于你,好吗?”

    “老子办不到,你干脆一刀劈死我好了。”耶律烈粗眉一皱,悍然拒绝。

    李若水两行清泪幽幽然地滑下眼眶。

    耶律烈倒抽一口气,奋力地抬手想拭干她的泪。

    她瞪他一眼,别过脸,不给他碰。“你给我躺好,我从今而后都不想管你的事了,反正也只是白操心。”

    耶律烈一语不发,高壮身子突然往后一倒。

    “你怎么了?”李若水马上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庞,着急地嚷嚷着。“哪里不舒服了?又想吐吗?夏大夫怎么还没来?”

    “我没事,别干着急,我日后尽量小心就是了,你别不理人。”耶律烈旋即扣住她手腕,板着脸闷声说道。

    李若水松了口气,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耶律烈感觉到她身子的轻颤,喉头一阵哽塞,无言地点了头。

    幸好,他醒了过来,否则她这么没名没分的,难道待在府里任由外人欺负吗?看来,皇上那边得再派人去催催了。

    “才醒来,小俩口便急着卿卿我我,不嫌肉麻吗?”甫入门的夏大夫一派悠哉地走到榻边。

    李若水移动着身子,不意却扯动了伤口,痛得她狠咬住唇,额上冷汗直冒。

    夏大夫故意侧过半边身子,好让耶律烈看见李若水行动缓慢的蹒跚样。

    耶律烈皱着眉,不明白她为何走起路来身躯摇摇摆摆。

    “气血尚虚,但毒气已散,再躺个几日,便又是生龙活虎一条了……”

    “你怎么了?”耶律烈没管夏大夫的话,只是紧盯着李若水。

    “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你的腿怎么了?”他逼问道。

    她只是摇头。

    “你的腿怎么了?姓夏的,你还不快点……”耶律烈一急之下,力气全使了上来,他一把拉住李若水,把她扯回身边。

    “我把药草搁在这儿,待会儿让若水敷着腿上伤口。”夏大夫领了人退了下去。

    耶律烈闻言即刻掀开她的斗篷,脸色霎时一白。“你……你的腿……”

    “成驼给了解药,说是您这药需要至亲之人血肉为药引,夫人二话不说,到了卧房便……”蟹边退边哭地说道。

    “你割了血肉?”耶律烈脸色惨白地看向那片血渍,全身不停地颤抖着。“你……你……怎么割得下去……怎么割得下去……”

    “我总不能白白看着你丧命。”李若水安抚着他的手臂,语气极为镇定。“我没事了。”

    事实上,她那时根本没考虑过痛与不痛,只知道一定得救他,拿起匕首便下刀动手。等到痛到流泪时,也早就割下一块血肉了。

    “我要宰了成驼!”耶律烈激动地说道。

    “若不是你逼他太紧,又岂会走到这个地步?”

    “莫非是我错了!他鞭打你、囚禁你,我还得祝他升官发财吗?”

    “成驼确有万般不是,不过,若当时受苦之人不是我。你也不会逼他到那种境地,不是吗?”她懂得他为了她,什么也做得的心情。

    只是个性刚烈如他,免不了就要因此而多担几分风险哪!

    “我管别人做什么!”他气到脸色铁青,只觉她老站在别人立场与他作对。

    “我也不管别人,我只是不要你再有危险。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你刚才答应过我,以后绝不逼人太甚,不许你反悔。”

    “我尽量。但我现在要严办那个让董王爷进府的卫士。”一醒来便遇到董王爷,根本是寻他晦气。

    李若水捣住他的唇,不让他多嘴。“我也气极了那名卫士,只是如今若是威罚严惩他,也只会让他更惧怕威仪。难保下回哪个王爷上门时,他又一时心惧而让人闯入了府内。若是能让他们因为担心你会有危险,心生警戒、力抗外人,如此岂不更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耶律烈望着她水亮双眸,心火渐熄,强硬姿态便也慢慢软化了。

    他如何能不答应她的要求呢?她的每件事无非都是为了他哪!

    他想他是等不到皇帝那纸诏书了,他要让田管事即日起便开始秘密筹备婚事,给她一个惊喜。待得皇帝诏书一到,他便要与她立刻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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