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无忧渊源

    凤梧琴琴弦如丝，指尖一滑，长长的韵如溪水悠悠流淌，信手挥就的是一曲《怨歌行》。

    沉忧能伤人，绿鬓成霜蓬。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鹔鹴换美酒，舞衣罢雕龙。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

    巡巡几遍暮春不由得好奇道：“娘娘这曲子怎么翻来覆去只弹下半段？”

    萧昭容心思付在琴音上，眉目不动淡淡道：“我只喜欢这下半段。”

    暮春不敢多问只得静静侍立一旁。

    慕容璎珞远远便看到了一身雪华色金丝白纹昙花雨丝广袖锦裙，眉目似轻描淡写间带着几丝隽秀和淡淡愁绪以及冷傲的萧昭容，风乍起花朵漱漱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胭脂。微风拂起长像纷飞在花间的柳丝枝枝有情。

    “臣妾参见皇上。”萧昭容似也见到了他们，推开琴，上前一步附身颔首，低眉垂眸，姿态恭谨。

    慕容璎珞冲萧昭容福了福身，便安静不语，侧眸看着瑾熙帝。瑾熙帝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薄唇紧紧抿着，扫了行礼的萧昭容一眼，淡声道：“免礼。”

    “谢皇上。”萧昭容语气冰冷，眼中掠过晦涩的波光，似愤恨似凄楚。

    “姐姐今日情志风雅，妹妹远远便听到姐姐此处源起的琴音，倒是心有钦佩。”慕容璎珞盈盈一笑，看向萧昭容的眼眸更多了丝不可思议，以萧昭容的等级常理来说是不需行如此拘谨之礼的，可她今日之举倒像是刻意妄为。

    萧昭容知慕容璎珞的话语不过是恭维之意，淡淡的瞥了眼便转身往回走，身旁的暮春对主子的做法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招呼几位宫女将琴抬回琴韵阁，对两人福了福身便跟着离去了。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忽地，萧昭容止住了脚步，冷不伶仃的开口道。

    “说。”

    “臣妾向佛之心坚定不移，虽不求出宫落发为尼，但求一方净土修身养性，还请皇上成全。”萧昭容的神情沉寂，话语没有一丝波澜，犹如早已在心中默背了百遍。

    瑾熙帝微怔，不怒反笑，朗声道：“凌儿，同样的话语，你要说多少次？”

    萧昭容抬眼看他，口气肃冷无温，重复道：“还望皇上成全。”

    瑾熙帝轻轻地眯起眸子，阴鸷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朕若改变主意，你可还求离宫？”

    萧昭容低下头沉默不言，半晌才又抬起头来，道：“臣妾谢皇上成全。”

    看着她略显瘦削的身影，慕容璎珞不由轻叹一声。真正堪破红尘，是多么难的事。世上许多人做不到，而萧昭容，显然也做不到。但萧昭容的消息渠道实在令人唏嘘，看来瑾熙帝原是准备下旨琴韵阁不再有特权，一切礼节，比照宫规，却被萧昭容早先一步知晓。

    “珞儿为何叹气？”瑾熙帝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慕容璎珞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笑，口中道：“嫔妾只是觉得，少年时光无限美好，令人感怀。”

    瑾熙帝淡淡笑起来，回头睇她一眼：“珞儿看着正值花样年华，怎么说话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皇上可知这是少女老成。”慕容璎珞浅笑静默。他虽然察觉但不深究，或许正如自己心中猜测那般有段无忧渊源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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