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九（二）
我有做了一次那个梦，很长很长的梦。这次我竟然没有将那个梦忘光，我记住了梦里的一个人，那个人叫倾君，那个人喜欢自称本帝，就好像天帝那样。可是我没有记住那个人的样貌，我要是记住了他的样貌就好，那样我就能去找他了。我想如果我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我的。
“你不是要去找倾君吗，我带你去找。”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这么跟我说，还要伸手过来拉我的手。
我马上把他的手挡开了，“我不跟你走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倾君，也不知道他在哪！你这个骗子！”
那天我在桃花树下醒来时，就看到这个男孩坐在我对面眼巴巴的看着我，那模样那神情真的很好笑。后来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怎么甩都甩不掉。他还说他认识倾君。我更不相信了。我是冥海公主，我想倾君应该也不会是个凡人吧。他一个凡人，怎么会认识倾君呢？
“你跟我走，我请你去吃冰糖葫芦。”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我。
听到冰糖葫芦，我就心动了。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好，那你现在就带我去吃冰糖葫芦！”
他高兴地笑了起来，又来拉我的手。这次我没有把他的手挡开了。
他这个人真奇怪，明明和我一般高，身上穿的那么好，竟然这么傻，脸皮这么厚。我猜他应该有八九岁了。在凡间，八九岁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的。
“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你家人不担心你吗？”我问他。
他摇头笑了，“不会，他们都不管我的。”
“你穿的这么好，家里一定很有钱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君倾，你叫什么？”
“我叫九九，一二三十五六七八九的九。”
“你名字真奇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怎么知道，是我父王给我取的。我父王对我可好了，可是他也老是管着我，不要我离开家。”
“为什么不要你离开家？”
“他老是说我还小，离开家只会受人欺负……我要是知道他那么快就不在了，我永远都不要离开家。”我心里突然非常难过起来，我再也见不到父王了，也回不了冥海了。我还记得天帝成亲那天，父王抱着那么着急的神情，那么紧张地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我家呢？”
“我去你家做什么，我还要去找倾君呢。否则，我一定会被我仇人杀死的。”
他朕难缠，一个劲地要我去他家，我没办法只好去他家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住在皇宫里，还是当朝太子。我心里不舒服起来，他是太子，将来会是皇帝，那就是天帝的直系下属。当时候，天帝要他杀了我，他一定会照做了。
呆在他身边真危险，我要马上离开。
晚上，趁他去他父皇那边去吃饭了，我偷偷溜到了城墙边。虽然我的灵力有限，可是要飞过这宫墙还是很轻松。
我刚疼起来，双腿就被一双手抱住了。我硬生生地被拖到了地上，摔得我升腾。我火大之极，扭头正要冲那个人发货，“你……”我愣住了，怎么会是君倾，“你不是去跟你父皇吃饭了吗？”
“吃好了。”他很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早就料到我会逃走。
“我……我想出去走走……”我心虚道。
“嗯，我跟你一起出去。对了，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带你到外面吃。”
我呆呆地被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又呆呆地被他光明正大的带到了外面。
人间的夜市真热闹，比冥海热闹多了。到处都死灯火，我喜欢那些亮亮的，老远看上去像星辰一样的灯火，可是我更喜欢冥海的风雪。
君倾带我来到一家酒楼，我们挑了楼上一个靠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样方便看街上的热闹。酒楼里有人唱曲，是个小姑娘，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唱的蛮好听的，好多客人都喜欢听她唱歌，还有人花钱点歌让她唱。
灿灿兮河畔夕阳，浣纱为归
啾啾兮白芷鹿鸣，陌上桑柔
有凤凰为歌
惶惶戚戚梧桐叶落
想问神鸟为何悲泣
只为那心爱的姑娘
……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羽皇和那个被羽皇亲手杀死的女子。当时我在凤凰神殿里时听到那些天奴说，羽少主的母亲是被羽皇逼着跳下了诛仙台，永生永世不得归来，而羽皇的正妻却不是羽少主的母亲，而是被一位被打入孽海深渊的龙族公主，但那位被羽皇亲手杀死的女子就是妖神雀九歌。
我心里很复杂，又很迷惑，很好奇，很想找到其中的答案。羽皇那样一个位高权重而且有着绝世容颜的男人，他心里喜欢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在想什么？”君倾突然打断我的思绪。
“没有。”我笑了笑，对那位姑娘说，“姐姐，你再唱一遍刚才曲子，好不好？”
那姑娘甜甜地笑了，又唱了一遍。
“其实我总是记不总多事，特别是梦里的事。”我趴在床上对君倾说。
现在君倾已经长大了，个头比我高很多。他长得很好看，双眸乌黑有神，每次看着我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是默默无语。他的眉毛植入云鬓，和天帝很像。其实我总共见天帝不过五次，我居然把他的样貌记得那样清楚，真奇怪。
令我苦恼的是，我虽然长大了，可是都没有君倾他一个男子好看。宫里人都说皇上要给太子选太子妃了，那些大臣家的千金长得都是绝美的，皇上一定要为太子选一个最好的太子妃。
君倾说：“梦里的事又不能当真，记得它做什么？”
我不想跟他讲话，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在想，要是我成年了，会不会好看一点呢？
我记得春天的时候，君倾还带我去月老祠看桃花树。月老祠的人真是多，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虔诚地拜着神仙。只是我从未听过神界有个神仙叫月老的。
我学着那些凡人的样子，在桃花树上许了一个愿，还把许愿符抛得高高的，我想没有人比我抛得还要高了。
我要君倾许愿，他不肯。我就不高兴了，一直不搭理他。他没法，只好也许了个愿。
看，君倾这么怕我不高兴，他怎么会去娶别人做他的太子妃呢！
外面下着雨，倾君被皇上叫去议事了。每次皇上把他叫去都要说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一个人好无聊，就出宫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酒楼里听曲子。每次我来都点同一首曲子，那位姐姐都知道。
我听说，过年姐姐就要嫁人了。
一个穿着浅黄色溜边袍子的男子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定睛一看，马上拔腿就跑。不料一手双从背后把我拽住了，“你别走，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羽少主还是找别人说话吧！”我忙不迭道，他怎么会找来了？难道天帝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想着，我心里开始发凉。
“你别担心，天帝已经不会再来追杀你了。”羽少主说着，把我按到了凳子上坐下。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和我有什么好聊的。”
“上次我在南天门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吗？”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记得了，都隔了那么久了……”就算记得我也不会说记得。
“不记得也没关系。”他笑了笑，带着淡淡的温柔，“那我再问一遍，你是朱雀后裔，是不是？”
我被他眼里的温柔寒颤到了，连忙点头，“嗯，有问题吗？”
“你知道吗，我母亲也是朱雀后裔，我想你应该知道她。”
“你母亲？”我疑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而且我也不认识她。”
他温柔地笑了，“我母亲是妖神雀九歌。”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
我拖着身体从外面回到东宫，宫女们叽叽喳喳地在门口说着什么，好像和君倾有关。我凑上去一听，原来皇帝已经为太子衙了太子妃，是身份显赫的相爷家的千金小姐。
我不免诽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冥海公主呢！
我突然发现我居然把寻找倾君这件事忘了，而且忘了足足有十年。我惊呆了。这可不好，倾君是一定要找的。反正君倾马上就要娶太子妃了，到时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倾君。
“你要走？”君倾皱起了眉。
“是啊，你父皇都为你衙了太子妃，你就不可能帮我去找倾君，我只好自己去找。”我闷闷道，“况且你每天都那么忙，根本都没时间帮我找。等你和太子妃大婚了，就更没时间了。”
“你……”君倾无言反驳，只能瞪着我。
第二天，宫女突然跑进来，大呼道：“九九姑娘，九九姑娘……”
“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她气喘吁吁和满脸兴奋的样子。
“……太子刚刚请求陛下退了相爷家千金的婚事，立您为太子妃，陛下同意了，已经下诏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难以消化这么突然的消息。
“是真的……”她刚说完，总管太监就提着圣旨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我跟前，宣旨，然后恭喜我。我整个人都是懵懵的，找不着方向。
我要当太子妃了？我要嫁给君倾了？
这怎么可能！
“君倾，他们说我要当太子妃了，我要嫁给你了……”我凑到君倾身边用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嗯。”君倾正看着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一定是我在做梦，要是真的，一定是你父皇脑袋烧坏了。”
君倾轻声笑了，放下书，把我揽进了他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不许这么说我父皇。这件事是我亲自去向父皇说的，不是做梦。”
“我又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千金小姐……”我低头闷声道。
“呵呵……等我们成亲了，我就去帮你找倾君。”
“嗯……我的仇人已经不会再追杀我了。”我笑道。
其实到我嫁给君倾那天，我依然觉得好像做梦。笨重的喜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些繁杂的礼仪已经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等我终于坐在由宫女们布置好的新房里时，我已经累垮了。
那天羽少主跟我说的话莫名地就窜进了我脑子里。
他说：“其实我母亲并不是妖神，她是幽暗之主，是九十九重天的警幻仙子。我母亲很爱我父王，可是那是父王并不知道自己也是爱着我母亲的，一直伤害她，知道她跳了诛仙台。”
他说：“后来母亲回来了，她却和天帝在了一起，而父王一直都没有认出她来，知道他杀了她也没认出来。”
他说：“我母亲也是朱雀后裔，是冥海之神和幽暗女神的女儿。”
雀九歌也是父王的女儿，是我的姐姐！
这是多么令人震惊啊！我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接受。雀九歌的母亲是幽暗女神，那我的母亲是谁呢？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眼睛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过了一会，我才看清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君倾。他和我一样穿着笨重的大红色喜服，看着我的眼神分外温柔。我脸上不禁有些发烫，我感觉他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
“九九，我们来喝交杯酒。”他过去把酒递到我手里，坐到床边，和我交叉着酒杯喝了喜酒。那会他离我那么近，那么真实，我几乎能看到他脸上微小毛孔了。然后他过来亲吻我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双唇，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柔，好像在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这是这种和人亲近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有过。
在哪呢，我想不起来！
哦，我想起来，在我梦里，我在梦里有过这个感觉，当时那个人是倾君。而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君倾。我才发现他们的名字那么像，只是顺序颠倒了一下。
“九九，你分心了。”君倾把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呢？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呢？我伸手想把他的手拿开，可是他不让。
“九九，为什么一定要看呢。不要看。”
我心里不安起来，好像有什么要从心里跑出来，害怕、愤怒还是绝望呢？
“你……你就是倾君，是不是？是不是？”我想我哭了。
“是。”他的声音有些沙难过，有些无奈。
“为什么要骗我呢……你要是早说你是倾君不久好了吗？”我哭道，颤抖着慢慢拿开遮在眼睛上的大手。呵，他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然后我看到了倾君本来的样子，我可以接受他是任何人，为什么他会是杀我父王的天帝？
倾君居然是天帝！
我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手凉脚凉，“你……你……是天帝……”
“是本帝。”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叫起来，拼命地挣扎，双腿胡乱地踢着。
可是他死死地按着我，将我的双腿压在身下，我根本就动不了。然后他又来吻我，我闪躲，他就腾出手捏住我的下巴，不让我闪躲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疯狂，却又那么的温柔。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要是想杀了我就直接在桃花树下杀了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哭，哭到后来都没力气哭了。他一直哄我，一直给我擦眼泪。他说他这一生做过两次错的事，第一次是不该骗了我，第二次是不该没有及时认出我。
他喊我小东西，那幅画上的女子称呼。
羽少主说天帝唯一爱的人就是他母亲雀九歌，听说月老祠里的那幅画上画的就是他母亲。而天帝喊我小东西，我明明是九九，他为什么要喊我小东西？我迷茫了，已经搞不清楚中间的是非曲折了。
那晚之后，我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我睁开眼时，他正看着我，眼框有些红，好像一夜未睡。
他要亲我的额头，我躲开了。然后他又来亲我，我又躲。但最后我还是输给了他，让他亲了个够。
也是那个早晨，我发现我的样子变了，变得和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难道我真的是画里的那个女人？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后来我一直想要逃，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能力回冥海了。可是每次都被天帝发现，然后被抓回来。我知道被他抓回来不会被怎么样，所以屡次逃跑，他也很有耐心地跟我周旋。久而久之，我发现我根本斗不过他，所以我妥协了，不跑了。他倒显得很开心，我看着就烦。
今天是他在人间的登基大典，我在他身后看着那群宫娥们给他装上那套绣着五爪龙的黑袍，看着他在镜子里冲我笑，我心里不由一动，忽然发觉他也不是那么不堪，至少他一直都对我这么好，从未对我发过火，一直陪我留在凡间嬉戏。
我终于明白他看向我时眼里的情绪是什么了，是爱和珍惜还有舍不得。
前不久羽少主又来找我，他看着说他要回昆仑了，不会再去寻找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现在过得很。
前廷号角响了起来，时间到了。一大群太监宫娥候在门口，等着新帝出门。新帝却转身看向我，笑着对我伸出了一只手，期许道：“跟本帝一起去。”
我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将手伸了过去。他马上就将我的手握紧，好像生怕我会反悔，同时眼里流露出少许惊喜。
我抿嘴，轻轻地笑了，和他在众人的簇拥中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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