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利器
姐妹二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自是无比珍惜这难得的机遇,盼着能多团聚片刻。但自从皇帝突然来过之后,宸妃便生出了不祥的念头,巴不得英国公夫快些回来,安全把心慈带出宫。
“应让薛护带讯息出去的,不该让妹妹冒险来这一趟,”宸妃后悔不迭。明知道妹妹生的天姿国色,明知道妹妹还是云英未嫁,让她进宫做什么,见过一回还不够么。邵妁慈,太贪心了,只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妹妹,虑事实不够周全。
但愿陛下没看见,宸妃心中祈祷。
好容易等到英国公夫折回未央宫，宸妃并没多留，几乎是迅速的把她们一行打发走了。英国公夫心里觉得奇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含笑告辞。
四皇子极有礼貌的送她们到了未央宫门口，依依惜别。青雀和这美貌男孩儿相得的极好，笑嘻嘻跟他挥挥手，好脾气的答应会再来未央宫玩耍。
英国公夫何等敏锐，四皇子看着青雀时那温柔又羞涩的眼神，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或许，一位安静守礼的皇子，确实会被活泼飞扬的女孩儿打动吧。
英国公夫客气的谢过四皇子，带着张佑、青雀、心慈，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轻盈离去。她们要走到西华门，才能坐上自家马车回府。
四皇子站宫门口，目送她们远去。时值寒冬，天空飘起小雪，他披着轻柔暖和的紫貂斗蓬站微微发白的空地上，面如凝脂，目如点漆，娴雅美好，似神仙中。
他未央宫门口没站多大会儿，便被皇帝差内侍唤到了乾清宫。四皇子去到乾清宫，行礼见过皇帝，垂手侍立。
皇帝招手叫过他，温和询问，“怎么了？舍不得她走么。阿原若想留下她，极是容易。”
阿原很认真的摇头，“不要。宫里规矩大，她喜欢自由自的，不喜欢被约束。”
皇帝微微笑着，“傻阿原，心地太过善良。”
她一辈子都怕拘束，难不成便放她远走高飞？傻孩子。
阿原有些扭怩的问着，“父亲，到多大能有王府？”皇帝笑道：“还早，还早。阿原，今年才十岁，至少还有六年。”
“那，就等六年吧。”阿原皇帝身边坐下来，替他翻着奏章，精致绝伦的面容中带着丝欣喜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明悦耀眼，灵动美丽。
“阿原……好耐性。”皇帝含混其辞的夸了他一句，就着他的小手，看起令厌烦的奏章。当个皇帝容易么，江南到塞北，东海到西疆，不是发大水就是久旱不雨，要么就是起了匪乱，胡入侵，倭寇作乱……无数的烦心事，全归皇帝管。
不只如此，那帮文官们还动不动就劝谏，却不动就扬扬洒洒的上奏章。用个太监他们要管，多饮宴几回他们要管，就连自己这做皇帝睡哪个女，他们都要管。
哪个嫔妃宫里歇的久了，都会有文官上书，要求“雨露均沾，以广子嗣”。对了，他们不只管皇帝哪里睡，还管皇帝生了多少孩子。
皇帝兴致索然，“不看了。”阿原替翻奏章也不看了，憋气。
皇帝牵起阿原站起来，“阿原，父亲做幅画给，好不好？”阿原拍掌，“极好！父亲的画挺拔豪放，喜欢！”皇帝粲然一笑，牵着阿原去了画室，泼墨淋漓，画下一幅《刘海戏瞻图》。
皇帝大权是心里带着气，这幅《刘海戏瞻图》所绘的刘海身着宽袍大袖，袒胸露脐，衣袖施以粗笔，水墨浓淡有致，用笔大胆泼辣，洗练传神。金蟾则是双爪伏于绣上，昂首怒目，极有气势。
阿原旁聚精会神看着，等皇帝画完了，大声拍掌叫好，“父亲，传世名作，无以伦比！”
皇帝画完这幅画，自己前前后后审视过，心绪飞扬起来，笑着看向阿原，“那位小姑娘，最喜欢打仗是不是？”命从内库寻出一把大食进贡的匕首，削金断玉，锋利无比，“阿原，下回见她，送给她玩。”
“可是，她下回进宫，不知是哪年哪月。”阿原又是喜欢，又是犹豫。
“这有何难，父亲命曾冀护送去英国公府。”皇帝微笑。
曾冀，是羽林卫指挥使，皇帝若出行，羽林卫随侍护驾。
阿原看看手中的匕首，不只是把利器，而且匕首鞘镶珠嵌宝，辉煌耀眼，她应该很喜欢吧？阿原怦然心动，“成啊，去英国公府。”
皇帝命曾冀带上盔甲鲜明的羽林卫士兵，护送阿原去了英国公府。曾冀临出宫之前，皇帝秘密交代过他一番话，曾冀唯唯，“臣遵旨！”
英国公府里，早有羽林卫提前过去。偌大的英国公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目露精光的羽林卫。英国公府的仆役皆是屏声敛息，并不敢随意行走。
阿原见了青雀，献宝似的送上礼物，“很漂亮，很锋利！喜不喜欢？”青雀接过来看了看，“长的蛮好看，跟似的，不知管不管用？”抬起头四处张望，要找个试匕首的趁手家伙。
旁边站着的羽林卫兵士很有眼色，把自己的腰刀连刀带鞘一起奉上。青雀瞅了瞅自己手中小巧的匕首，看看羽林卫手中的纯钢腰刀，没什么信心的随手削了过去。
出意料，一柄小小的匕首，竟把那纯钢所制、品质上乘的腰刀无声无息削为两截！青雀呆了呆，有点不大敢相信，那羽林卫士兵也是目瞪口呆。
阿原这外行伸手拉着青雀，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中满是歉意，“吓到了？对不住。”青雀喜悦的转头看着他，快活的摇头，“没有，没有吓着！多谢，喜欢这匕首！”拿起匕首喜滋滋的看着，向阿原道谢。
阿原和青雀说话的功夫，曾冀把英国公府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凡和青雀有关的和事，一件没拉下。青雀的两位师父，他自然是要一一拜访的。
羽林卫来的突然，觉迟和心慈没有任何准备。
心慈把宫里的事如实说了，“姐姐说，让即刻成亲。”心慈虽不是扭扭怩怩的闺阁女儿，说出“即刻成亲”这样的话，还是飞红了脸。
觉迟神色一暗，“师妹，睡里梦里都想……可是……”心慈奇道：“可是什么？”觉迟苦笑，低声道：“不告父母而娶，名不正，言不顺，怕于师妹不利。”
他的身世，心慈隐约知道有些与众不同，却是知之不详。听他这么说，心慈不以为意道：“还打算回家么？”这么多年了又没回家，还理他们做甚。
觉迟神色温柔的看着她，“师妹，不懂。……父亲一直寻找，父亲，是不会放过的。”
两正说着话，羽林卫已围上了英国公府。觉迟和心慈躲无可躲，真面目暴露曾冀面前。心慈是不必提了，容颜绝世，恍若月里嫦娥，让见了一面便忘不掉。觉迟，则是曾冀认识的。
“世侄啊。”曾冀大踏步走到觉迟面前，哈哈大笑，“什么时候回京城的？也不跟老叔打个招呼！看不起老叔么，这可不成，等见了爹，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觉迟俊秀的面庞，白的像张纸。
曾冀大笑看着他，说着家常，“上个月还跟爹喝酒呢，问起，爹光叹气，不说话。世侄啊，长大了，爹他可是老多了，没以前爽利。”
良久，觉迟才恭敬的行了礼，称呼曾冀为“曾叔叔”。曾冀拍拍他的肩，亲呢的说了两句话，大笑着走了。
曾冀很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宫向皇帝覆命。可惜四皇子不想走，还要跟青雀说话，曾冀只好陪笑等着。
说什么呢？曾冀忍不住支着耳朵想听。
“那个，再过六年，便能有自己的王府了。”四皇子动听的声音，“到时候，请过去游玩。”
“哪有空啊，很忙的。”青雀拿着匕首，规划着远大的未来，“再过六年，正疆场驰骋！请客吃饭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了。”
一阵沉默。
“那，陪驰骋疆场！”四皇子显然是沮丧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咱俩并肩作战，共同对敌！”
“成啊。”青雀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扬起，跟阿原击掌，“就这么说定了！”
曾冀嘴角抽了抽，陪笑过去提醒，“殿下，时辰已到，您该回宫了。”见四皇子神色不虞，忙笑道：“您再不回，陛下和娘娘难免惦记。再者说，英国公府诸也不得自由。”
青雀推推他，“哎，快走吧，不走，伯伯家的都不能随意走动，多不好。”四皇子想想也是，只好不情不愿的跟青雀告别，被曾冀护送着，回了宫。
曾冀一行走到街口，正好遇上闻讯赶回来的英国公。曾冀哈哈大笑着，附到英国公耳旁把觉迟的身份说了，“正要到都督府寻您去呢，可巧您回来了，倒省了跑一趟。”
英国公心里特想骂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告诉，就是想让替把看好了，让他走不了，是也不是？曾冀，小子真缺德。
英国公打了个哈哈，和曾冀作别回府。回府后不是先去见夫，而是去了觉迟的住处，“原来是世侄，失敬，失敬。世侄啊，老曾已是知道此，想必令尊也很快会前来。世侄，恭喜们父子团聚。”
觉迟淡淡笑着，长揖到底，“大放心。”
不会一走了之的。更何况，也走不了了。
傍晚时分，景城伯林朝形色匆匆的到了英国公府。和英国公谈笑一番，带走了觉迟。
景城伯一路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到了位于鼓楼大街西侧的景城伯府，景城伯铁青着一张脸把觉迟扔到密室，大门关牢了，回身冲他咆哮起来，“这不孝子９没死呢，还有脸活着！”暴怒着从墙上取下鞭子，没头没脑冲觉迟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