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攻
景正卿假公济私,巴巴地赶紧跟着父亲派前往书房,刚进了门,就见景睿黑着脸,旁边放着偌大一条棍子,杀气腾腾地。
景正卿瞧见,当下就觉得浑身上下皮子一紧,觑着景睿阎罗般的脸色,没来由有些心虚。
且说儿子去后,苏夫左思右想,眼皮直跳,很不放心,于是就叫贴身丫鬟出去寻个小厮前往景睿书房,打探消息,随时回报。
隔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那小厮一路鸡飞狗跳地冲了回来,跑到二门处上气不接下气:“快、快快去告诉夫,二爷不好了!”跑的太急,憋了老大一口气,才终于又冒出这句。
守门的丫鬟一听,魂儿也飞了:“什么?二爷不好了?”兵贵神速,转身飞奔往里报信。
那丫鬟是个急性子,又知道这是不能怠慢的急事,刚进门就叫嚷起来:“太太,快去看看吧,跟着去的小厮回来说咱们二爷不好了!”
苏夫听了这句,吓得魂魄出窍,天旋地转,差点儿厥了过去。
苏夫心慌气短,扶着丫鬟出来,颤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先前跑太急说了那句,偏遇上了个急性子丫鬟,火烧屁股似地跑了,此刻也缓过气儿来,见太太失了魂,当下伏地说道:“太太别急!老爷现下打二爷呢,谁也劝不住,也不敢劝,已经是打了一会子,现也不知怎么了,太太快去看看吧!”
苏夫赶紧地,疾步如飞,一路不知多少趔趄踉跄,全都不管,到了景睿书房,却听里头鸦雀不闻,不知如何。
外间几个小厮垂手站着,一个个愁眉苦脸,战战兢兢,看见苏夫来到,急忙行礼。
苏夫推开房门闯了进去,一转头,就看到景正卿跪地上,苏夫见儿子还跪得住,想必没大碍,心里一宽,忙过去唤道:“卿儿!”
景正卿转头,苏夫才吃了一惊,却见儿子满脸的汗,脸色惨白,却还强笑:“母亲。”
苏夫顺势握住景正卿的肩头,见势不妙,忙问:“怎么了?父亲打了?”
景正卿嘴角一扯,是个忍痛的神情,仍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只是儿子做错了事,父亲略施惩戒。”
苏夫见他脸色委实不好,急忙转身去看他后背,却见上面的衣衫却还完好,只是往下到了腰身的地方,却已经是湿了。
苏夫惊心,跪地扶住了景正卿的腰,手刚碰上,就听到儿子闷哼了声,身子猛地抖了抖。
苏夫吓得双手刷地离开,震惊之余,听到贴身的丫鬟尖叫起来:“夫,二爷的身下有血!”
苏夫张着双手,将景正卿腰间衣裳一拨拉,果真看到那衣衫上有些零星血迹,然而往下腰臀处,却不止是零星了,一片血渍,把底下的靴子都染湿了。
景正卿颤抖着,低低唤了声:“母亲……、没事……”
苏夫听着他的声音也很异样,顾不得避嫌,搂着景正卿往下一摸,只觉得满手濡湿,抬起来一瞧,手指掌心中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苏夫大叫了声:“的天!”往后跌倒,丫鬟们仓皇扶着。
正此刻,外头景睿进来,见状皱眉道:“过来做什么?”
苏夫心如刀割,只觉满眼满喉都是泪,扶着丫鬟肩头站起来:“不来,是不是要把卿儿打死!”
景睿狠狠地白了地上的景正卿一眼:“若是他争气,何至于如此!”
苏夫尖叫:“他干了什么,要这样往死里打?”
景睿背着手走开两步,气愤说道:“怎么不去问他,看的好儿子怎么回答?”
苏夫抓住他的衣袖:“卿儿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还叫去问他?下狠手打得他这样,是要灭们娘儿两的活路?索性连一块儿打死罢了!”
景睿将她推开:“住口!现不打死他,让他任着性子胡作非为,葬送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家族,打他,也是为了他好。”
苏夫哭得要断气儿:“从没有听说打死反是为了好的,不管是府里还是京内,有哪一个不说们卿儿物出色,办事妥当,就算是朝廷里当差也是一样,从来都得长官嘉许,同僚爱戴,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胡作非为的物,什么连累家族,要打死他就打死他,说这些难道就不亏心?”
景睿暴躁,回头瞪了苏夫一眼,欲言又止。
苏夫痛心疾首,还要再说,却听景正卿道:“母亲……的确是的错,不必……”话还没有说完,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晃,往旁边地上倒了下去。
苏夫哭叫着冲过去:“卿儿!”把抱起来,却见景正卿脸色如雪,冷汗把鬓角都打湿了,因他方才忍痛的缘故,连嘴唇都咬出一道血痕来,血顺着嘴角蜿蜒至下颌。
苏夫魂飞魄散:“可怜的儿,死了,也不活了,带着娘一块儿去吧!”
景睿见景正卿晕了,也急急过来,俯身看去,见景正卿发鬓微乱,满脸满身都是一副凄惨模样,不由无言。
这会儿屋里头吵闹,屋外众奴仆也不知如何是好,正乱糟糟的时候,外头有厉声喝道:“都呆站着做什么?看热闹不成9不派去请太医?二爷有事,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来竟正是大小姐玉姗,玉姗说完之后,满院子的小厮丫鬟这才纷纷忙起来,玉姗急急进内,探身看了一眼景正卿,心头即刻也揪了起来,忍不住皱眉望了景睿一眼,心里有气,却不便发作,只说道:“都别愣着,快小心扶起爷来!”
有玉姗,情形才定下来。幸好打的虽狠,却没有性命之虞,只是恐怕伤了腿骨,要好生休息一阵儿。
景正卿清醒了几次,太医开了药喝了,便才又睡去。
苏夫守了半晌,玉婉也来探望过,见景正卿睡着,便低低安抚了母亲几句,忽然转头看到门口处玉姗正跟个丫鬟说话,她便走过去:“又让看了热闹,说这是为什么对哥哥下这样的狠手,虎毒还不食子呢。”
玉姗扫了一眼左右,把玉婉拉到旁边,低声说道:“叫打听过,好像伯父是因为听了齐姨娘的话……”
玉婉吃了一惊:“什么?”
玉姗道:“据说是卿弟……跟明媚身边儿那个丫鬟不清不楚……”
玉婉惊地捂住了嘴,玉姗道:“也知道伯父看重卿弟,才叫他去接明媚的,他却跟明媚的丫鬟这般……难怪伯父会勃然大怒,但就算如此,也不该就狠手把打成这样,也知道卿弟是们这房唯一的嫡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伯父也真能下得了手。”
玉婉又惊又气:“以为是什么事,却原来是这样的……然而这事情都不知道,齐姨娘怎么知道的?好个歹毒的贱,是想要让父亲打死了哥哥,她们就好称王称霸了吗?”
玉姗道:“小点声,也别让其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只去悄悄地跟娘说一声,让她多提防着点儿……也知道老太太很上心明媚丫头,方才伯父打卿弟,娘都收到风来了,怎么老太太那边竟然都没有动静?又听说,伯父刚才打完了卿弟,特意去见了老太太呢。”
玉婉惊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玉姗说:“……不敢说,但是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老太太若是想要护着明媚丫头,自然也是不喜欢这种事发生的,未必也没有存要教训一下卿弟的心思……瞧,发生这样的事,老太太竟没来瞧一眼。”
玉婉大为焦躁:“怎么会如此?可恨,明媚那个丫鬟,原本觉得是个挺知道分寸的,为什么居然竟是个不要脸的下作奴才,竟干出这种事?”
玉姗谨慎,便说:“这件事还不知确凿真假,先别跟娘说……只说齐姨娘的……万幸卿弟没伤着要害,该走了,到晚间再来看他。”
姐妹两个商量完了,玉姗便先离开,玉婉想了会儿,入了里屋,看苏夫守景正卿床前,淌眼抹泪,玉婉便过去她娘耳畔低语数句,本来玉姗让她只说齐姨娘的事儿,然而玉婉想到景正卿受罪是因玉葫而起,她是个比较耿直的性情,哪里忍得住,当下便也跟母亲说了。
苏夫听完,脸色一变,看景正卿暂时没有醒来的意思,便起身匆匆出外。
先前太医来看过之后,景睿知道儿子没大碍便回了书房,苏夫径直前往,几个小厮过来行礼,苏夫厉声喝道:“都出去!”她向来是温和沉稳的面目示,这一声,顿时把仆们都吓的远远退开。
苏夫走到桌前,喝问景二老爷:“是听了齐姨娘的挑唆才对卿儿动手的?”
景睿皱眉:“从哪知道的?”
苏夫道:“只说是不是?”
景睿说道:“还听了什么?”
苏夫不顾一切,大声道:“不就是一个丫头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就把她收了房!又不是杀了她!为了个低贱的丫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景睿抬眸看她,慢慢地说:“的确是听到辉儿说起……正卿跟那丫鬟不清不楚的事……”
苏夫听他承认,哭道:“、这是要逼死们母子……”
景睿见她委实伤心,便起身走到书房门处,把门关上,才回头说道:“真的相信,会为了个丫鬟大动干戈?”
苏夫哽住:“难道不是?”
景睿说道:“是他的母亲,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正卿虽然风流,却至少是名门贵胄,也知道他眼界极高,何至于见了个丫鬟就迷了心智?”
苏夫忽地心跳,有种不祥的感觉:“、的意思是……是明……”声音越压越低,最后竟不敢说出来。——她曾经为了此事私下问过景正卿,谁知正询问的时候就给景睿把叫了来,原来……他们都猜疑到了同一件事?
景睿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多说了,倘若此事只知道,暗中训诫他一顿也就行了,何必如此……”
苏夫越发惊心:“此事……还有别知道?”
景睿重重叹了口气:“卿儿的婚配对象,必然要是个身家显赫京中极有地位名望的家儿,但明媚……也知道她无依无靠,但她既然进了们家门,有老太太做主,自然也要给她挑个极好极要紧的家,若是嫁得好,对们府,也自然又是一大助力,但倘若正卿跟明媚两个……”
此事关乎景家脉与地位权衡,苏夫后退一步,坐椅子上:“这件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景睿道:“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且老太太还有自个儿的私心,故而正卿跟明媚两个结亲,是万万不行,务必要杜绝如此……所以要教训他一番,也是做给老太太看。”
苏夫擦了擦泪,景睿说道:“事到如今,对说另外一件事,就也知道为何要下如此重手了。”
苏夫心中震惊未休,呆呆问:“什么?”
景睿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儿端王爷府上派了个长随过来,谈话之间,那长随忽然问起,们府上近日是不是有一位近亲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