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
景正卿正听得入神,就没留心周遭。等听到来发声,他才一惊,忙换了肃容,转头看去。
一转身,才瞧见地上站了个小矮个儿,自然正是卫峰那个小子,乌溜溜地一双眼,就好奇地看着景正卿。
景正卿一看卫峰,便才又笑了:“峰儿,这是……要去见姐姐?”
卫峰道:“是啊,二爷……又是干什么?”
这下倒把景正卿问住了,只当孝儿比较好糊弄,没想到一出口就塞了他一个枣子。景正卿便笑道:“啊,正好要去老太太那儿,经过这儿……”
卫峰挠挠头:“还以为也是来见姐姐的呢。”
景正卿倒真的想进去看看明媚,只怕反而碰个钉子,他碰钉子倒是小事,惹了明媚不自才是大事不好。
景正卿便故作正经,道:“现下还有事儿,得改天了。”
卫峰略觉失望,却也不为难他,点点头道:“那也好。”
景正卿见孝儿往里走,他负着手,想迈步,却又慢悠悠地,卫峰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
景正卿忍不住笑笑,卫峰眨了眨眼,终于进院子去了。
卫峰入内,便见明媚,明媚正靠床上,见他来了,便唤他靠前。
卫峰道:“姐姐,没事么?怎么听他们说身子不适?”
明媚道:“也没什么,但天儿太冷了,就不爱动。没大事。”
卫峰点了点头,才说道:“这就放心了。”
两闲话片刻,卫峰想到方才景正卿外头,便道:“刚才来,看到二爷外面儿呢,也不知有没有事,叫他进来,他却说忙,就走了。”
明媚有些意外:“他……外面儿?”
卫峰道:“可不是?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二爷站墙边上,出神似地,还以为他想进来呢。”
明媚心头一动,便垂了眸子。
卫峰见她不像是以前那样提及景正卿就皱眉,忍不住就问道:“姐姐,二爷对很坏吗?还欺负吗?”
明媚一听,脸上隐隐地有些发热,便道:“打哪听来这些话,竟然还敢问,不许提啦。”呵斥了一句,才又道:“他……倒也不像是特别的坏。”
卫峰似懂非懂,不明白什么叫“不像是特别的坏”,究竟是坏呢,还是不坏?
卫峰挠挠头,想到景正卿,忍不住又想起另外一个,便问道:“姐姐,辉三爷跟可相熟?”
明媚愕然:“他?没说过话。”
卫峰皱眉:“咦,那昨儿他怎么特特地拦下问姐姐呢。”
明媚不解:“什么?他拦着问?问什么?”
卫峰道:“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就是问姐姐可好……之类,大概是听闻身子不好,所以才关心问的?但看他那个,却不像是个能关心的。”
明媚也怔怔然。
卫峰便随口说道:“不过三爷这个也的确是怪,尤其是经过上回被打之后,不是跟姐姐说他经常逃课吗?后来听同学说,他竟是跟那些打他的厮混一块儿,啧啧,二爷明明说要们离那个远点的,他竟还跟他们相熟……”
孝子家到底是口没遮拦,不知不觉就把发生过的事儿说了出来。
明媚听得一头雾水,问:“峰儿说什么?什么上次被打?二爷说让们离谁远点儿?”
卫峰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时有点后悔。
明媚自然看得出他的神情变化,当即问:“峰儿,有事瞒着?”
卫峰最怕明媚生气,当下说道:“不是有心瞒着姐姐的,只是怕知道了会担心……是这样的……”当下,就把赵琰带去学校挑衅,打了景正辉,景正辉又推了自己伤了胳膊的事儿统统说了一遍。
明媚听完,当真是又惊又气,惊得是居然还有这种事自己不知道,气的是卫峰居然还瞒着她:还说什么伤了胳膊是因自己跌跤之故。
明媚自然记得当时是看到卫峰跟景正卿一块儿的,且卫峰的胳膊是景正卿给包扎的,可见景正卿是知情的。竟只瞒着她。
卫峰见明媚脸色不对,便抱住她的胳膊:“姐姐,别恼啦,就是怕知道了会多想……”
明媚望着孝儿祈求的双眸,压下乱糟糟地思绪,便问:“那个去找的少年叫什么,可知道?”
卫峰摇头:“不知道,但是二爷好像知道。可是二爷没跟说,只说让以后见了他就避开他,他的身份不是们能惹的……之类。”
明媚的心怦怦乱跳,隐隐猜到那是谁。
卫峰道:“看那个也不是好惹的,一双眼睛好凶哦!但是不怕他。”
明媚听卫峰如此说,脑中顿时就浮现出赵琰那双邪气直往外冒的眸子,一想到那凶悍暴戾的少年,便自然又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心也跟着一阵阵地收缩,一时脸上血色尽失。
卫峰见明媚变了神情,孝惊道:“姐姐,怎么了?”
明媚一团儿乱,想想卫峰的话,不由地便想起关于景正辉的印象来,竭力想了会子,问道:“峰儿先前说,太……那个去的书塾,问起?”
卫峰点头:“是呀,莫名之极。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第一美,跟他相关之类,像个疯子。”
明媚低了头,暗中握紧双手:“那、那此后……三爷是跟他厮混?”
卫峰又答应:“也是听其他同学说的,为么啦姐姐?”
明媚想来想去,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说了这会话,有些累了,峰儿不如先回去……对了,今日跟姐姐说的话,别跟其他说。”
卫峰点头,觉得明媚这句叮嘱,倒有点像是当初景二爷叮嘱自个儿远离那眼睛很凶的少年,便道:“晓得呢。”
明媚打发了卫峰去后,就叫玉葫。
玉葫进来,问道:“小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明媚道:“玉葫,去……看看二爷去了哪里,悄悄地看一看,若是能找到,就跟他通个信,让他……来找。”
玉葫大大地吃了一惊:“什么?”寻常都是景正卿来找,明媚却还想避开的,哪里有过主动要去找他的时候?
然而见明媚脸色不对,玉葫便也不敢再问,只略一站,便道:“那好,即刻就去。”
明媚见她要走,便又叮嘱了句:“尽量别叫看见。”
玉葫领命出来,就去找景正卿,然而府里大,又哪里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又出府去了也说不定。且明媚又说避着,因此不能逢就问。
玉葫端详了会儿,想到卫峰方才是见过那的,便沿路往前头去,怀着侥幸,老太太屋前转了会儿,又去了太太院门前经过,都不见动静,看时候不早了,也有些焦躁,正想索性去景正卿居处走一趟,犹豫不决之时,却见身后景正卿负手而来,忽地见了她,一怔。
玉葫平时见了他,恨不得多几个白眼,此刻却如见了光似地,忙迎上去。
景正卿见她是个有话的样子,便把她往旁边一让,到了廊角上,也避开眼目:“怎么了?”
玉葫道:“二爷,不知怎么,姑娘打发来急急找,说她有话。”
景正卿闻言心头也是一惊:他自然知道明媚性子,等闲哪里会找他?景正卿便想到是为了那件事。当下道:“无端怎会找?是发生什么?”
玉葫哪里知道?只说:“只屋里头歇着,哪里有发生什么?也就小公子去了趟之后,姑娘忽然就脸色不太对了。”
景正卿脸色一变:“卫峰?莫非去说了什么?”
玉葫道:“说什么,也没仔细听……想来无非是学校里的事儿,什么三爷逃学啊之类,没什么大不了……二爷别问啦,横竖见了便知。”
“辉儿?”景正卿身子一震。他是何等机警的,明媚不可能无端找他,自是为了大事,却因卫峰而起,提起卫峰,再联系太子,想到太子前去找过卫峰之事……
景正卿便道:“不必,不去见妹妹了,自回去,跟她说,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玉葫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斜眼看景正卿,心道:“这可真是稀奇起来了,姑娘跟二爷竟掉了个个儿,平常想见还见不着,如今来请他居然都不去。”
景正卿道:“好丫头,即刻处理一事去,快回去,就把的话给妹妹说:让她放心。”
玉葫道:“她要见,不去,只带这句话,使得么?”
景正卿道:“一万个使得,等处理完了那件事,再去见妹妹。”
玉葫见他一片正色,倒不好强逼。只好忐忑领了这句回去了。
景正卿不敢怠慢,就去齐姨娘处。
这日景正辉并未外出,只留房间里,正按着小菊又行那事,他近来偷偷弄了不少回,也不像是最初那样生涩不通,渐渐地得了趣,便叫小菊发些j□j助兴,却又怕给听到,只低低支吾,正两下难舍难分之时,便听到外头有咳嗽了声。
景正辉正登峰造极的时候,竟不理会,只顾得手。
小菊反倒扭捏起来,惊道:“外头有。”
景正辉深深一入:“有、有天王老子也……”
正断断续续说了这句,就听得外头那道:“正辉。”不大的一声,景正辉耳中却如惊雷一样,顿时之间便把那些邪思淫想打散的无影无踪。
景正辉忙抽身退了,把衣裳飞快整理妥当,小菊也自系了裙子,开门跑了。
景正辉跟后头,畏畏缩缩出来,抬头果真看到景正卿,吓得脸色更白,低头道:“哥哥。”生怕景正卿因此事骂他。
景正卿扫过那小丫头,并不理会,只对景正辉使了个眼色:“跟来,有话问。”
景正辉见他竟不追究,略觉诧异,乖乖跟上。
两走到一个僻静处,景正卿便问道:“正辉,听说前些日子时常逃学?”
景正辉刚松了一口气,此刻又有些害怕,不敢否认:“是……”
景正卿问道:“逃学去干什么?”
景正辉惊动,拿眼睛看他:“……”
景正卿道:“既然问,便是有数,说实话,跟了谁,去干什么了?”
景正辉支支唔唔:“、是跟着个新认得的朋友,一块儿玩耍。”
“那是谁?”
“他……他……”景正辉几番闪烁,“……”
景正卿何等厉害的眼神,看景正辉闪闪躲躲,就猜他必然已经知道了赵琰的身份,何况,倘若他跟随赵琰那么许久,以赵琰张扬的性情,怎会不跟景正辉透露自己是太子?而若非他透露出来,景正辉又怎敢为此逃课?
景正卿喝道:“即将大祸临头了,还要跟隐瞒?”
景正辉吓了一跳:“哥哥,什么、什么大祸?”
景正卿道:“快说,那是谁?”
景正辉无可奈何,看看周围无,便压低了声音,道:“起初是真个儿不知道,后来他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太子。——不许同别说。”
景正卿心头一动,却又追问:“后来一直跟他厮混?”
景正辉点了点头,景正卿道:“他最近,可跟说了什么?”
景正辉忙低了头:“不、不曾。”
景正卿一把握住景正辉肩头,怒道:“事到如今还敢瞒?是不是想要掉脑袋又连累景家的时候才怕?只是到时候只怕也无能救了!”
景正辉闻言大惊:“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只先说,最近太子是否跟说了什么?把所知道的尽数先告诉。”
景正辉素来敬畏他,此刻又被他恐吓,顿时不敢再有所隐瞒,当下便说:“的确是知道一件事,、不敢跟别讲,太子……太子似乎很惦记咱们府里的卫小姐,最近更是细问她的动向,、自然跟他说她要去端王府贺寿的……太子好像、动了怒,并曾对说过,不会给他好过之类的话……端王寿辰那天,看到他带着气势汹汹地走了,临去之前对说,要让等热闹看,以为他会对卫小姐……或者端王……谁知道后来没什么别的事,再后来,却又知道太子失踪了。”
景正辉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些,景正卿心头发凉,亏得明媚大概从卫峰嘴里猜到些什么,叫玉葫来找他,不然的话,真真是放了个大大地隐忧身旁却不自知。
赵琰来书塾闹,虽然多半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后来他又笼络景正辉,难保就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厮混一处。
如今太子出事,宫里头所有伺候太子的宫女、内监等全部都扣押拷问,想要问出有关太子素来跟谁交往过与谁有仇之类的蛛丝马迹,不知打死了多少。
倘若有一个说出曾见太子跟景正辉相处过,若有那聪明的,再来找景正辉,景正辉如此这般一说,自然就会立刻疑心到明媚身上!
景正卿目光几度变幻,景正辉胆怯问道:“哥哥,究竟是……怎么了?”
景正卿心中飞快地一合计,正要说话,却见远远地有个丫鬟匆匆前来,竟去了景正辉门口上,站住脚叫道:“三爷?三爷不?”连叫了几声,便去推门。
景正卿心头一动,赶紧把景正辉往旁边一搂,避开那边的目光。顷刻那丫鬟出来,又扭头四看:“怪了,三爷去了哪里?”
此刻齐姨娘那边有听了声音,便出来问:“什么事?”
那丫鬟道:“急着找三爷呢。外面厅上来了个什么部的大,指名儿要见三爷,老爷叫赶紧来请三爷过去。”
景正卿听了正着,心里一寒:“来得好快!”
事不宜迟,景正卿忙开景正辉,低声道:“辉儿听到了?已经有找来咱们府上了,只因为查出认得太子,他们必然要来逼问太子是怎么死的。”
景正辉大惊叫道:“怎会知道太子是怎么死的,这事自然跟无关。”
景正卿道:“也知道跟无关,可是现太子死是死了,宫里头的皇后娘娘急的红了眼,但凡是跟太子沾边儿的都不肯放过,倘若知道太子失踪那天跟太子碰过头,便有可能迁怒于!说也有份害死了太子。”
景正辉瞪大眼睛:“哥哥!哥哥……这不成,得救救!”
景正卿道:“是咱们府上的,倘若出了事,府上难道会跟着好过?自然要帮,事到如今,辉儿,听的……那个刑部来势必要见,他若问起是否跟太子认识,且只装傻,他若说有见过跟太子相处,便承认认得一个,但却不知他是太子,至于后来的事,更是半点口风也不能透露,什么卫小姐,什么牵扯端王之类,千万别说半点,否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谁也救不了!只咬定说那曾跟玩耍过几次,交情泛泛,可明白了?”
景正辉拼命记住:“二哥,明白了!”
景正卿拍拍他肩膀:“出去吧,只说自己闲逛,万一给他们知道避开,还以为心虚。此事事关景家的荣辱,全一身上了,别让哥哥失望。”
景正辉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转了身。
景正卿目送他出去跟那丫鬟相见,被丫鬟领了去,他到底是不放心的,便跟随其后,来到厅上。
厅内,刑部的一位张大正跟景睿相谈,景睿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几次是为何要见景正辉,对方却滴水不漏,联系最近风声鹤唳的情形,景睿心中很是不安。
终于看领了景正辉前来,上前行礼,景睿道:“辉儿,这位大有事要问,切莫慌张,慢慢地说。”
张大见状,才开口,说道:“三公子是私塾里读书?”
景正辉道:“是的。大。”
张大道:“不必拘束,本官就随意问几句罢了,三公子私塾读书,可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吧?”
景正辉早有准备:“只稍微认得了几个。”
张大笑笑:“本官也有亲戚家的孩子那就读,听闻,三公子近来时常逃学,似乎是结交了外头的朋友?”
景正辉抬头看他一眼,略微犹豫,又对上景睿的眼神,就有些怕,低声道:“大怎么知道?……是略微认得几个,但近来已经是不常来往了。”
张大冷笑:“三公子不如说说,认得的那是谁?”
景正辉道:“大这么问,莫非是知道了?说起来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偶尔找几次,都也是匆匆来匆匆就走,仿佛很忙似的,又不敢问他叫什么……最近却又不来找了,因此虽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却不知他姓甚名谁。”
张大听到这里,就皱了眉。
景睿此刻旁说道:“辉儿,真是荒唐,好好地不书院读书,居然跑到外头去!可恨竟不知道……实有失管教!这几天就府里禁足,哪里也不用去了!”
张大便瞥向景睿,景睿也看向他,道:“多亏了张大问起,才知道此事,无知小儿,着实可恨!对了,不知张大为何关心起小儿的行径来?”
张大看看景睿,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景正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景大大概是不知道的,跟令郎相交的那位,恐怕正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