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和赵理的相亲失败,曾好如实向“小媒婆”赵浅汇报。
赵浅觉得有些可惜:“其实赵理他挺不错的,他是本地人,父母一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房子,工作稳定,有前途,除了大男子主义外,其他方面也挑不出毛病。你真的不要他啊?”
“嗯,感觉某些问题上达不成共识。”
赵浅轻声叹气:“真可惜,当时我对他说了你的家庭情况,他一点也不排斥,立刻说没有问题。”
曾好知道赵浅在暗喻什么,现在这个社会,她这样父母双亡,一点家底都没有的女孩要谈恋爱是件难事,赵理这样条件的都不挑剔她,她反而还拒绝人家,这在旁人眼里的确有点不知好歹的意味。
赵浅恢复了笑容:“那你和姐们说说,你理想中的恋爱对象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以理解我,尊重我,至少在大问题上彼此间没有分歧,性格合得来。”曾好说。
“那就等缘分呗,反正我们还年轻!”赵浅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保持心情愉快,别受影响。”
隔天是月中旬,曾好趁午休的时候,去了趟银行,给老家的爷爷奶奶打钱。
当年父亲的企业一夜倾塌,负债累累,爷爷奶奶心疼儿子,卖了在滨江的房子,帮他还债,转而回老家守着祖屋度晚年。这些年,两老的身体都不好,心肝肾都有毛病,光一个月的治疗费和药费就要三千多块,生活拮据,幸好曾好在大二时就钻营赚钱之道,四处打杂工,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有五千多的收入,她自己留三分之一,其余的都寄回老家。
办理好转账手续,曾好转身出去,巧遇了站在队伍末端的朱学弈。
“朱老师,您在这里办事?”曾好微笑地打招呼。
“曾好?”朱学弈穿了一件POLO衫,整体显得文质彬彬,也笑着解释,“我是来帮女朋友办张卡,她的工作单位就在附近。”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打量了曾好手里的银行卡,“你呢?”
“我给老家的爷爷奶奶汇款。”
对于曾好家里的情况,朱学弈或多或少了解,闻言后笑意不减:“你真是又懂事又能干。对了,在老慕那边做的还愉快吗?”
“挺好的,现在越来越适应了。”
“他要是敢为难你,你就打电话向我告状,我会去说他的。”
曾好立刻摆手:“不会的,他不会为难我的,他人很好。”
朱学弈挑了挑眉,看着曾好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随即点了点头:“那你加油,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两人又聊了几句,曾好告别,她走出银行,朱学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慕一洵发了条短信。
“多照顾一下曾好。”
回到工作室,慕一洵正在洗手,曾好走过去的时候,他抬头说了句曾好,你进来。
曾好进去,慕一洵擦完手,走到办公桌前,指了指眼前的一叠资料:“听说你英文水平不错,考验你一下,今天下午将这些翻译好。书柜里有两版牛津词典,你拿去参考。”
“好。”曾好拿过那叠资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腾出一手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竟然是赵理的电话。
犹豫片刻,她接起。
“曾好?”赵理的声音很温和,“我赵理。是这样的,那天回去后我好好想了想,自己的确有些急,不该在第一次见面就向你提这么多要求,你一定会有压力,这点上,我得向你说一声抱歉。还有,其实你挺符合我想象中另一半的样子,我对你蛮有好感的,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再保持联系?”
慕一洵坐下,喝了口茶,轻轻咳了一声。
他的咳嗽声很直接地传入曾好的耳朵。
电话那头的赵理在等待。
“还是算了。”曾好轻吸了口气,认真地说,“该说的都在那天说清楚了,我们并不合适。其实你的想法无可厚非,也值得尊重,没必要为了我将就。”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赵理的声音有些涩,“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挂下电话,曾好本能地往慕一洵的方向看,正好慕一洵也抬眸对着她。他面前放着一杯热茶,袅袅白烟就在他脸庞晕开,他的眼眸在湿气下显得特别清锐。
“是那天认识的朋友?”他低声问。
指的分明就是那天曾好去“缘来是你”茶楼和赵理相亲的事情。
“我和他没成。”曾好笑得有些尴尬,“在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上达不成共识,所以没必要继续来往,徒徒浪费彼此的时间。”
慕一洵“嗯”了一声,视线继续在眼前的学术报上,神色很自然。
“对了。”
“什么?”
曾好不知自己怎么了,有个念头突然窜上来,她几乎就是顺着本能问出来:“你觉得我这个年纪去相亲是不是有些可笑?”
“不是。”慕一洵抬起头来,看着曾好,态度成熟,“你二十二岁,完全有恋爱的资格,相亲其实就是一种寻找恋爱对象的形式,没什么可笑。”
“但经过这次,我不想再去相亲了,总觉得不太自然。”曾好说,“就像是在做交易,你需要什么,对方需要什么,你能不能满足对方的条件,对方又能不能满足你的条件,这样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结束,什么美好的感觉都没有了。”
慕一洵微笑不语。
曾好又大着胆子问:“你相亲过吗?”
慕一洵没有直接回答,单手翻了一页报纸,扫了眼汇集论文的版面,似乎思考了一会才说:
“没有在外面相亲过,但家里人介绍过一个。”慕一洵说着,换了个话题,“你先去休息会,养养精神,下午的工作很繁琐,到时候别在工作过程中打瞌睡。”
曾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立刻闭嘴,去书柜取下牛津词典,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但她丝毫没有睡意,脑袋枕着那本厚厚的牛津词典,一直在想:慕一洵的家里给他介绍过对象,他接受了吗?不对,楚嬴说他身边没有出现过女性,那就是说他没有交过女朋友?但这不现实,就算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艺术大师,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不可能没交过女朋友,难道是他对于感情处理的方式太低调,低调到连朋友都不了解他真实的感情状态?
想来想去,回到一个重点问题上:他现在是单身吗?
虽然她没问过,但潜意识默认他是单身,既没见他煲过电话粥,也没听他吩咐过自己去打电话订个餐厅,或订束花什么的,他工作时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作画的时候保持关机,从不夹杂自己的私事,至于私下有什么娱乐活动,她就不得知了。
曾好越想越具体了,直到有个声音从脑海里冒出来:他是否单身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转了转脑袋,伸手摸了摸鼻子,一个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感觉上来了。
那就是:她曾好不太希望慕一洵有女朋友。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陌生,诡异的念头吓了一跳。
下午,曾好专心翻译慕一洵交给他的文献,因为文献上有很多专业名词,她翻的速度很慢,一边打字,一边翻词典。
直到下班的点,曾好才翻译了不到三分之二,她抬了抬发酸的手臂,慕一洵已经推门进来。
“没做完?”他扫了一眼她桌子上摊开的东西,又看了看时间,“剩下的明天再继续吧。对了,现在帮我打个电话到XX花店,订一束花,大概明天早晨十点左右送达目的地。”
他又报了地址。
曾好的心咯噔一下,中午的时候还在“庆幸”慕一洵从没吩咐她处理过私人事件,过了几个小时,就来了。他要订花?八成是送给女朋友,原来他是有女朋友的,只是作风比较低调罢了。
“好的,你要订什么花?”
“十朵康乃馨,十朵百合,十朵石斛兰。”慕一洵说,“顺便让他们帮我写张卡片,大致内容就是祝母上生辰快乐。”
他说完转身出去了。
瞬间,曾好失落的心情又不禁地上扬起来,原来是送给母亲的花,不是女朋友的。
曾好打了电话,预订好了花,继续留在办公室将手头的翻译完成,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动到了八点四十分,待慕一洵锁门的时候,余光看见隔壁的曾好依旧在俯首作案。
他有些意外,之前分明让她将没完成的留到明天再继续,她竟然还没走。
曾好打完最后一行,听到低而用力的叩门声,抬头一看,是慕一洵,他穿上了外套,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串钥匙。
“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曾好按了按眼角,“快九点了?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以为差不多是七点。”
“不是让你明天再继续吗?”
“我习惯了,当天的事情当天完成,不喜欢拖延到第二天。”曾好起身,将桌面上凌乱的文献收拾好,放在一边,“这样晚上睡觉也安心。”
“走吧。”慕一洵转身,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声音有些低,“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慕一洵取了车,载曾好去附近的一家中式快餐厅吃饭。
他做主帮她点了一份蒜蓉排骨套餐,自己点了一碗素净的米线。
蒜蓉排骨套餐摆上桌面,非常干净的一格又一格,除了蒜蓉排骨,还有蔬菜,银鱼蒸蛋和一碗乌鸡汤。
他拿出纸巾擦了擦竹筷子,递给曾好:“快吃吧。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必须按时吃三餐,以后再忙都不能空着肚子。”
“我已经二十二了,怎么是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呢?”曾好疑惑,看来慕大师真当她是孩子看了。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还长高了一点五公分。”慕一洵说,“按科学的说法,女孩子的骨骼线闭合在二十四岁。二十四之前,有效的运动加营养,保证生长分泌素的充足,还是可以达到发育,长高的目标。”
曾好:“……”
“你看起来很瘦,也很小。”慕一洵加了一句,“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曾好乖乖地吃饭,不过也许是因为她饿过头了,反而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大半就不想继续了,正准备放下筷子,慕一洵轻轻皱了皱眉:“怎么吃得那么少?至少将排骨都吃完。”
迫于压力,曾好又继续夹了一块排骨。
“慕一洵?”
曾好闻言,转过头去,看见一个清隽的男人正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慕一洵朝他点了点头。
清隽的男人迈着长腿,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目光略带研究地看了看曾好,随即转过去和慕一洵说话:“正巧,你也在这里吃饭?还带上了小外甥女?”
曾好嘴里的米饭差点要喷出来。
“她不是玲玲。”慕一洵推开手边的车钥匙,闲闲地靠在橘色的椅背上,淡淡的解释,“她是我工作室的助理。”
“哦,认错了。”男人说,“不过看起来和你的小外甥女年纪差不多。”
“我叫曾好,今年二十二岁。”曾好主动纠正这个乌龙。
“你好,我姓慕,单名一个衍,是慕一洵的堂弟。”男人自我介绍。
曾好微笑地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算起来有三年没见了。”慕衍微笑,“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不错。”慕一洵回答。
“有时间联系我,我们可以出去喝点小酒,聊聊天。”虽是邀请,但慕衍的脸上没显出多少热情。
“可以。”慕一洵顿了顿,神态同样疏离,“如果有机会的话。”
慕衍似乎和慕一洵关系不太亲近,两人寒暄了一会,就无话了,慕衍去前台点餐。
“仔细看的话,你和你堂弟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曾好说,“不过他的长相看起来比你还要成熟一点。”
“他就小了我三个月,我这个堂哥是虚衔,从没听他开口喊过一声哥。”慕一洵懒懒地笑了笑,“不过他的确是长得比较老气,又也许是被他的工作操的。他是医生,高压职业。”
“对了,你有个小外甥女?”
“嗯,母亲那边的,比你小七岁。慕衍也就见过她一面,所以不太熟悉,将你认成她了。”
曾好听他说着,不由地放下筷子。
慕一洵轻轻扬了扬下巴:“都吃光了吧,还有蔬菜和蒸蛋,对身体有好处。”
曾好为难地瞟了一眼格子里的蔬菜和蒸蛋。
“吃得少了,人越来越瘦小,下次带你出去,更多人误以为你是我的小外甥女了。”
曾好:“……”是在开她玩笑?
一同出了餐厅,曾好看见停在门口的那辆属于慕一洵的座驾边有个鬼祟的身影,正疑惑那人在做什么,那人警觉地抬头,看见有人来了,立刻丢下手里的小刀子,拔腿就跑。
是划车党,破坏者是个很年轻的酗子。
慕一洵见状,低头看了看周围,俯身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往那人的方向不轻不重地一丢。
正沿着S型路线逃跑的酗子,后脑勺被石子砸中,诶呦的一声,然后竟然晕厥过去。
慕一洵疾步上前,顺手拿出手机报警。
这一切像是电影镜头一般,迅疾的一闪,曾好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具体的情况,慕一洵已经将那名酗子制住了。
警察很快赶来,在餐厅里用完餐的慕衍也走出来,见状过去,看着那名酗子手捂着后脑勺,晕晕乎乎地喊疼,弯下腰,认真地说:“以后逃跑要注意点,别将背面都留给敌人,后脑勺的风池,风府,大椎穴位很脆弱,一击就晕。”
曾好恍然大悟,惊讶慕一洵怎么能丢得那么准。
“走吧。”慕一洵说。
回到车前,借着路灯,曾好看清楚车身上的刀痕,一刀又一刀,凌乱,深刻,不忍直视。
“怎么办?”曾好问。
“明天去一趟4S店。”慕一洵风淡云轻道,“也不算是太大的麻烦。”
曾好似乎比慕一洵更心疼他的座驾。
“上车,送你回去。”他拿出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