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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曾好郁郁寡欢地啃了两只芝麻饼,喝了一碗热豆浆,心里惦记着海鲜大餐,越发失落,反观坐对面的慕一洵,坐姿笔挺,一手握着勺子,优雅地舀着热豆浆,一手持着芝麻饼,吃相极优,甚至连一粒芝麻都没掉桌子上,从容淡定,似乎还很愉悦?

    “怎么?不好吃?”慕一洵问。

    “味道还不错。”曾好口是心非,心想味道再好也是芝麻饼,怎么能和龙虾海蟹比?

    慕一洵微微点头,等吃完后又吩咐服务员帮曾好打包一份,让她晚上当宵夜吃。

    起身回酒店的时候,曾好余光瞟见闪光,立刻起了警惕性,小声对慕一洵说:“好像有偷拍。”

    “无所谓。”慕一洵说,“他们爱拍就拍。”

    曾好见慕一洵不介意,自己也放下心来,跟慕一洵身后,和他一起回酒店。

    一同回了他的房间,陪他一起翻阅主办方公布的赛程规则,包括时间,地点和场次,还有点评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慕一洵,以前做过评委吗?”曾好好奇地问他。

    慕一洵喝了口水,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会走那种毒舌风吗?”

    “不会,不喜欢攻击别。”

    曾好眨了眨眼睛:“但如果毒舌,会爆红的。”

    慕一洵这样的长相和身材,如果配上尖锐,攻击性的评论,一定可以成为全场的焦点物,也成为这个比赛的最大噱头。

    慕一洵放下资料,拿起玻璃几上的烟盒,随意地晃了晃,然后说:“艺术不应该是尖锐的,真正的艺术是很温柔的,温柔是最大的力量。”

    曾好点头,其实她也就是随便说说,早就明白慕一洵的为处世,虽然他孤傲,清冷,对陌生态度疏离,但绝不存恶意,也没有将自己端一个位置上,习惯发号施令,俯视苍生。

    “回房休息吧,想抽烟了。”他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

    曾好退了出去。

    白烟缭绕,玻璃几上的手机屏幕一明一暗,慕一洵拿起扫了一眼就选择了删除。

    这两天,总有陌生号码发给他短信,内容是关于他父亲慕从诫的私生活,对方言之凿凿地说,慕从诫已经让一个年轻女子怀孕,H市置了上亿豪宅安顿该年轻女子,默认了她的身份,猜测该名女子以及她腹里的私生子会参与慕家的财产争夺战中。

    对此,除了为母亲感到悲哀,慕一洵没有其他的感觉。

    他捻下烟,轻轻咳了咳,喝了一杯温水,安静地闭目养神。

    由青少年基金会主办,国际艺术公益协会协办的“美丽田林,画美中国”绘画大赛弈县开幕。

    为期三天的比赛来了很多媒体记者,外三圈里三圈地将场地包围起来。

    慕一洵有单独的休息室,白日里工作之外他安静地待工作室里审核作品,无视外面的纷纷扰扰。

    曾好就负责帮他准备午餐,水和点心,偶尔买包烟。

    她发现这几天慕一洵抽了不少烟,不知是工作压力还是有心事,当然他不会向她倾诉心里的想法,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中午一起用了午餐,曾好收拾好塑料盒,戴着口罩走出去,看见走廊上有一群叽叽喳喳,兴奋难耐的女孩子。

    凝眸一看,有些熟悉的感觉,再仔细一听,她们嘴里不停地说舒斐然三个字,曾好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舒斐然的粉丝跟来了。

    过了一会,舒斐然的女经济开门,严肃地和她们说了几句,她们噤声,乖乖地点头,随后跟着经济走进那间大的休息室,显然是去会偶像了。

    只是跟最后的那个女孩进门的时候,余光瞟到了戴着口罩的曾好,略略地扫了她一眼。

    曾好也认出了她,就是那日美术馆“不小心”泼她咖啡的小个头女孩,今天穿着很漂亮,不过眼神依旧警惕而尖锐。

    不想惹是非,曾好挪开了视线,安静地往前走。

    “喂!”

    曾好停步,侧过头,喊她的正是那小个头女孩,她狐疑,难道对方认出她来了?

    小个头女孩盯了曾好一会,然后冷冷地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去,轻轻带上门,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下午,评委现场对百幅参赛作品进行点评。

    相比另一位女画家的煽情言论,舒斐然的妙语连珠,慕一洵显得非常严肃,他没有任何开场白,也没有多余的类似“总体而言是很优秀,这幅作品里看到了……不过也存问题……”的句式,他的点评简洁,有力,神情不苟言笑,目光沉静。

    “如果想成为一名好的画家,应该跳出西方油画的流派,技法,风格甚至是框架,那些都是可以模仿的,好的画家他的作品是独一无二的,不重复前辈,不重复经典,甚至不重复自己。”慕一洵对着09号参赛者点评,“油画的技巧很好,直接让赏心悦目,不过能做到赏心悦目不难,难的是可以冲击到的灵魂。很可惜,的灵魂只会被没见过的东西吸引。”

    舒斐然轻轻一笑:“慕大师比较严格,是拿们当未来的接班对待,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慕一洵没有理会他。

    舒斐然喝了口水,微微蹙了蹙眉,幸好那位喜欢煽情的女画家立刻转过头来应和他的话,他又露出了微笑,和女画家低声说话。

    曾好站角落里,默默发现一个事实,所有的评委对参赛者的要求都不高,或许是因为参赛者大都未满十八岁,容易被当场未成熟的孩子对待,换言之,容易被轻视。只有慕一洵,他当他们是未来的艺术接班,带着平等和尊重,因此他的点评认真又严苛,只要轮到他说话,现场的氛围就很紧张。

    她想起中午休息的时候,慕一洵淡淡的一句话:“十几岁的孩子是最有创造力的年龄,如果这时候一味技术上精益求精,忽视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份创造力很快会被扼杀。”

    中途,曾好去洗手间,巧遇舒斐然的女经纪说电话,她声音不轻,带着笑意:“走个场子呗,如果不是有国家文化部的领导指示,又是打着公益的名号,都不答应舒斐然接这个评委的任务,一批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有什么能耐画出好的作品,看着还有些搞笑……们随便评几句,象征性的表扬,就差不多完成任务了,较真个什么劲……”

    “请让一让。”曾好提声。

    女经纪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堵洗手间门口,回头一看竟然是慕一洵的助理,点了点头,退开了两步。

    曾好有点生气,不知怎么的,舒斐然的女经纪那种居高临下,轻蔑嘲讽的语气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具体而言,曾好认为她很虚伪。

    谁不是从小时候开始的?现国内排名前十的油画大师,好几位都是出身穷乡僻壤,他们当年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从青涩到成熟,从籍籍无名到熠熠生辉,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出了洗手间,曾好看见走廊不远处站的一个少年正好奇地看她,然后羞涩地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

    曾好走过去,点了点自己:“找?”

    “请问是慕一洵的朋友吗?”少年有些紧张,“好像看见他和说话,帮他拿水。”

    “是他助理,找他有事?”

    这位少年就是刚才被慕一洵当场点评的09号选手。

    “哦,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想对他表示感谢。”少年面色质朴,声音很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的确存那些问题,总是爱模仿西方那些大画家的风格,研究他们的技巧,照搬照抄,完全没有自己的东西……家里的长辈,学校的老师,还有亲戚朋友都表扬画得很好,他是第一个批评的,但如果不是他,还自感觉很好……虽然刚很难过,但现想明白了,这样的确是不对的。”

    曾好惊讶这么年轻的男孩竟然会做出深刻的反省,还特地跑来表示感谢,看来真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孩子。

    “慕一洵是大师,真正的大师是不会轻视任何的,敢肯定,他对的作品做出点评的同时,他将摆和他同样的位置。”曾好说,“所以不用觉得难过,他是欣赏才会那么认真地指出的问题,有时候批评比赞美更重要。”

    少年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头发:“知道啊,批评也是为了让奋进,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想让帮对他说一声谢谢。”

    “会的。”曾好答应了他。

    回到录制现场,舒斐然的女粉丝正贴心地为现场的评委,工作员分发热咖啡。

    曾好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位胖乎乎,笑容和蔼的女粉丝递过来两杯咖啡:“们是舒斐然的后援团,这是们准备的咖啡,请和慕一洵喝。”

    曾好说了声谢谢,拿过了咖啡,返回慕一洵的位置,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他还审核作品信息,微微点了点头。

    曾好无意打扰他,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翻阅未读短信,看到其中一条是习焕文发来的。

    “最近奈奈情绪很不好,打电话过去听到她哭,她什么都不肯对说,很担心她,如果有时间多去陪陪她,谢谢。”

    曾好喝了口咖啡,正要回复,觉得不对劲,这咖啡怎么那么酸?她赶紧走到角落的竹篓边,弯腰吐出来。

    再凑近嗅了嗅,有一股浓醋的味道,顿时有了警惕心,立刻回到慕一洵边上,幸好他没碰那杯咖啡,她默默地拿过,打开盖子嗅了嗅,果然也有一股浓醋的味道。

    见他专注手头的资料上,头也未抬,曾好将咖啡拿走,一起扔竹篓里,心里明白这是舒斐然粉丝的恶作剧。

    她朝不远处,站门口的舒斐然看去,他身边围了好多女粉丝,正缠着他说话,照相,签名,送礼,亲切地喊他“三哥”,舒斐然笑容迷,有应必答,十足的偶像风范,他的女经纪一边帮他检查粉丝送的礼物有无问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曾好不至于幼稚到冲上去质问刚才递给她咖啡的女粉丝,为什么要搞恶作剧,这样会让慕一洵难做,更何况,谁会相信看起来友好,贴心,乖巧的舒粉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天散场的时候,录制现耻混乱,工作员做收尾工作,慕一洵和编导说话,他让曾好会休息室取东西。

    曾好回到休息室,取了自己和慕一洵的随身物,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整条走廊很拥挤,原来是听闻比赛结束就立刻赶来的媒体记者,黑压压的一群。

    她抱紧东西往前走,小心翼翼地从群中穿梭,谁知前面有个拿摄像机的记者瞬间后退一步,踩到她球鞋的鞋带,曾好只好让开,抱着东西蹲下去,先去系鞋带。

    就这时候,后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整个被一双手狠狠往前推,她本来就一只脚后跟半抬,未完全着地,重心不稳,这下被推了个踉跄,本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的时候额头撞上了前面那个记者拎着的摄像机,剧痛从眉弓这里发散开来,她眼前一阵星星点点,赶紧用手按住,却又被后面的力量莫名地一推。这下她猝不及防,整个往前面的记者扑过去,那名记者迅速回头,一脸怒火:“谁啊?!没长眼睛啊?要走往后面去,前头过不去!”

    曾好松开手,忍着眉头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痛,转过身看见几个舒斐然的粉丝正若无其事地靠着墙闲聊。

    胸腔满是愤怒,脸上又痛得不行,地上的两袋随身物已经散开,上头还有脚印。

    她弯腰去捡的时候,斜出来一条腿,像是不经意地碰到了袋子,踢到另一边。

    曾好抬眸,满眼冰寒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个头的女孩。

    “是不是不会走路?”小个头女孩笑嘻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这里破相了呢,等会照镜子可别哭鼻子。”随后收敛了笑意,斜了她一眼,极其嫌恶的口吻,“SB。”

    曾好正要发火,慕一洵已经穿过记者的围堵,快步来到她身边,身后的记者调转方向,举着摄像机,采访机,话筒对准他的方向,炽亮的光骤下,他看见她眉弓这里红肿的一块突起。

    他蹙眉,伸手轻抬起曾好的脸:“怎么回事?”

    “是她后面推的。”曾好满腹委屈,本能地选择对慕一洵告状,“就撞上前面的摄像机了,她还随便踢的东西。”

    小个头女孩立刻瞪大眼睛:“诶呀,可别含血喷,什么时候推了?这里这么多,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自己走路不当心,怎么能错怪好?”

    “就是推的。”曾好肯定道,“刚才就站身后,蹲地上的时候看见后面的穿得是一双粉色的皮鞋,所以一定是。”

    “是诽谤。”小个头女孩语气很坚定,“没有证据就不能胡乱喷,刚才就站这里和朋友聊天,根本没有动,她们都可以为作证。”

    “对,们就好好地站这里聊天,什么都没做。”

    “自己走路不小心,怎么能怪到别身上?”

    “们和又没仇,干嘛推?们吃饱没事做?”

    “自己眼神不好使,明显看错了。”

    ……

    慕一洵一手轻按曾好肩膀上,冷淡地看了那小个头女孩一眼:“这里的走廊有监控器,等会让工作员将监控视频调出来就一目了然。”

    他说着就喊来工作员。

    小个头女孩面色开始不对,眼神闪烁,嘴巴上还逞强:“调出来看就调出来看,反正不是。”

    慕一洵又看了看曾好眉头上的伤:“等会带去医院验伤,再咨询一下律师这是否构成故意伤害罪。”

    众沉默,意外慕一洵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只不过是一点小碰撞,用得着如此?

    “先看视频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慕一洵扫了一眼小个头女孩,“事已至此,最好不要说谎,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不知是心虚,还是被慕一洵慑的气势给吓到了,女孩竟然变了口风:“好吧,承认刚才不小心撞到了她,但不是故意的,这里这么多,走廊这么窄,磕碰是难免的,她也没受什么重伤,慕一洵何必要将小事闹大,欺负一个小女孩子?”

    慕一洵收回目光,修长微凉的指腹轻轻按了按曾好的伤处:“是不是小伤等去医院验了后再说。”

    众:“……”

    “还有刚才说自己站着没动,现改口说是不小心撞到她的。”慕一洵字字严苛,“撒谎得如此自然,连脸色都不变,真的只是个小女孩子?”

    小个头女孩面色煞白。

    监控室的工作员走过来,示意带慕一洵和曾好去监控室查看视频。

    小个头女孩突然哭出来,歇斯底里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只是讨厌曾好,因为她不尊重舒斐然,她美术馆恶意批评舒斐然的作品,还诽谤舒斐然的品。

    “算了。”曾好低声说,“她既然承认是她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还有这么多记者场,别将事情闹大了。”

    慕一洵看向哭哭啼啼的小个头女孩,眼眸覆盖上一层薄冰,语气凌厉到令绝望:“既然选择胡闹,就该得到教训。”

    记者们面面相觑,然后打圆场:“算了,慕大师,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既然她说错了就算了……”

    慕一洵回头,风轻云淡地纠正:“不好意思,她还没有说自己错了,也没有向的道歉。”

    的三个字让曾好心里一暖。

    她正好劝慕一洵算了,慕一洵按她肩头的手轻轻滑下去,稳妥地落她的腰上,很自然地一收,造成两很亲昵的姿态:“这件事需要一个结果。”

    众目光落他按曾好腰间的手上,默默明白了“的”三个字的另一层微妙含义。

    看来这个被撞的女孩是慕一洵的,真真正正属于“他的”,难怪这么点伤,他大就心疼得不行,不依不舍地追究对方的责任。

    “慕一洵。”曾好放低声音,扯了扯他的衣服,“真的算了。”

    她说着欲往旁边退开一步,无奈慕一洵按她腰上的手和焊住的烙铁一样,使她动弹不了点半。

    “别动来动去。”慕一洵低头,黑眸清锐,声音顿了顿,像是裹了一层细细的砂砾,擦过曾好的耳膜,“听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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